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上双眼,感受着外面兵士的整齐步伐。
如今陛下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吧,他该有多担心,可他也好,太子也好,此时都不能出宫,难保邓柯不会有后着,上一次黎寻之只灭了一千的反贼,按计算应该只是反贼所有人马的其中一半,可这也仅仅只是推算,实际上其余的贼人,暂时还未有头绪,邓柯此次若只是作戏利用她,实际目的却是引皇帝、储君出宫,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皇兄谋算人心最是厉害,一定能想明白这些,忍住不出宫的……吧?
终于,马车徐徐通过城门门洞,待过护城河之后便停了下来。
二皇子勒紧马缰,上前:“已经到了城外,邓柯,按照约定,你该放长公主了,本王保证,放你安全离开,绝不派人追你。”
“那诸位就送到这吧,等我带着长公主再走一段,只要没有人跟踪,必放长公主回返。”邓柯口中回话,手中□□离夏漓更近了些。
二皇子怒道:“我们已经如你所愿,放你到了城外,你竟敢食言?”
“二殿下,城外这么大,我也没说要在城门处放了长公主啊。”邓柯笑道。
黎寻之将手一挥,众兵士一拥而上,将夏漓三人加上车夫,牢牢的圈在了中央。
邓柯怒道:“黎寻之!你做什么?”
黎寻之淡道:“既然你不守信,自然不能让你离开。”说着,跃下马,对二皇子说道:“二殿下,请等在此处,余下的由臣负责。”
二皇子也跳下了马:“不行,长公主性命事大,本王不能放与他人之手。”
黎寻之退后一步,不与二皇子争论,只对还守在包围圈外的人道:“护好二殿下!”
说罢转身便走,二皇子跟上,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寻之,在士兵让出的,仅可通过一人的通道中,进了包围圈,无论自己如何气急败坏,士兵们硬是不让他前进一步。他怕会坏事,此时也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能在外面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黎寻之进圈后,先是将手中的盒子,扔进马车内,道:“你要的东西,现在可以放公主下车了,本世子保证,这些兵士一个也不会跟上你。”
邓柯一脚踩中盒子,用脚踢开盒盖,看到盒中的金印,弯腰拾起,放入怀中,再对黎寻之道:“生死攸关,仅凭黎世子的保证,取信不了我。”
黎寻之平静道:“那你想如何?”
“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放长公主回返,黎世子为何不肯相信?”
“你也不过口头承诺,本世子为何要信?”
二人相持,互不相让。
出城门之后,夏漓见玄一等人不见踪影,这时便道:“我信,黎世子,让你的人都退下,我去去就回。”
“长公主殿下都吩咐了,黎世子,听命吧。”邓柯哼笑道。
黎寻之并未看夏漓,只道:“长公主受协于你,她的话我不会听!”
“你!”
邓柯转而对夏漓道:“长公主殿下,您怎么也是可掌军的护国公主,这些兵士你都指挥不动?”
不等夏漓说话,黎寻之道:“这些兵士俱从家父京卫大营处调来,邓柯,不必怂恿长公主,没有用!”
邓柯只看着侧旁的夏漓,笑道:“长公主殿下怎么说?”
夏漓道:“不用激将我,你觉得对我有用?”但她还是对车外身姿如松的黎寻之道:“黎世子,不要再相持不下了,再下去天都黑了,你带着人退后,我保证我不会有事,会安全回来。”
黎寻之看着她,半晌后,对邓柯道:“要想离开也可以,带上本世子一起。……或者我们就这样对峙下去,要么等到你疲累时,我将你们一一斩杀。长公主若有损伤,本世子以命相赔便是。”
“不行!”夏漓眼皮一跳,与邓柯同时道。
夏漓急道:“黎寻之,你给我留下!”
再对外大声道:“从将士听令,本宫以护国公主之身份命令你们,退开!不得跟来!”
“长公主受歹徒胁迫,所有将士皆亲眼目睹,所有命令皆不作准!”黎寻之以更大之声压过她的声音。
果然,所有兵士微微浮躁后,无一人退后,夏漓气怒交加,对黎寻之怒目而视,黎寻之不以为意,直接对邓柯道:“如何?邓公子要如何选?是要本世子一人跟上,还是与我等众人在此对峙?”
邓柯半晌没有说话,下定决心后,与一同挟持夏漓的人对视一眼,对黎寻之道:“就依世子之意,世子放下兵器,还有身上的武器,慢慢走过来。”
“慢着,黎寻之,你不用跟来,我自有主意,必能平安回来,你何必多此一举。”夏漓再次阻止,她已经有了成算,他如果执意跟来,必不会让她如意。
黎寻之不听,将手中剑抛下后,将靴中的匕首也取出来,放在地上。
夏漓看着那把匕首,眼皮再次一跳,再看黎寻之真的几步登上马车,坐在了持剑之人对面,她气怒道:“你是不是有病?送命的事情也抢着做?!“黎寻之不客气回道:“长公主不是说自己会安全回来?我自然也不会送命!”
