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有弓箭上弦的声音。
挟持何有才之人一看情形不对,一脚将何有才踢飞的同时,剑尖转指夏漓。
“殿下!”何有才大哭,想回夏漓所在之处,却被侍卫强硬扶出。
邓柯狞笑:“长公主好手段。“
夏漓微笑:“一般一般,说吧,什么条件?”
这时,侍卫向两侧分开,黎寻之铁青着脸持剑迈进来:“邓柯!大胆,放开长公主。”
从黎寻之出现,对着夏漓的一弩一剑明显随着持有者的情绪,紧绷起来。
“那不能够,我还得靠长公主出城呢!怎么可能轻易放开。”邓柯对着黎寻之呵呵笑。
“有本事冲着本世子,为难妇孺算什么本事!”黎寻之看着被挟持的她,痛悔自己粗心大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妇孺,说来,我有今日,还是拜她所赐。有她在,你投鼠忌器,一定能满足我的要求。”
她在两人一剑一弩的威胁之下,黎寻之心脏紧缩,双目艰涩,看着她的双眼道:“殿下,别怕,我在,你不会有事。”他此时心痛到持剑之手微抖,他努力控制住情绪,见她对他眨了眨眼,还微微点头,心脏刺痛双目闭阖,痛意转为怒火,猛然怒视邓柯:“你放了长公主,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邓柯摇了摇头,啧啧道:“我在世子眼里这么傻?不安全出城,怎么可能会放了我的保命符?”
黎寻之道:“出城是吧,本世子答应你了。”
“啧啧,世子这么急?别急,你不是放出消息,说在邓府搜出了重要物事吗?把东西给我,我就和长公主一起出城,出城后自会放了她。”
夏漓好奇的看着黎寻之,什么物事?
黎寻之冷脸道:“不过兵部尚书勾结朝官,以及与商贾罗氏的秘密账册罢了,要就给你!”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区区帐册而已,算什么重要物什,夏漓都替邓柯觉得不值。
邓柯反倒没有被激怒,呵呵笑:“我就知道有诈,本还在想法子,却发现安王世子夫妇带着厨子,拉着菜肴去了旧宅,一打听就知道是为长公主而去,我原是跟着看看有什么可趁之机,不想真有机会挟住长公主,即如此,就劳世子为我去将我要的东西取过来,就在我书房的第二个书柜的地砖下……”
黎寻之眼中红丝密布,左手一挥,自有人领命去取邓柯所说的东西。
突然,又有人突破侍卫的包围,硬挤进圈中,夏漓一看,顿时心中叹了口气,只听来人道:“邓柯!你做什么,放开长公主。”
正是二皇子,他送于氏的半途,发现道路被封,得知他小姑姑被挟,忙就地安置于氏,自己冲到此处。
邓柯挑眉:“倒是来了不少人啊,二殿下,多日不见,您还是老样子。”
“邓柯,不论你想干什么,只要你放开长公主,本王作主,全都可以满足你。”二皇子气怒道。
夏漓看着对面之人,俱都面上恨怒,目中却全是对她的担忧,她的心中没有半丝惧怕,对他们报以微笑。
邓柯回二皇子:“二殿下放心,给我准备好车马,我与长公主一起到了城外,自会放她。”
二皇子瞪着昔日旧友,痛心疾首:“你怎么会成了如今的样子?邓大人犯事,只要你没有助纣为虐,何需如此?”
邓柯微微一笑:“这不劳二殿下操心,还请殿下为我准备好马车。”
二皇子看邓柯半晌,方道:“你不过是要安全出城而已,本王送你出去,你将长公主放开,本王给你当人质。”
屋中之人皆看向二皇子,邓柯摇头讽笑:“本以为二殿下是个怯懦的性子,不想却有如此心胸,是邓某人从前眼拙了。……不过,不用了,长公主更适合做我的人质。”
二皇子不解,正要再劝说,却见夏漓身子□□,直接往剑上撞去,不由惊呼:“小姑姑!”
“殿下!”其他众人同时大声呼喊。
黎寻之上前一步,就要冲过去,心中颤抖,在他眼前,她怎么能…?怎么能……?
夏漓听他们谈论了半天,仍没个结果不算,反倒二皇子要与她交换,她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将身子□□,朝着剑尖撞去。
还好持剑之人反应快,没让她撞上,收剑后,见对面的人作势要冲过来,忙左移一步,到了夏漓后方,持剑剑指她后颈。
邓柯被眼前一幕震惊,将□□再次抵上夏漓太阳穴:“你作什么!”
夏漓将头一偏,远离了□□,口中道:“劝你不要用弩或剑挨上我,这些东西威胁不了我,之所以一直放任你,唯一的理由,不过是想看看你的目的。你再将弩或剑挨上我身上任何部位试试,我不介意立即带着你二人一起下地狱。”
夏漓淡定挑眉,继续道:“……怎么样?选我作人质,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好!”
