亭中摆着一块四方桌,四面都置有矮凳,凳上铺有绣有绿植的坐垫,夏漓观察过一圈后,不客气的坐在了能一览风景的位置。
黎寻之也随着她坐在她左侧,笑而不语看着她,夏漓被看的心里起毛,道:“看什么?”
黎寻之低眸一笑,再抬头对她道:“殿下这是还将我当作子侄?”
夏漓认真想了想:“你想多了,刚刚明明当作的是孙辈。”
黎寻之失笑,道:“那殿下还是早日放弃这种想法吧。”
夏漓一脸你不懂:“先帝老来得女,造就了我的辈份,这可放弃不了。”
黎寻之深深的看了夏漓一眼,转头侧眸道:“我与殿下以后是平辈,我也只当你是普通姑娘。”
“……”这人大概是要时时刻刻提醒她和他的婚约吧!
这时,有仆从上茶,上完茶后便退出了廊亭,这坐小小的亭内,又只剩下夏漓与黎寻之两人,他们所带的随从与侍卫都等在了外间。
二人都端起茶杯喝过茶后,夏漓问黎寻之:“黎寻之,你见过哪家普通姑娘如我这样的……凶猛?杀人抑盗,一脚下去,把人能直接踢掉半条命?”那朱氏被皇后罚去庙里出家祈福,现在还在庙子里养伤呢!
黎寻之无奈:“殿下不遗余力的传播自己凶残、凶猛,您看谁信了?”
“该信的人自然信了,我这是怕别人不知道,来我这儿找罪受。”她颇含深意的看了看他。
黎寻之阖眼摇头一笑,再转眸看着她道:“殿下觉得我信吗?”她这还是没死心,想着法的在他面前抹黑她自己。
夏漓不看他,转开视线道:“那不是你瞎么?”
黎寻之笑意深沉:“阿漓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我哪里瞎?”
阿漓?
这样叫她的世上只有她的皇兄,她忍不住翻了翻眼睛:“你穿上女装,照照镜子再来说别人好看吧,还有,这么叫我的人只有陛下,你这是想造反呢?”
黎寻之无奈又好笑:“阿漓觉得我好看?世上哪有我这般身高的女子。”阿漓阿漓,他一直都想这么叫她,终于能如愿了。
“……”被他这么叫她,她好别扭,夏漓诚肯的道:“求你了,我肉麻,你改个称呼。”
“那殿下也别连名带姓的叫我?”
“那叫你什么,世子大人?”
“那我便叫殿下阿漓。”
那还是她自己忍忍吧,现下让她叫‘寻之’什么的,她可叫不出口,夏漓只得道:“随便你,有本事当着陛下的面叫去。”
黎寻之无力道:“……,殿下,我的名字这么难叫出口么?
夏漓不屑道:“黎寻之,黎世子,黎彦,有什么难的?”
“……”算了,慢慢来吧,黎寻之暗忖,不过,黎彦,这两个字被她叫的好像格外好听……
过了一会儿,黎寻之再起话头,问夏漓:“殿下真打算一直住宫里么?什么时候出宫?”
那还不是因为你么,害得她一直赖在宫里,夏漓没好气,翻着白眼道:“十二月二十。”
黎寻之眼眸发亮,内心的开心溢出,他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握住她支在腿上的手,垂眸看着他的手将她的一掌包裹,玉手手指修长,柔软温暖,小巧红润的指尖,指甲整整齐齐,并未像其他京中贵女一样染上丹蔻,或者带着护甲。他控制住心中热切的情绪,抬眸看着她的面庞:“还有两个月,太长了,殿下可以偶尔回公主府的。”两个月见不到她,时间真的是太长了。
一回生,二回熟,自己被握住了手,夏漓已经不觉得诧异,眼前男子情绪起伏太过明显,她对着他看着她的视线,只觉他的视线太过热烫,她要是不说话,感觉自己会被烫熟,她转开视线道:“别劝,劝就是不回。”想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都敢牵她了,她如今的脸皮可没有他扛得住。
黎寻之失笑,将手中的柔荑握的更紧,垂眸后笑意仍是忍不住,只能转开视线,看着前方园子中的美景,眸中笑意溢出:她不愿意与他在公主府单独相处,是不好意思了吧。
这么开心啊?夏漓瞄到了他的侧脸,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殿下,安王世子与夫人派人在找您,说是预备了午膳,邀您用膳。”何有才大声禀道。
夏漓答应:“知道了,这就去。”她看了看他,挣了挣手,将自己的手抽出,起身,向亭外走去。
黎寻之松手后,只觉心中怅然若失,他自嘲一笑,起身与她同行。
前有仆从带路,走的是与来时不同的路,但方向还是水榭的方向,夏漓见黎寻之不以为意,便问他:“你与二皇子一样,都对这园子熟的如自家后园一样?”