“……”她对着这么个人,实在是无话可说。
持剑对准夏漓的人,将剑改架到黎寻之的脖颈前,黎寻之对外吩咐:“所有人退开,半个时辰后,再追过来。”
邓柯冷笑:“黎世子好算计!”
黎寻之回道“彼此彼此!”
众兵士退开,马车被赶着独自上路,徒留二皇子跳着脚的大嗓门:“黎寻之!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没救到长公主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马车中,剑拔弩张,两个拿着兵器的人紧绷着身子,两个人质倒是没事人似的,夏漓忍不住道:“听见没?二皇子都说你有病!”
黎寻之回怼:“跟长公主比起来,不算什么。”
夏漓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回呛我?你有这个本事,怎么没把邓柯呛死!”
黎寻之侧头,他确实在气她,气她不爱护自己,几次三番的将自己的性命视作儿戏。
邓柯忍无可忍:“都闭嘴!如今我为刀俎,你们还有这心思在这里斗嘴,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如今正好同生共死,要吵去地府里吵。”
夏漓:“不是说要放我安全回去?怎么,现在还在众将士的视线范围内,就想反悔?”
黎寻之也转头目视邓柯。
邓柯的耐心告罄,只是将弩放正,正正对着夏漓的太阳穴,黎寻之觉得脖颈间的凉意也更甚。
夏漓与黎寻之对视一眼,二人再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作好人质。
第64章跳马车虎口脱险
离京的大路上,一辆马车辘辘而行,金乌即将西沉,天色渐暗。
在弩/箭指着太阳穴的情况下,夏漓打了个哈欠,她都给坐困了。
外面是一片坦途,官道左右都是农田,前方影影绰绰显出山体,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山坳。
快一个时辰了,她对邓柯道:“差不多了吧,该放我们下车了。”
邓柯不耐道:“急什么,再等等。”
夏漓白眼一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我们正常人的作息时间,我又不需要打家劫舍,得回家睡觉。”
邓柯冷笑:“如今早已出了众人视线,长公主还是听话些好。”说着抬了抬手中弩/箭。
夏漓也笑:“堂皇为人,陋鄙为贼,说话凭实力,不是凭刀枪,否则只能沦为过街之鼠辈。”
“此时逞口舌之利,长公主莫不是想激我伤人?不到时候,您倒也不必急。”邓柯不以为意,并不被她所激。
夏漓扬眉:“山坳里埋伏了人?想去那儿结果我?此方向离京的路上,还就是此处能藏些人,可惜是两座小山,藏不了几个人呐!”
邓柯猛的挺直腰板,道:“你什么意思?”
“我……”夏漓的话未完,余光已经见黎寻之动了手:他左手直接握住挟住他的剑,同时抬腿踢向持剑之人的喉间。
黎寻之握住剑的同时,夏漓尽管瞠目,第一反应仍是身子后移的同时,伸手抓住手/弩,力持改变弩/箭指向,邓柯自是不能让她如愿,两个人四只手,共同用力,将手/弩抓的暂时维持在了微微向外,射不上夏漓的角度。
黎寻之用出全身力气,一脚蹬在对面之人的喉咙上,同时松开抓剑的手,借这一蹬之力向邓柯扑去。
男子的力量终究是大于女子,在夏漓坚持不住的毫厘之间,邓柯被黎寻之大力扑倒,这一扑的力量太大,直接将马车车厢撞散,二人顺着力道,滚落到地面上。
夏漓手中抓着手/弩,惊愕的看着滚落在地上的二人,翻滚卸力后,起身打斗在一处。
车夫在听见车厢中有异时,便降低了马速,却不想车厢突然裂开马受惊,疯了似的向前跑,车夫使出全身力气忙着控制惊马。
车中持剑之人,头与身子呈活人不可能达到的角度,率先从车上一个咕噜滚下地。
夏漓也终于滑落在马车车板上,车上的坐垫等物在马车高速行驶中,挨个甩落下去。她东倒西歪,丢掉手/弩,抓住车沿,脚也勾住凸起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暂时稳住自己的身形。随着马车越来越快,风越来越疾,将她吹的呼吸不畅,她知道不能这么下去,等马车撞山,或者自己被甩下马车,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她转头想确定后方黎寻之的情况,却不能如愿。只看见一个人形物体,从她的眼前一晃而过,她知道这是马车车夫已经放弃控制马车。
这情况真是风雨飘摇,只要她松手,就能直接摔成八块。
不能再这么下去,她整个人缩在车板上,努力睁眼看了看周围,前方是一片明显未翻过的土地,再前面就是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闭目喘气,然后,双脚用力一蹬凸起,同时双手松手,借着这一蹬之力,身子在空中翻转,扑向马车之外,然后重重着地的同时,她抱着头弯曲双腿滚动卸力。
