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指着谢樾:“譬如我问你一个我对你特别好奇的事情,你必须回答我,而你回答我之后,就可以问一个你特别好奇的事情,你好奇的那个人也必须回答你,如何?”
两个醉鬼几乎是跳跃着欢呼叫好,南风也点了点头,初九看着大家:“既然这游戏是我提议的,从我开始也算公平吧。”
其实并不怎么公平,不过酒精已经让人迟钝得不能思考了,只会赞同欢呼,于是南风看到初九撸起袖子,脸上露出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他冲着谢樾问:“谢大公子,你家到底多有钱啊,我一直很好奇,每次见你就想问你。”
南风一直以为,初九提出这个游戏的目的是自己,一时有些警惕,去不想问的对象是谢樾,而且是个很奇怪的问题,不知初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问了要去抢劫不成?白白糟蹋了一个好机会,若是自己,一定会问,谢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赚了这么多钱?
谢樾似乎也没想到初九会问这个问题,怔了怔,随后才一本正经地答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有这个疑问,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真不知道,但应该能够让我一辈子做个快活的纨绔。”
首富的儿子才有这底气啊,南风羡慕不已,初九对这个答案似乎挺满意,很豪气地干了一杯,笑哈哈地坐下了。
轮到谢樾了,他转向小六,并不开口,上下打量着小六,直看得小六眼神闪烁心里打鼓,这才问道:“小六,那天,你为什么会替徐大人说话,你不会不知道那样会的罪王大人和田大人,后果很严重,你是个聪明人,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这个问题南风也想知道,徐长厚身为当事人,也一直想不通,虽然自己对小六一直不错,但交情没有好到让小六得罪人的地步,更何况得罪的是田录。
几双眼睛都盯着小六,小六有些紧张,不敢看任何人,垂着头,良久才低声道:“今天坐在这里,就是我那天反常的原因。”
南风立刻就明白了,其余几人也很快明白了过来,看着小六的眼神便有些古怪起来,小六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南风:“我想改变,能改变我的只有夏大人您,所以我赌了一把,夏大人,我做错了吗?”
“当然没有”南风微笑:“每个人都与改变的权利,你勇于尝试,做得好,我很喜欢。”
小六仔细盯着南风,似乎在判断南风话的真实性,良久才咧着嘴笑了:“我也很喜欢。”
这次轮到小六提问了,小六的表情又紧张起来,看着南风问:“夏大人,外面都在传你会读心术,你能读出罪犯在想什么,所以才屡破奇案,是真的吗?你真的会读心术?”
大概只有小六才会问出这种没技术含量的问题吧?南风笑了:“我会不会读心术,用事实来说话吧,譬如小六,你现在一定在想,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夏大人就不会读出我在想什么了,千万什么都不要想。”
小六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南风,看来是猜对了,南风转向明显有些不屑的谢樾道:“谢樾,你一定在想,读心术,怎么可能?他倒是把我的心思读出来看看。”
谢樾明显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又猜对了,南风又望向徐长厚,笑道:“莫不是夏大人真的会读心术?不可能啊?但是,也不一定啊?”
徐长厚怪异的表情显示南风又说中了,最后一个初九,南风还没开口,他就拱手求饶:“别读了,我信,我信大人有读心术。”
南风笑了,算是放过了初九,她搓了搓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弄得其余几人都紧张起来,她冲徐长厚咧嘴一笑:“长厚,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好奇,若不是之前案件紧张,我当时就问了,到现在才问,已经是我的极限,我一直不明白,你和萧肃关系这么铁,你喜欢他妹妹,为什么不直接提亲呢,他选定的准妹夫,不过是个秀才,你已经是八品的大理寺评事,你提亲,萧肃没理由不选你选那个渣男啊?”
徐长厚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暗想,这世间难道真有读心术,否则夏南风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萧肃的妹妹,这可是自己的秘密,连萧肃都没有察觉。
其他几人见徐长厚的表情,便知道又被南风说中了心事,不由也好奇起来,谢樾也是不解,直接问道:“那赵家小门小户,小儿不过中了个秀才,能攀上萧肃,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居然还敢退亲,这萧大人的眼光实在不咋地,不过,徐大人你也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着也能甩赵家小儿几条马路了,怎么就没去提亲呢,哪怕试一试也好。”
徐长厚其实很不习惯与大家分享自己的感情生活,但这个游戏自己是同意参加的,不能因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问题,就破坏游戏规则,他其实原本也可以说一两个是是而非的理由搪塞大家,但这些是他的同僚,一起共事一起分享喜悦,可能也会共担风险的伙伴,他不想敷衍他们。何况,在他内心深处,也许也渴望与人分享这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我比小妹大了七岁,而且是她哥哥的朋友,在小妹心里,我可能只是个哥哥吧。”这个理由让所有人觉得很敷衍,除了南风,大家都以为徐长厚并没有说真话。
南风却是相信徐长厚的,直男嘛,都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不过她还是向直男确认了一下:“是你自己这么认为,还是小妹告诉你的?”
