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在没有进宫前,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两小无猜,感情极好,不过后来王公公的父亲病逝,家境没落,这青梅倒不嫌弃王公公家穷,只是父母有些嫌弃,王公公年轻气盛,独自到京城闯荡想要出人头地,没想到被人骗进宫做了公公,自是没脸再见青梅。这青梅很快被父母嫁给了一个做布匹的商人。两人一年前在京城重遇,布匹商人前几年就因病去世,留下一个儿子,儿子倒也争气,已经官至太中大夫,从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儿子的年纪有点问题,出身的时间恰好是王公公去京城的半年后,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从王公公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孩子多半是王公公的。
这事的来龙去脉是田录亲自讲给南风听的,讲得绘声绘色,南风从来不知道,不苟言笑的田寺丞居然还有说书的天分,不去天桥说书实在是可惜了。
南风听后也是唏嘘不已,若不是这故事牵扯到一宗盗窃案,这故事听起来也是悱恻缠绵,让人心动不已。可惜,所有的情爱,一牵扯到政治,结局总不那么美好。也不知道这位太中大夫,是先与南安王有了瓜葛,还是王公公牵线才相识,或者根本与南安王无关,但事已至此,他的政治生涯也基本完结了。
这案子一了,南风也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有少数人知道她参与了如意案,而且扮演了重要角色,但她在大理寺也算站稳了脚跟,有了最基本的人脉。
裴述自不用说,田录经过此案,俨然已将他视作自己人,人前人后给了南风极大的尊重,让大理寺上下人等除了知情者外,都直呼看不懂,也让南风更相信一句话,人不可貌相,都说田录小心眼,现在看来,大气得很呢。
南风最满意的是自己的团队也建立了起来,而且经过此案,上下一心,气氛极好,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徐长厚自不用说,现在几乎是唯南风马首是瞻,初九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只要利益足够,是最不用南风操心的,至于小六,人小鬼大,最会看人脸色,也不用南风费心,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谢樾,自从裴述按照与南风的约定,给他论功行赏后,这小子见了南风就服服帖帖的,乖巧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南风当然欢迎这种转变,只是担心这种乖巧的假象能维持多久,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裴述答应的赏银也很快发了下来,整整一千两,五十两一个的银锭子,整整齐齐排了两列,看得南风眼睛不停地眨,银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裴述只是将一千两银子交给南风,自是让南风自行处理了,南风随即将四人招进自己房间,让大家看亮闪闪的银子。
南风之前就跟大家说过裴述会给赏银,只是都没想到会有一千两,特别是小六,看得眼睛都发直了,眼睛一眨不眨,舍不得从银子上挪开。
南风问徐长厚:“你们以前拿了赏银是怎么分配的?”
“都是寺丞自行分配发给大家的”徐长厚答道。赏银的分配每个寺丞风格不一,不过大部分时候,赏银和贡献并不匹配,寺丞最多这是惯例,寺丞看中的下属也会多些,其次是在案件结案过程中有突出表现的,至于小六这样的小厮,一般是不参与分配的,寺丞给个一两二两银子,那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那咱们就按照惯例,由我分配?我也不征询大家意见了,大家如果不同意现在就提,别我分配完了背后说我分配不公。”
几人忙说不敢,南风先拿了八个银锭子,单独放在桌上:“这四百两银子是我的,不是因为我是寺丞,是因为我在这个案子里发现了王公公是如何盗窃如意的,这个发现决定了案件的走向,很关键,所以我给自己发四百两。”
南风又拿了四个银锭,递给徐长厚:“这个案件我们会参与,源于你要替萧肃翻案,不是你,我们不会介入这个案子,就不会有这一千两赏银,而且,案件的资料准备得很完备,文笔也很老道,是这些资料最终说服了皇上,但在这个案件上,你未向我汇报,去偷看卷宗,陷大家于危险之中,所以要扣除一百两,统共给你二百两。”
南风再拿了三个银锭递给初九:“初九,这次去外围调查王公公,你安排稳妥,知人善用,案件能最终结案,外围的调查很重要,给你一百五十两。”
还剩五个银锭,南风拿了三个给谢樾:“你在这个案件中进步很大,特别是你认出了接受如意的是南安王的常随,还主动去核实,这也是案件最终指向南安王的关键,原本你应该分得更多的银子,但你单独得了裴大人的赏,咱们这就你一人有这荣誉,所以我将你应得的赏银扣减了,也给你一百五十两。”
最后还剩一百两,南风拿了五十两递给小六:“小六这次也很出色,打听了很多事情,对案件很有帮助,这五十两是你的。”
小六瞪着银锭,不敢伸手拿,南风将银锭塞进他手中:“咱们这拿赏银,不按官职大小,只按出力多少,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四人手上的银子沉甸甸的,心都有些乱,谁都没想到银子会这样分配,但似乎这样分配又是最合理的。
南风拿起最后五十两银子,递给徐长厚:“这五十两银子放在长厚这里,作为咱们的共同基金,以后有了赏银都拿出一部分存着,咱们团队吃饭喝酒,衙署同僚有个红白事,团队有谁生病或家里有困难了,都可以从这里支出,长厚做好记录,咱们每三十天公布一下收入支出,盘点剩余的银子,大家觉得这个主意可好?”