她可不会是老老实实当人质,她边说边将身子摆正,说完还从容的抿了抿茶,倒是邓柯二人,果然将剑和弩稍离她的身子。
邓柯恨恨道:“长公主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难道你真不怕死?”
夏漓耐心给自己斟茶,口中道:“死?我三岁时,便是应死之人,凭白多活这么些年,反倒让无数人因我送命,我可早够本了,即便是现在身死,也并无遗憾,临死还能有俩垫背的,很划算。”
“……”
黎寻之心中大恸,身形不稳,她对生死并无敬畏,他早有所觉,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更觉心神俱颤,他无法想象究竟要经受怎样的痛楚,才能对自己的生命如此不在意……
她在如此形势下,仍然沉稳冷静,将挟持她的人震的不敢轻举妄动,她的孤勇,他没有半分赞扬之意,只有万分的心疼,他好想上前抱住她,抚平她所有的伤痛,他想问问她,她幼时究竟经历过些什么,让她觉得在三岁之龄,便应死去……?
二皇子的震惊和难过,与黎寻之目中透出的痛苦,让夏漓不忍直视,匆匆移开了视线,她怕她再看下去,会心生软弱,与目前形势无益。
她接着道:“邓柯,想安全出京,需得我配合才行,你是想我奋起反抗,跟着我一起赴死呢?还是想我配合你送你出京?”
邓柯咬牙,恨声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回答我的问题,为我解惑,我自然配合你。”
邓柯恢复平静:“你想问什么?”
她便不客气发问:“你说,你有今日是拜我所赐,而我经手的事情不过是铁矿案,顺带经历过刺杀太子之事,邓尚书贪腐渎职之案,我可没插手。这么说来,从私采铁矿案开始,你便是这所有事情的幕后之人?”
邓柯呵呵笑,既而想到什么似的,大声笑道:“是又如何!”
二皇子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疯狂大笑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所有事情皆是他所为,口中喃喃:“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黎寻之则只是轻瞟此人一眼,目光始终不离夏漓。
夏漓讽道:“理不直气也壮的乱臣贼子,你也不是头一个。”
邓柯哼笑:“乱臣贼子?长公主殿下不也被乱臣贼子挟持在手,不到最后,您怎知乱臣贼子不是您与您的家人?”
二皇子气极:“呸,大言不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邓柯不以为意:“二殿下自诩是读书人,如今口吐秽言,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二皇子要吃了邓柯的目光中,夏漓冷冷截断他将要出口的破口大骂:“口吐秽言便人不可貌相了?不见得,按罗家私采铁矿的时间推断,这些事起码最迟得从七八年前起计划;按兵部尚书贪渎案来算,得从十来年前起,就有长远的计划,那时候你也不过十三四岁,就有如此心计手段,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幕后之人,你才叫人不可貌相。”
她哼笑出声:“不过,黄口小儿时便能计划如此大案,我是不信的。”
邓柯哼道:“何需你信?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这些事确实都是我所为,我何需他人信?”
第63章被挟持不惧生死
夏漓面上不信,口中怀疑:“是吗,你难道不是替你父亲抵罪,子代父过,才来今天这么一出的?”
邓柯轻蔑的一扫众人,道:“谁说邓节谨是我父亲了?他还不配。”
她在二皇子疑惑的眼神,还有黎寻之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中,继续道:“那谁配?我倒是想看看谁敢配有如你之子?”
邓柯哂然一笑:“邓节谨不过是我的表舅,家父乃是先帝幼子,七王夏成翼。”
“……”
二皇子上下打量邓柯,眸中的不信明显:“你说你是我七叔之子,你便是了,你有什么证据?”
邓柯将弩换了一只手,抚了抚自己小二装扮的衣裳:“等黎世子将我要的东西取来了,自然便是证据。”
“……”二皇子转头,看着一直沉闷不语的黎寻之,见他这时仍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再次看向邓柯。
夏漓笑了:“先七王有四子二女,只有庶长子我没见过。你说的证据,应该是当年七王薨后,官府去收回册宝等物件时,失踪的金印吧?”
邓柯挑眉:“长公主那时也不过是个三岁稚童,倒是好记性。”
夏漓笑:“好说,我确实是出了名的好记性。不过,因为庶长子乃是宫婢通房所生,我七兄深以为耻,只将人养在府内,从不带进宫,即便他的庶长子真活着,也没有人能证明。王爷的金印而已,又不是玉玺,可做不了你是七王之子的证据。”
邓柯脸色一冷:“哼!我何时说要证明我的身份?是与不是,不需要你们承认,我自知便可。”
邓柯始终站在夏漓的左侧,她也一直没有侧头去看他,只自顾自的开口:“既然证明不了你的身份,你这反谋的有什么意义?”