“我当然找小妹确认过。”徐长厚很难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表情晦涩。
居然和自己想得不一样,还求证过?南风不信:“小妹是怎么说的?她说不能嫁给你?”
“我怎么可能问得那么直接?”徐长厚觉得南风真是不懂人情世故,自己虽然和小妹很熟,也不至于直接问小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他颇为含蓄地问小妹:“愿不愿意在他沐休那天一起去看桃花。”
“小妹说她不愿去?”谢樾问。
“小妹说好,但——”徐长厚哭丧着一张脸:“她说和哥哥三个人一起去,那不就是拒绝嘛。小妹人善,顾忌我面子,所以没有直接拒绝我。”
“那你不能说明问题啊?”南风觉得徐长厚未免太武断:“小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答应和你单独去看桃花,跟哥哥三个一起才正常吧?春天做得最多的事情不就是看桃花嘛,小妹怎么知道你在向她表白?我说你这表白也太含蓄了,当事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你在向她表白啊?”
“但是后来,萧肃选中张家小子的时候,曾经征询过小妹的意见,小妹是同意的,若她对我有意,自然不可能同意,她还特意告诉我她要定亲了,一脸喜色,分明是对这门亲事很满意的,所以我说赵家公子人不错,是门好亲事。”
到了这时,南风才确认直男的思维真是异于常人,她看着徐长厚,都有些懒得责备他了:“你说小妹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要定亲了,萧肃自然会告诉你,她为什么还要跟你说,是在等你的反应啊,结果你的反应就是说这是门好亲事,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哦。”
“小妹是这个意思?”徐长厚半信半疑,转头问谢樾:“你觉得小妹的意思是像夏大人说的那样吗?我误会了?”
谢樾很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光凭几句话也不能确定,你能不能再仔细说说小妹当时的表情,还有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徐长厚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小妹说过的话和表情,越来发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正要仔细再想想,南风大手一挥:“肯定是我理解的那样,我是女人,最了解女儿家的心事了,你们大男人都不懂,听我的,明天就直接去找小妹,告诉她你想娶她,问她愿不愿意,你一定要告诉她,你一直想娶她,并不是因为赵家退亲,明白吗?”
“有什么区别吗?”徐长厚不是很理解:“小妹被赵家退亲是事实啊。”
南风懒得解释,只是着重强调了好几次:“总之你听我的,一定要讲清楚,否则到时候被小妹拒绝,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南风的好奇心算是解决了,而且似乎还间接解决了徐长厚的亲事,南风很满意。这次轮到徐长厚问了,对象只剩下初九了,看得出来,一向淡定的初九也有些紧张了,都说有些人是闷坏,徐长厚这个闷葫芦,不会恰好是这种人吧?
初九的担心是多余的,满心等着第二天去小妹那里求证的徐长厚,已经完全没有了游戏的心思,恨不能现在就去萧家问个清楚,自然没有心思为难初九。他急急地:“我没有什么好奇的,咱们也喝得够久了,要不就散了吧,明天还要公干呢。”
“什么呀,怎么这么早就散了?这里离衙门近咱们喝到天亮,直接去衙门多好。”谢樾不肯散。
躲过一劫的初九连忙附和徐长厚:“谢樾你醉了,都满嘴胡话了,夏大人这里岂能留宿,时间也不早了,散了吧,散了。”
南风不做声,只是看着初九和徐长厚笑,两人都有些讪讪的,不过动作不含糊,一左一右架着谢樾就走,小六还要留下来收拾,南风挥了挥手让他先走。
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南风还是觉得,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第13章
南风觉得自己要采买几个丫鬟了。
平日里吃饭简单,收拾起来也方便,这来几个人,收拾起来实在是麻烦。南风其实并不习惯做家事,在宁县的时候,请了个老妈子做粗活,贴身的事情自己干,也能应付,到了京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没来得及请人,原本想着先缓缓,可今天这么一看,还真是得快点请人了。
收拾完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南风只觉腰酸背痛,整个人像是被碾压过一次,南风摊在躺椅上,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请人了。
身体疲累,加之晚上又喝了点酒,南风昏昏欲睡,却突然闻到一种浓郁的酒香,似有若无地在鼻尖萦绕,南风抽了抽鼻子,这是自己最喜欢的酒,女儿醉,醇厚绵长,只闻着酒香便要醉了。
