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兄弟是女郎——籽不言
时间:2022-05-02 12:52:23

  兰姨娘的事情查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猜也猜全乎了。
  兰姨娘仗着打小服侍沈昀的情分以及生了三房头一个儿子,向来在姨娘们中颐指气使,偏她是个真傻子,被人哄的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昌平侯府的爵位只能落到三房头上,落到她儿子怀里。
  当她听说新来的这个是冲着三房的爵位,她半点儿没怀疑,听说那人下黑手要断她儿子子孙根,是又惊又怕又气,再被人一拱火,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老夫人恨不得将一院子的姨娘都给发卖了,到底忍住了,里面拱火散布消息的丫头婆子却半点儿没留情,全绑了发卖,连带着前院传递消息的小厮也一个没留。
  “几个小子不用咱们费心,姑娘们却不同,眼见着一个个都大了,若还跟在她们姨娘身边,还不知道养成什么样儿,还是将她们从那边搬出来的好。”
  秦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看到她眼里的殷切,却垂下眼皮没开口。
  老夫人暗叹口气,勉强笑道,“让她们住芳菲园吧,那里离我近,我也还能盯着些。”
  其实她更想让几个孙女住静园,离媳妇更近,可惜,她也知道这是为难她。
  秦夫人垂头应是。
  老夫人的决定很快送到了湖对岸。
  被一堆女人围着的沈昀头回觉得女人太多也是个麻烦,昨天刚因为丫头婆子的事被她们哭诉了一番,今天就又闹了起来。
  “哭什么哭,老夫人亲自教养你们儿子女儿那是为她们好,你们别不知好歹!都给我回去!”
  柳姨娘捏着帕子坐在榻上看着沈昀发火,脸上的嘲讽尽数掩在了帕子底下。
  老爷在老夫人跟前说一不二,一碰上侯爷就成软蛋,半点指望不上。
  不过,杜若兰竟也过来了,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平日什么不在意的人原来还是在意的。
  杜姨娘站在最外围,虽不像其他姨娘一样梨花带雨,可也难得地带了焦急。
  “姐姐,侯爷他说的是日后再不能相见吗?”
  柳姨娘眼睛一闭,滚下泪来,手里的帕子盖住了大半张脸。
  她身边的丫头夏浓上前一步答道,“回姨娘的话,来人说的是非老夫人和夫人传召,公子们不得进后院。”
  杜姨娘略一颔首,“多谢姑娘,既如此,那我这就回去给五公子收拾东西了。”
  沈昀很满意杜姨娘的懂礼识趣,正打算开口夸一两句,就见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六,六公子也要去吗?他,他。”春姨娘抱着七个多月的儿子,颤着音问道。
  沈昀对上春姨娘那双湿漉漉的鹿眼儿,到口的一句骂又咽了回去,“勉儿还小,你快带他回去。”
  怕她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等他以后大了再住到前院去。”
  春姨娘顾不上他那后半句,喜得直点头,“哎,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一下子走了两个,沈昀心情大振,一对上柳姨娘那哀怨的眼神,又心虚地转过身来。
  “公子们要进学也就罢了,凭什么让小姐也搬出去,芳菲园多年没人住,里头家具物事老旧,怎么住人?再说,那地方到处是花草,最招蛇虫,吓到姐儿们怎么办?”
  “三爷,若真要搬出去,另拨一处院子吧,最好姑娘们一人一个院子,好歹宽敞些,干净些。”
  邱姨娘她不操心远近,左右有婆子丫头,她只关心住的地方大不大,家具摆设能不能用,可不能委屈了她的岚儿!
  邱家几代经商,家中豪富,吃穿用比侯府还讲究,养出来的四小姐也比其他姐妹娇惯。
  “知道姐姐手上宽裕,可也别天天想着显摆,好歹这也是侯府,不知道的还当是邱家呢。”陈姨娘出言讽刺。
  转眼见两个姨娘又对上了,沈昀忙趁机将自己的袖子从两人手中拽开,“你们别急,我去问问,去问问。”说罢,慌不迭地就朝外头跑。
  后头的屋子喧闹声更大了。
 
 
第10章 赌约
  后院鸡飞狗跳,沈三这里也不清净,刚送走了金管事,又迎来了石奎。
  “石叔可是有什么事?”虽是问话,心里却清楚来人目的。
  石奎笑道,“是有事跟公子商量。”
  沈三请他坐下,等着他开口。
  “昨日对公子有所隐瞒,今日过来,就是跟公子坦白的。”石奎一脸诚恳。
  沈三抬了抬眼皮,嘴上却客气,“石叔严重了,您是长辈,有什么话您想说便说,不方便说的,那自然也是为了我好。”
  石奎被她一噎,干笑两声,“是这样,昨日,侯爷跟我打了个赌,赌我三个月内能不能教会公子弓马。”
  沈三眉毛高挑,这俩人可真够闲的,拿她开赌,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见她不接话,石奎搓了搓手,身子往前凑了凑,一脸神秘,“公子可知这赌金是什么?”