四人都觉得这主意极好,五十两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能把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放在这里,特别是对小六,简直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徐长厚看着手里的五十两银子,突然提议到:“今天大家都得了赏银,高兴,要不咱们晚上去酒楼喝酒去?”
“喝完酒畅春园听戏,不用公中出钱,我请客。”谢樾兴致很高,附和道。
“只要谢公子在,总有人来敬酒,被他们敬酒敬得酒兴都没了。”初九反对。
“那你说去哪里,哪里人少又自在?”谢樾反将了初九一军。
“要不去我家吧,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原本期待下属欢呼的南风,等来的却是下属们不信任的表情,尤其是谢樾,表情很是夸张:“我们吃了不会中毒而亡吧?”
“去你的”南风笑骂道,懒得搭理谢樾,她直接吩咐徐长厚:“一会儿我先去准备一下,你们把事情都处理完就过来”南风盘算了一下自己去买菜做菜需要的时间,又道:“你们顺路买点熟食过来,要鲁记的牛肉,张记的——”南风未继续往下说,她想起谢樾是京城纨绔中的纨绔,吃喝玩乐样样在行,自己根本就不用操这心。
南风说走就走,见小六表情纠结,便道:“小六,你也要来哦,不许找借口,任何借口我都不接受。”
小六咧着嘴笑了,应得很是响亮,南风转身摇摇头,这个敏感的小六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融入这个集体呢。
南风去买了菜,她早就想好了,今天时间不够,做大菜是不行了,准备个火锅倒是绰绰有余,肉是现成切好的,现做个锅底,再将蔬菜洗一洗也就差不多了。
南风手脚麻利,锅底很快好了,菜也洗干净装盘了,但是吃的人怎么还不来?南风见天气暖和,也没什么风,花园里的桂花也开了,满园桂花的香气,在园子里赏月喝酒吃火锅岂不美哉?
既然决定了在园子里吃饭,自然要把桌椅搬出去,南风一个人是不行的,初九他们怎么还不来,几个大男人,买个熟食也能耽误这么些时间。
南风打开门探头朝外张望,看初九他们是否来了,却一眼看见旁边裴述的房子门开着,裴述站在门口,跟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南风原本租这房子,多出了几十两银子,就是为了亲近裴述,却不想住了十多天了,从没有见过裴述在此出现,问了初九才知道,裴述通常住在永安侯府,偶尔才在此居住,听得南风心一阵阵抽痛,心疼花出去的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却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裴述,南风又惊又喜,连忙走了上去,做出吃惊的表情:“裴大人,原来你也住这里,我就住你隔壁,实在是太巧了。”
裴述早从初九口中得知南风当初租住这里的前因后果,见南风演戏演得颇为投入,也不拆穿他,淡淡地:“是有点巧。”
南风心道真是不巧,若不是安排了下属来家里吃饭,倒是可以单独邀请裴述了,不过这样更自然,南风来劲了,热情地邀请裴述:“裴大人,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正好碰上了,不如到我那里——”
南风话还没说完,就被裴述打断了:“不好意思,夏大人,我晚上还有事,只怕是不行了”,竟是一口拒绝。
南风看着裴述,有些怀疑地:“裴大人,你拒绝我,不会因为我是女的吧,孤男寡女,怕有危险?”