黎寻之笑答:“安王爷这园子,如今恐怕京中的世家子弟没几个不熟的。”
“那安王兄挺热情好客的。”
“那倒也没有,来此也总要求得安王府中同意,府中派人传话,才能得进。如世子夫妇同时出现待客,基本是没有的。”
“额……,这么说,我的面子还挺大。”
黎寻之笑而不语,如今京中关于长公主的传言甚嚣尘上,只是能见到她的人不多,得知她来了这里,安王世子夫妇赶来拜见,不足为奇。
果然还是到的刚刚的水榭,二皇子与于氏,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以及刚刚的红衣县主已经等在了外面。
夏漓一到,那中年夫妇就深揖一礼,口中称道:“臣/妾拜见长公主,公主万福。”
夏漓客气道:“免礼,我只是随着二皇子来此处随便看看,不想却惊扰了世子与夫人,对不住。”
“长公主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您难得来一次,我夫妇自然得前来招呼,快请进,臣让家中厨子准备了些便饭,还请长公主不要客气。”安王世子也客气回夏漓道。
“多谢。”夏漓便抬步带头进了水榭。
几人分主次坐定后,二皇子道:“要不是我拦着,宁王兄就得带着夫人亲自去迎你了,小姑姑。”
夏漓看着坐在下首的安王世子夏宁夫妇,无奈道:“世子刚刚都说是一家人了,要是你们这么客气,这园子这么漂亮,我以后哪里还敢来。”
安王世子夫人接口道:“这不是因为长公主太过难见到吗,妾夫妇二人怎么也得亲来见长公主一面,按规矩我二人得执晚辈礼亲迎的,只是二殿下也没说会请您来,等妾与世子得到消息的时候,这才着急忙慌的过来。您不怪我们二人见驾来迟,就已是万幸。蒙您看得起这园子,以后可一定要想来便来,一座园子而已,长公主愿意光临,是这园子的荣幸。”
夏漓微笑着点点头,这位世子夫人却转头对黎寻之道:“黎世子如今也少见到了,以后与长公主殿下一起,可也要多来才好。”
夏漓的微笑有些挂不住,黎寻之倒是揖礼后,答应的爽快:“多谢夫人。”
二皇子坏笑着道:“可能要让堂嫂失望了,我家姑姑是个惫懒货,不大愿意出门。”
于氏与县主同案而坐,二人听得二皇子埋汰长公主,都偏头忍笑。
夏漓则笑着对世子夫妇道:“家中二侄多有麻烦贵府之处,以后为了看住他不闯祸,我再懒得出门,恐怕也只有多有打扰了,这里先对二位告个扰。”
二皇子尴尬一笑,他小姑姑这就又充长辈敲打他了……
世子夫妇忍笑:“不打扰,不打扰。”
于氏以帕掩唇忍笑,红衣县主则是看着对面黎世子柔和的面容,垂下了眼眸。
第62章被挟持不惧生死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夏漓告辞,二皇子也一起出了园子。
在门口处,二皇子要送于氏,拜托黎寻之送夏漓。
夏漓不大愿意:“怎么的,太子娶了媳妇忘了姑母,你这还没娶呢,就要甩下我了。”
二皇子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小声告饶:“小姑姑,您老人家给我留点面子啊,您总不能见我还没成亲,便夫纲不振吧。”
“……,你这话虽然莫明其妙,但我还是决定放过你。”夏漓佩服,居然能扯上夫纲不振?
黎寻之好笑的看着她与二皇子逗乐,等二皇子走了,问她:“殿下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可别是要回宫吧。
这处园子位于内城,周围都是官邸,她是第一次来,她道:“回宫,不过,我走着回,在附近转转。”
黎寻之失笑,无奈:“过了这块官邸所在之处,有一处集市,不如去看看?”
夏漓点头,二人便弃马车,沿路慢悠悠的走出去。
走了好一阵,穿过数条窄巷,眼前一宽,到了黎寻之所说的集市,午后,人群熙熙攘攘,百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夏漓喜欢看百姓的生活百态,忙忙碌碌,做成了生意兴高采烈,生意不好大声揽客,喜怒形于脸上,街道上热闹又有秩序,她目中含笑,看来看去。
黎寻之的视线大多落在她身上,见她兴致颇好,便道:“殿下既喜欢这份热闹,不如多出来走走。”
她笑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出来走走?”
黎寻之惊讶:“是吗?”
夏漓点头:“微服私逛,到处走走,难道我还真闷在府里发芽?”