邓柯冷笑:“成王败寇,只要赢了,历史自是由赢家书写。”
夏漓讽笑:“这话确实是事实。但你凭什么觉得你会赢?就凭你和邓节谨,这么十来年来弄回来的一点小钱,只可养活两千兵马的小钱?想什么呢!即便你真是先七王之子,也不过是个不得父亲欢心的庶子而已,先七王都没能登上太子之位,凭你就能夺得帝王之位?即便我七兄活到现在,你也不会是七王世子,即便是七王当年登上了帝位,你也绝不可能是太子的人选!”
夏漓将端着的茶杯嗑在案几上:“即便你能将当今陛下、太子全部拉下马,这天下姓夏的□□的血脉多的是,凭你一不被父亲承认的庶子也能登上皇位?你竟妄自尊大、自命不凡、夜郎自大到了这个程度?”
夏漓猛的回身,看向邓柯,只见他面部狰狞,手中□□欲出,她颈后剑也更近了些,她没有半点在意,她倒要看看,邓柯是不是控制得住他自己,还是给她一箭,她面上含笑,口中轻蔑:“更何况,仅凭护国公主世人皆知的好记性,也能一口否决你所自持的身份!”
黎寻之、二皇子、玄一等人面色冷凝,紧握手中剑,深觉长公主此举真是不要命,激怒了邓柯,她有死无生啊!
黎寻之心惊胆颤的看着她一句接一句的将邓柯逼至绝境,他再不能等下去了,直接喝道:“邓柯!马车已备好,你可以出京了!”
邓柯一惊,理智回笼,手中□□偏移了一点,他握紧□□,粗喘一阵后,眸光冷冽怒视夏漓:“长公主好利的口舌!您不想活了,可我还是要活的,不知您的问题问完了没有?是否可以配合我出京了?”
可惜,邓柯瞬息间便控制好了情绪,让她无机可乘,她只能又回身坐正:“问完了,走吧。”
前方担忧的看着她的二皇子,夏漓对他一笑。
黎寻之冷凝的眼眸中,此时也看不到情绪,她起身,右侧持剑之人走到她前侧,后方有□□相胁,三人逞如此阵势,每走一步,前方对峙的人便退一步,一直到茶楼门前。
夏漓抬眸看向周围,街上没有半个百姓,街边、屋顶都是手持刀枪、弓箭的军士,整条街一片肃杀。
“这是何意?”邓柯看着准备好的马车问道。
夏漓随提问声看向马车,只见马车没有车帘和车窗,且车厢与平常马车不同,被换了个方向,与马车行驶的方向相反,厢门朝后,且车中长凳是如今流行的高凳,并不是宫中常用的坐榻。
夏漓挑眉,这么点时间,就把马车给改造成这样,真是有创意!
黎寻之回邓柯道:“长公主不在我等的视线中,怎么保证你不会暗中伤她?
这时,突有穿着小二衣服的另一人,在众人视线中,从邓柯身后走出,对邓柯行了一礼后,快步跑去坐上马车车夫的位置。
邓柯哼笑,不再多说,小心的与持剑之人配合,□□与剑始终不离夏漓前后,让周围之人找不到机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夏漓配合的与二人登上马车,坐于正对车门的首位,旁边同坐着持弩对准她的邓柯,右手边的坐位上坐着持剑之人以剑斜指她的颈项,马车缓慢驶动,车内车外均无人再有其他异动。
二皇子等人都一跃上马,众人相持缓慢的向城外的方向而去。
夏漓完全没有人质的自觉,所有人都紧绷,只有她放松的靠着车壁,双手十指交叉置于小腹处,她漫不经心的看向了玄一,在看到玄一微点头时,移开视线,到二皇子的脸上,往常总带有笑意的剑眉朗目,此时俊面上浮现难看的笑脸,似是想安慰她,在她挑眉回应后,他笑的更难看了……
目光不自觉的移向黎寻之,她心中一跳,他俊美的面容,恢复了他们定下婚事之前的清冷,而凝视她的双目,眸光深深,盛满温柔、坚定,还有不能估量的…情深……,他的眼眸漆黑,仿若深潭,轻而易举便能溺于其中……
夏漓艰难的收回视线,她的理智不容情感左右,即便今日她身死,也要留下邓柯,她得为陛下与太子清除这颗毒瘤。
凭着她与玄一等人的默契,他们自会先一步离开,去城外远处等着她,在城门处邓柯必不肯放了她的,她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以命相博,会给二皇子,还有…黎寻之留下心理阴影,事后更会让陛下难过。邓柯此人只能由她除掉,此次便是最好的时机,如果他真是七兄之子,将来会让皇兄为难,他不能背上弑侄的名声。
呵呵,夏漓在心中自嘲,还说什么‘亲亲相仇’是逆鳞,她这都已经在计划要杀掉很可能是自己亲侄的人,她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啊,苟且偷生到了现在,仍是言行相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