裴述没想到南风这般直接,不由有些狼狈,轻咳了一声掩饰道:“胡说什么呢,你是我下属,我从未将你视作女子。”
南风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她一直希望上司能摒弃她是个女人的偏见,能够将她视作男子,但这个人是裴述,就不那么让人欣喜了。
气氛一瞬间有那么点尴尬,好在这时南风看到有几个人朝这里走来,隐约还听到了谢樾的声音,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要制造孤男寡女的气氛,南风有些夸张地冲几人挥了挥手,随即向裴述告辞:“裴大人,今天大伙约了到我家里喝酒,原本想邀您一起,不过看来是不行了,那您忙,我先去招呼他们了。”
裴述这才知道被自己截断了话的南风想说的是什么,早知道有这么些人,自己又何必找借口拒绝呢?如意案告破,南风和她的团队功不可没,裴述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们聊一聊,鼓励鼓励这个崭新的团队,今天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惜被自己拒绝了。
裴述还在想是否要找个借口把话圆回来,不过南风不再给他机会,已经飞也似地跑向了初九等人,听着她略微有些沙的声音:“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慢,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你们一定喜欢。”裴述突然觉得有点后悔。
裴述看着南风等人的背影,忽然有些羡慕,自己和同僚这般自在是什么时候,怎么久远得有些记不起来呢?这个夏南风,真是有几分本事,短短几天,就将下属笼络住了。她这几个下属,明明都不是省油的灯,初九自不必说,看着通透,其实很难与人交心,徐长厚也是,木讷却很固执,不会轻易妥协,谢樾就更不用说了,像个炮仗,说炸就炸,炸伤了你还没法跟他说理,就这么些人,居然聚拢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个夏南风,还真是不能小觑啊。
第12章
南风招呼几人进了屋。
她指挥着几人将桌椅搬在园子里,又将菜摆上,小六也手脚麻利地将刚买的熟菜摆上,果然南风知道的京城特产都上了桌,谢樾纨绔之名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南风招呼几人坐下,摆上了碳炉子,这才进去将炒好的锅底端了出来。硕大的铜锅,南风觉得高,雄赳赳气昂昂的,像是举着个大鼎,气势惊人。
谢樾有些失望:“火锅啊,前几日刚吃过——”待得南风放下铜锅,他才发现和前几日的火锅完全不一样,之前的涮羊肉,是白汤,放的是大葱、枸杞,铜锅却是一分为二,一半是红汤,红彤彤翻滚着沸腾着,一半是白汤,放的料却比涮羊肉的汤底丰盛多了,鸡、蘑菇,葱、还有一条大鲫鱼。
初九到底见多识广,有些吃惊地看着南风:“你居然有茱萸,你去过蜀地?”
谢樾当然见过茱萸,不过听说菜里加了这东西后,味道变得极其古怪,辣得嗓子跟着了火似的,所以从来没有尝试过。他有些嫌弃地看着铜锅里红彤彤的茱萸:“这锅里放了这么多茱萸,还能吃吗?”
“好吃得不得了”南风不理谢樾,招呼其余几人:“也不知你们习惯不习惯,所以茱萸放得不多,如果实在不习惯,那就吃白锅,是老母鸡熬的高汤,跟涮羊肉味道不一样,绝对好吃”说完拿起筷子,开始下肉,小六忙站起身,要帮着下菜,南风摆手:“这火锅,就得自己下菜自己吃,自己动手吃着才有味,小六,还有你们几个,咱们五个在一起,都自己伺候自己,谁都别支使别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明白吗?”
“明白”几人齐声应了,都拿起筷子开始涮肉,南风教着他们调调料,香油、芫荽、花生末、蒜末,然后一通搅和,最后用筷子蘸蘸,放进嘴里——香。
南风之前放的肉熟了,南风示意大家撩出来吃,自己不客气,拿了最大的一片,蘸了蘸香油,满满一筷,一齐放进了嘴里——这是来京城吃的第一顿红锅,真是好吃啊。
其他人也跟着南风开始吃肉,不过都保持了比较谨慎的态度,一小片肉蘸好料,试探性地放进嘴里,已经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但是——虽然嘴巴,嗓子辣得痒痒的,但是,再吃一口,再一口,这肉怎么这么鲜,因为辣味,反而更有嚼劲了,好吃,越来越好吃,明明觉得舌头都麻了,辣得要命,却根本停不下来。
每个人都埋头猛吃,特别是谢樾,辣得直吐舌头,怪声也是不断,却吃得最起劲,也最是生猛,他吃得又快,一个人就吃了满满两盆肉。
南风在别人拼命涮肉的时候,开始放萝卜、莴苣、冬瓜、土豆等块状蔬菜,这些菜都切得很薄,沾满了涮过肉的汤汁,南风见火候正好,就招呼大家吃这些蔬菜。很快,肉被抛弃了。
谢樾从来没有想到萝卜会这么好吃,萝卜煮的恰到好处,浓浓的汁水,入口像是要化了,饶是谢樾号称吃遍京城,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着迷于一种食物,好像一直渴望着,没有终点。
众人吃得很是高兴,南风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她一拍脑袋:“哎呀,忘了好东西了,你们稍等,我去拿。”
因为火锅给了大家太多的惊艳,众人伸长了脖子等南风的好东西,南风很快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坛子酒,初九大笑:“果然是好东西。”
有了酒,菜吃得更多更快了,酒也是,开始大家还是小杯子喝,后来换了大杯,再后来便换了碗,除了小六南风没让他喝,其余人都喝了不少,很是尽兴。
谁都没料到,外表看来千杯不醉的初九,酒量是最差的,慢慢的他的话最多,嗓门也越来越大,他来来回回看着每个人,突然说道:“我们做个游戏吧。”
其他人也都有了几分醉意,听后立即拍手叫好,南风是最清醒的,笑眯眯地问:“什么游戏?”
初九站起身,从南风按个指向谢樾、小六、徐长厚,最后指向自己:“你们对我有好奇吗?”
谢樾和徐长厚立马拼命点头,齐声道:“有有有。”
初九满意地点点头:“我对你们也有好奇,既然大家都好奇,咱们今天就一一解惑,如何?”
谢樾仰起脸问:“如何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