  不待沈三问,他就竖了三根指头,“三坛太湖白!”
  见沈三不解,石奎一愣,随即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公子刚来京城,可能还不知道,这太湖白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据说,每年只出三大缸,一缸进了宫,一缸分给了几家权贵。最后,一缸才对外售卖,千金难求!”
  沈三听他在千金两个字拔高了几个音调,眉毛扬了扬,朝他瞥过一眼。
  石奎忽觉得被她看穿了心思,干脆心一横,也不再兜圈子了,直言道,“要我说,那酒什么都好,就是劲儿还不够大,给我这样的粗人喝,白糟蹋了!公子若是喜欢,我便送两坛给公子!”
  沈三笑了笑,推辞,“这,不太好吧,再说,我也不善饮酒。”
  石奎见她说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好,尽管拿去,若真不喜欢,随您心意处置,送人也好,其他也罢,总归也还算个金贵的东西,就是当钱使唤,别人都要对您道声谢!”
  沈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是激将不成,直接拿钱诱了。
  不过,知道是套,她也乐意跳,谁让她,缺钱呢!
  不就三个月嘛!她在应天三年也不一定赚个千金!就冲这个,别说侯府,就是皇宫,她沈三也待得住!
  一想到三个月后的两千两,沈三立刻调整了心态,主动提起练武的事来。
  石奎见她果然来了兴趣,一张黑脸笑得古怪。
  竟然被侯爷说中了!
  两人谈了半个多时辰,从石奎的拿手招式说到了他的半生经历,沈三这才知道,她竟小瞧了眼前这矮汉子。
  石奎家中原是山东富户,自幼喜爱舞刀弄枪,从十五六岁起便四处拜师学艺,十八般武艺虽谈不上样样精通,却曾以一人之力,力战三十壮汉。
  后来,家道中落,他四处飘零,恰逢二王作乱,便干脆入伍从了军,一入营,便因臂力过人,被侯爷挑中,留在帐下做了侍卫。
  他也争气,凭着一身本事一路做到了参将,成了侯爷最为信任的人。
  战事平息后,他家乡早已无亲,自己又不想留在军中,便自请在侯府当个护卫。
  侯爷劝他不过,还是将他请进了府里,让他管着候府警卫防护,顺便指点几个孙儿的武艺。
  沈三听了,倒真起了几分求教的心思。
  她刚满了月,生母便离世,二娘瞒了她女儿身份,称她是那个富贵公子的儿子,将她带进了花楼。
  等她到了四五岁,便不再躲在二娘和莲姨的身后,自己端着兰花豆和豆干,偷偷在楼里兜卖。
  她嘴甜胆大有眼色,尽挑些那些脾气好,手面阔的老客兜揽,得了赏,还会奉上一箩筐的奉承话,惹得老客新客齐咂舌,老鸨楼妈妈见她不碍事,也不拦她。
  这一过就是四五年,原先的兰花豆早就被红油赤酱的各式卤味占据,成了楼里必点的招牌,她沈三也成了老幼胖瘦恩客眼里的小三子,替他们跑腿送信,陪他们掷骰划拳,跟他们一起调笑姑娘们哪个屁股大,哪个脸蛋美。
  莲姨死后,她拿着卤味方子和二娘的全部家当,寻了楼妈妈,给二娘换了教习的职,带着她出了花楼。
  二娘原打算私下教她女子该学的针线女工厨艺掌家,日后上京寻亲也好,就地嫁人也罢,也能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
  她却劝二娘,日后依旧当她是男子。
  二娘说了两三回,劝她不过,只得叹息一声,让她千万保证了,这才提着心放她出门。
  不是她不愿当女子,而是这世道,男子的身份活得更方便,也更自在些。
  没了楼里的生意,她招揽了四五个跟她差不多的孩子,开始在街上兜售兰花豆和豆干,三文一包,遇上熟人,抓了一包塞对方手里,只问还对不对味儿,半句不提钱的事。
  遇上面生的,笑脸邀尝,可只要尝了,那一大包豆子便就是你的了,一包二十文,半分不能少。
  一般人看是半大的孩子,也不计较,真有那较真儿的,难免吃些拳头,可几个孩子一起上,顺手牵羊也是正常,到底谁吃的亏多,那就说不准了。
  时间长了,卖的东西多了,赚钱的门道也就更多了,牵马,引客,带路,送信,跑腿,看摊儿,甭管什么活儿,只要招呼一声,都能立刻给办了,钱却是看着给。
  有钱的随手扔一把,抠门的还是说下回给,她也不计较,时间一长,倒是在街面上混的越来越开,街上的商户也看在她平日尽心引客,跑腿帮忙的份上,多多少少也愿照应一二。
  原本因着年纪小,做得又是小本买卖,也没太惹人注意。但等她渐渐大了,混得也越来越好,哪还能不招人眼?