女儿醉是贡酒,不用想也知道,整个巷子,除了裴述,无人喝得上这酒。南风挣扎了许久,还是晃晃悠悠站起身,伸了伸手脚,还好,没有醉到手脚发软的地步,搓了搓手,退后几步,奔跑,发力,踩上墙,手用力扒上墙头,原本想用一个漂亮的姿势跃上墙头,可惜功夫不到家,险险地爬上墙头,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才没摔下去,可这趴墙的姿势实在不好看,也很危险,南风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跨坐在墙头,其实样子并不比趴着好多少,但至少舒服多了。
南风看见了裴述,他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院子里,舒服地半躺着,手里拿着酒杯,醉人的酒香,馋得南风恨不能将酒杯从他手中抢过来。
南风挥了挥手:“裴大人,一个人喝酒多无聊,让下官——”
“不必,我习惯一个人喝酒,多一个人,反而不习惯。”裴述一口拒绝。
“那我陪大人聊聊天吧,我可会聊天了。”南风可不那么容易打发。
裴述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而且居然还是个姑娘,又是自己的下属,裴述也不能让她太难看,于是不做声,倒是看看她如何会聊天。
“裴大人,我们刚才可热闹了,要是您来了就更热闹了。”南风喜滋滋地:“我们吃了川味火锅,喝了酒,还做了游戏,你猜怎的,居然是初九提议做游戏,如果是谢樾或是小六也罢,居然是初九耶,裴大人,你也想不到吧?”
裴述还真没想到不苟言笑的初九,居然会提出做游戏,果然是近墨者黑。不过到底是什么游戏,居然让初九转了性子,而且远远地听着他们吵吵闹闹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裴述承认,他的好奇心被激活了,明知南风就等着他,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是什么游戏?”
“就是每个人解答另外一个人的好奇心。”南风看着裴述:“这游戏挺有意思的,裴大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也玩一会儿吧。我吃亏一点,先解决大人的好奇心。”
裴述并不上当,淡淡地:“我对夏大人没什么好奇的。”
“但我对大人有很多好奇的事情,大人能不能解答一下我的好奇?”南风竖起一根手指:“我只问一个,最好奇的。”
裴述不搭理南风,却架不住她软磨硬缠,终于还是松了口:“只能问一个,而且,我有权不答,所以你想好了再问。”
南风想也没想,张口就问:“裴大人,你定亲了吗?”
裴述没想到南风会问这个问题,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
“太好了!”南风一时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裴述气笑了,白了南风一眼:“关你什么事?”
南风涎着脸憨笑道:“裴大人,你觉得我有没有机会?”
裴述再次被南风的厚脸皮给噎住了,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这般没脸没皮的,这是毛遂自荐的事情吗?不过算了,夏南风,看她坐在墙头晃着两条腿悠闲自在的样子,哪里像个姑娘家?
“我说过,你是我下属,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个女子。”裴述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相信南风也能看出他的认真。
南风撇了撇嘴,脸上并无被拒绝后的难堪或是难过,裴述想,她并不是认真的,只不过想调戏一下上司吧,不知道她在宁县有没有这种爱好,宁县的县令,是和自己同届的探花郎,论颜值、论才华,放眼整个南越,都是顶尖的。
“少卿大人一直不定亲,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吗?”南风突然问。
裴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南风,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裴述沉了脸:“你胡说什么?”
南风笑得更欢了:“我原本不确定,不过大人的反应却让我确定了。”见裴述要恼,摇了摇头:“喜欢一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譬如我喜欢少卿大人,就极其光明正大。”
“你懂什么叫喜欢。”裴述不屑,却也不愿意在此问题上与南风纠缠,于是很快想了一个话题:“我有一个案子,一直拿不定主意,正好你在这里,帮我参详参详。”
南风眼睛一亮:“我可以下来吗?女儿醉可有我的份?还有,若我的参详对你有帮助,可有好处?”
“下来吧,女儿醉管够。”见南风并未下墙,只得再补充一句:“若你的参详有用,我可以再解答一个你的好奇。”
“一言为定。”南风飞快地跳下墙,动作干净利落,很自然地在裴述对面坐下,身旁的侍女立刻倒上酒,南风拿起酒杯,嗅了嗅,又用舌尖舔了舔,点点头,慢慢地抿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真是好酒。”
待得南风喝了两盏酒后,裴述才开始讲述案情,他先问南风:“你知道冠县县令罗令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