她只是不爱去窜门,又不拒绝到集市等热闹的地方闲逛。
黎寻之道:“我以为殿下无事不出门的,那以后叫上我一道吧。”
她摇头:“你太显眼了,和你逛大家都看着你,连累我。……你看,前面那个讨价还价买白菜的,还有那个正在吃大碗茶的,是我府上的侍卫,看不出来吧?我们逛都是融入平民百姓,你做不到。”
黎寻之被拒绝,不以为意,他顺着她说的看向那二人,不明白:“府上的侍卫,为什么要扮成这样?”
夏漓道:“我的个人习惯,从前王乘风和玄一他们跟着我,在民间,身边跟着这么些五大三粗的练家子,走到儿都引人注目,我还得低调的在外待很久的,不方便,便养成了这样的护卫方式。如今回京了,我们大家习惯这样,便也没改。”
“刺客之事还没有完全解决,殿下身边这样护卫,更能护得殿下周全,这样挺好的。”黎寻之点头,若有所思。太子殿下偶有出宫,他们也安排了人微服保护,不过不如长公主这样,贼人料不到保护的人在哪儿,下手被抓的可能性增大……
突然,他眼角余光一闪,停步看向了左侧。
夏漓也停住,看着他看的方向,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黎寻之目光四扫,道:“好像是看见了邓柯。”
邓柯?这人她见过数次,她认识,她也跟着看过去:“过去看看去,干站着干什么?”夏漓蠢蠢欲动,说着就要向那边去。
黎寻之飞速拉住她手臂:“我先送殿下回宫。”
那邓柯,按夏漓的想法,应该已经离京才对,怎么又出现在了京城,她道:“邓柯如果出现在京城,难道不是你们请君入瓮?”不然不逃跑,难道回京劫狱?
黎寻之道:“有我在,殿下别想着自己冒险,邓柯既已入京城,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不急。”
不急你别皱着眉头啊,她都替他急,既然他不想她掺和,她指着路旁二层楼的茶楼道:“我去那儿喝茶等你回来成不成?我不去可以,你去看看,搜一搜,万一抓住了,不是省了不少功夫。”
黎寻之看了看她身边的护卫,想着邓柯确实是他费了不少功夫,用计引入京城的,如今现于人前,如果错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现身,终究是点头答应,他看着她带人进了茶楼,自己再带着人转身向刚刚他看见邓柯的地方奔去。”
夏漓进了茶楼二楼雅间,先去窗户处观察刚刚黎寻之追去的方向,刚好只看见他的身影转过转角消失,她不死心的站在窗前目视四周,万一被她先发现贼人踪迹……
又过了一会儿,两名店小二敲门后,躬身进了雅间,一人手拖茶具,一人手拖茶叶与点心,二人跪于案前,摆放这些物事。
夏漓见上了茶,便移去案后,她左手边的店小二起身后,将空的托盘放在挨着墙边的柜上,手却伸向了柜上的青花瓷花瓶中。
她余光瞄见小二的多余行为,转头去看时,那小二已经从花瓶中摸出了一张三发小弩,对准她就是一箭。
夏漓察觉有异时,立刻准备起身,却被逼后仰躲箭,瞬息再坐正时,太阳穴处已经被抵上了蓄势待发的□□。
她侧目右看时,何有才已被另一小二用剑制住,她看向挂在墙上作装饰用的剑,只剩下剑鞘贴墙摆动。
顷刻间,雅间的四周,公主府禁卫破墙而入,口中大喝:“放开殿下!”
“别动,不然看看我手中的箭快,还是你们的速度快。”制住夏漓的人开口喝道。
众侍卫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玄一上前一步道:“阁下想要什么,开口便是,何须挟持长公主?”
“呵呵呵,不是长公主我还不挟持呢,去叫黎寻之过来。”
玄一立即将手一挥,自有人去寻黎寻之来。
左边太阳穴被弩指着,只在毫厘之间,被挟持僵住的身子,此时放松下来,她道:“邓柯?”
“长公主好记性,这就认出在下了?”左边持弩的人道。
夏漓更放松了,伸手端起了茶杯,正要入口时,邓柯持弩将箭直接抵住她太阳穴:“长公主殿下还是别乱动的好,刀剑无眼,伤着您可怎么好?”
夏漓一顿后,直接将茶喂入口中,然后放下茶杯:“活着的我更有价值,你说呢?”
邓柯呵呵笑:“长公主好胆魄,如此情形,还能如此淡定。”
夏漓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何有才:“我如果此时死掉,你也是个死,嗯…,劝你也别打敲晕我的主意,你不一定能一击而中。有什么条件,可以提,不过,先把我身边的内侍放了,他对你没什么用。”
邓柯道:“内侍怎么没用,长公主心疼他,说不得会更听话。”
夏漓:“玄一,把剑指何有才的人射死。少一个人拿剑,我便安全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