  扇子营的斜眼刘,南塘的庞胖子,箍桶巷的小七爷,一波接着一波,轮番着来抢地盘,砸生意。
  若不是她忍得了疼,豁得出命,哪还能在文德桥得住脚?早被人拆骨撕肉生吞了!
  就是来入京前一天,她还断了小七爷的一条腿。
  日后,她若还想回应天重操旧业,光凭现在那点拳脚,肯定不够。
  若能多学些保命求生的本事,甭管是打马射箭,还是挥刀使枪,只要一样本事,别说拿下文德桥两岸,就是整个南城都不在话下!
  因此,她对石奎又多了几分恭敬。
  石奎哪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真为了那两坛太湖白,心里直叹气,但愿侯爷的法子管用!
  两人说了一会儿,石奎便带她去挑马。
  练武场前面就是马房,一进门,齐刷刷地两排马厩,粗粗数过去,竟有上百匹,其中最大的一间单独放了侯爷的两匹马。
  沈三跟着石奎进来时,侯爷正拿着毛刷替马刷毛,这两匹马向来是他自己亲自打理,除了石奎,旁人碰都不让碰。
  见她过来,侯爷原本阴郁的脸上立时有了生气。
  “仨儿,过来!”
  沈三还没正式的名字,侯爷只得喊她沈三,又觉得叫了姓太过生疏,干脆叫起了仨儿。
  沈三咋一听这声如洪钟的仨儿,心都被震得颤了一颤。
  以往只有二娘叫她三儿,旁的人都是三子三子的喊。如今这叫声虽粗犷,却也能听出同二娘一般无二的亲昵。
  看了眼侯爷,顿时被他身边的那匹马给吸引了过去,光马背就足足有一人多高,浑身如黑缎覆身,不见一丝杂色,身上的肌肉饱满流畅,虽静静站立却也能感觉出它蓄势待发的张力,一看就是千里良驹。
  见她盯着黑风,眼中的艳羡毫不掩饰。
  侯爷得意起来,“考考你眼力,这马如何?”
  沈三虽心里羡慕,嘴上却不服软,“我看不出来,只知道这马长得俊俏。”
  “你管它俊俏不俊俏!我跟你说,这可是我花了两千八百两买来的,速度脚力,除了太子的那匹,没人能匹敌!哈哈!”
  沈三立刻掉头,嘴里嘟囔,“两千八?这钱都够买个二等的花娘回家伺候了,竟买个畜生,还得把它当大爷伺候!”
  侯爷脸上的得意转眼冻成了冰,指着沈三背影,问石奎,“他刚说什么?花娘?”
  石奎笑得幸灾乐祸,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侯爷,您没听错,花娘,二等!”
  因为三爷的事,侯爷最是见不得子孙纨绔,偏偏沈三提花娘的事,连几等都分得清清楚楚,要说不是故意,他都不信!
  沈三再出来时,身边跟的是一匹皮毛斑驳的老马,经过侯爷时,搂着老马的脖子亲昵非常。
  “老马好啊,老马识途,走哪儿都能找回家来!”
  侯爷本等着她认错服软,没成想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又黑了脸。
  跟在后头的石奎在肚里笑开了花。
  侯爷以给他出主意为由,收了一坛太湖白回去。如今,看着这祖孙俩斗法,他觉得,自己喝不到太湖白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日起,沈三便跟着石奎后面早起晚睡,日日在练武场摔打操练。
  有着两千两在前面吊着,沈三又拿出了当年拼命三郎的冲劲儿,架上弓拉开弦就是一刻钟,感受着手臂的渐渐肿胀沉重,闭上眼睛感觉风向风速,再睁开,校对,瞄准,放手,砰的一声,箭入靶心。
  石奎惊讶她的悟性,短短几日,直立射靶已经正中红心,不得不说佩服侯爷眼光老辣。
  射箭一帆风顺,谁知,骑马却出了问题,或者说,马出了问题。
  老马性子好,沈三轻轻巧巧就学会了小跑,可一连练了七八天,却始终还是小跑,遇坑绕,遇桩绕,怎么拉缰绳都不管用,连石奎都拿它没办法。
  石奎着急,“公子,换匹马吧,老白虽说上过战场,但年纪确实大了,如今怕是不愿再动。”
  沈三却不愿,拉着老白到一旁安抚。
  侯爷躲在后头看得着急,见石奎过来,忙问,“怎么还不换?”
  石奎无奈,“公子不愿意,说老白和他眼缘。”
  “屁个眼缘!他就是跟我赌气呢!”侯爷手指遥遥点着沈三,气的直打圈儿。
  “那还不是您发的话?”石奎龇着牙花道。
  侯爷直瞪眼,沈三那天将黑风跟个二等的花娘比,他便给了她一匹毛掉了一半的老马,本想搓搓她的锐气,结果到头来急得还是自己。
  他上脚踢了石奎一脚,“你小子也来气我!”
  石奎憨笑,一个翻身避了开去。
  沈三没觉得老白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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