待停下来后,夏漓吐出一口淤血,她怀疑自己已经摔碎成块状,全身恶狠狠疼痛的感觉,猛然袭进感观,逼得从不流泪的她,眼中眼泪不自觉的淌下。接着她眼前一黑,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疼晕过去时,眼前却又慢慢恢复清明。
从黎寻之以手握剑开始,其实不过片刻的时间,夏漓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躺在地上,半天缓解不了疼痛,疼的生不如死。
黎寻之一脚将邓柯踢开,回身正好看见夏漓跳车的一幕,他的心脏与呼吸同时停滞,再也顾不了邓柯,拔腿便向她而奔,却被邓柯一个扫堂腿,给踢翻在地,他一跃而起,仍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奔。
邓柯停在原地,喘气,看着黎寻之离去的方向,还有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长公主,他将手放在口中,吹响长长的口哨。
夏漓听见哨声,微抬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黎寻之酿跄了一下,仍不止步,继续朝她而来,双膝着地跪在她的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黎寻之抖着声音“殿下……,伤哪儿了?”她从高速行驶的马车上摔下,全身着地,她面无血色平躺在地上,他的双手无措的不知道该从哪里扶她,才能不碰到伤处。
夏漓尽管现在还是很疼,不过,总算缓过最开始的那波疼痛,艰难出声:“你…受伤没?”
黎寻之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他心痛欲碎,眼眶渐润,抖着手抹去她嘴角的血渍,与眼角的泪痕:“阿漓,哪里疼,告诉我。”
夏漓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又疼又酸,但都还在,且应该运道颇好的没有断。她呲牙咧嘴将双手递入黎寻之手中,道:“浑身都疼,但手脚应该没断,你拉我起来试试。”
他握紧手中她的双手,然后又松开,双手扶在她的肩部,慢慢的一点点的将她扶起坐正。
她疼的吸气,坐正后,觉得自己又眼泪汪汪,她摔一胶这是要把前十几年没流过的眼泪全部流光啊!
黎寻之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别怕,没事,咱们回京太医一定能治好。”
夏漓微微动动脖子,觉得脖子没有问题,便左右转了转脑袋,口中艰涩道:“我这…不是…怕哭的,这是疼的,它不受我控制。”
她打算顺势检查腰,刚稍微一动,就疼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口中不停吸气,疼死她了!
他连忙双手扶住她的肩:“别乱动,等会儿人来了,我与他们抬殿下回去。”
这时,二人后方,马蹄声声响,有两匹马以极快的速度直接奔着邓柯而去,还有一队人随后向着夏漓二人驰来。
夏漓想扭头回去看看,被黎寻之扶住了后颈,道:“别动,是玄一他们过来了。”
玄一本计划埋伏在山中,等邓柯过来时,救出长公主,却在山中与邓柯埋伏的人遭遇,经过一番缠斗,还是漏网了两人,他领着人追出山,老远就见长公主坐在地上,旁边黎世子正扶着她,顾不得追邓柯,到了长公主面前,单膝着地,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夏漓艰难的笑了笑:“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没事,你们去追邓柯,不用管我。”
玄一脸色难看的打量她,见她精神尚好,他再看了看邓柯离去的方向,然后,下定决心道:“劳世子照看殿下,属下去去就回。”
待黎寻之点头答应后,留下了一半的人守着夏漓,他带着人去追邓柯。
人都走了,留下的人也背对着她,远远的守着。夏漓的疼痛感又明显起来,她刚刚已经感受到,腰伤不严重,严重的是自己的臀部,还有先着地的左肩。她看着目含浓浓忧虑的黎寻之道:“我应该只是摔伤,骨头没事,你扶我站起来。”
黎寻之道:“不行,等会大队人马来后,做个支架,抬殿下回去,现在别乱动。”
见他反对,她自己伸出双手抓住他的双臂,双腿弯起,就要忍着巨痛,直接起身。
他无法,只能将手放在她的腰部,让她双手扶住自己,缓缓将她扶着站起来。
夏漓站直后,他扶住她的肩,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急道:“怎么样?”
她交替轻甩腿,只觉臀部钻心的疼,半晌才抬头对他道:“应该没事,只有摔伤。”
他抬手将她额上疼出的冷汗拭去,紧缩的心脏才稍稍放松,道:“没事就好。”
夏漓这才打量他,见他面色不好,想起他以手握剑的‘英姿’,心脏一缩,抬起右手将他的左手从她的肩上拿下来,问他:“你刚刚也摔下去的,有没有摔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