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入我怀——宁夏333
时间:2022-05-05 07:10:42

南风自然是知道的,冠县是宁县的邻县,当初南风在宁县的时候,还帮着破过一个杀妻案,这次举荐南风到大理寺的官员,罗令南也是其中一个。
南风见过罗令南两三次,年纪虽然不大,但为人处世相当老练,说话做事自有一套章法,冠县在他的治理之下,也算是太平丰足,如果说他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胆小怕死,但这也算不上什么,这世间谁又不怕死呢。
裴述接着往下说:“前段时间,冠县发生了时疫,你当时还在宁县,应该也听说了吧。”
南风确实知道,冠县的时疫,当时也是闹得人心惶惶,最后将冠县和周边的几个县城封城,这才阻止了疫情的进一步蔓延,死了不少人,损失极为惨重。
“是要给罗大人定罪吗?”罗令南在早期没有阻止疫情的传播,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肯定是要追责的。
裴述点点头:“有人举报罗令南很早就知道疫情,但故意隐瞒了疫情,错过了控制疫情的最佳时间,在冠县的疫情,既是天灾,也是人祸,罪魁祸首就是身为县令的罗令南。”
“罗大人不认罪?”裴述既然和自己一起探讨案情,那罗令南应该没有认罪。
“罗令南确实没有认罪,他说疫情确实因他延误,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疫情,毕竟南越已经有十年没有发生过时疫了,谁能想到疫情突然就爆发了,罗令南承认失职,但不承认故意隐瞒造成疫情扩散。”裴述有些苦恼地看着南风:“到底是故意还是无心,真的很难判断,大概只有罗令南自己清楚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是无从判断。”南风的话让裴述有些意外,但又仿佛在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必和她一起讨论案情了,他总觉得她能给他意外惊喜。
“到底是故意还是无心的,虽然罗大人的心思无从判断,到一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以从他的行动上体现出来。”一个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从他的行动上多少可以看出些端倪。
裴述理解南风话里的意思,却想不明白罗令南的哪些行为能够看出他的内心,于是虚心请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认识的罗大人,是个很惜命的人”事关朝廷命官的身家性命,南风答得很谨慎:“刚入秋就穿上厚衣服,对身体不好的东西连碰都不碰,他的衣服里面永远穿着软甲,哪怕夏天也不例外,这些,无不说明罗大人是个惜命的人。”
这些都不是秘密,裴述也都知道,但他不知道,这和罗令南是否故意隐瞒疫情有什么关系。只听南风说:“这次的疫情,传染性强,但却是一种已知的疫情,当年在张神医的主持下,控制住了疫情,而且还留下了预防的药方,只是时间久了,大家都不记得了。但罗令南的夫人是杏林世家苏家的嫡长女,她父亲是张神医的大弟子,且当年也是参与疫情防治的,这药方肯定是有的,只要找罗大人家的仆人询问,当初罗家上下是否吃了这预防的药便是了,就算仆人不肯说,这罗家上下几十口人,预防的药又必须连续服用,用量肯定不少,药房也会有记录,还有,罗家三代单传,罗令南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是罗家的命根子,罗令南不可能拿他来冒险,只看他儿子是否留在冠县,如果他离开了冠县,那罗令南什么时候将儿子送走,他就是什么时候确定了疫情。”
裴述听了南风的话,沉吟了良久,并不是南风的话有多难理解,恰恰相反,夏南风的话让他豁然开朗,原本以为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原来这么简单,罗令南惜命,他并非不知,但为什么自己就没往这方面想呢?实在是丢人啊。
裴述没有作声,南风看着他,浅浅地啜了口酒,美酒佳人,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裴述解决了最大的难题,虽然有点丢脸,但心情是轻松的,不过还没等他惬意够,南风凉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裴大人,你好像答应过可以再满足我一个好奇心。”
裴述不是不认账的人,虽然明知南风不是一般的好奇,也只能点点头:“你问吧。”
南风举着酒杯,上下打量着裴述,眼睛亮晶晶的:“裴大人,她是个怎样的人?”
裴述的眼前掠过一张脸,气质风华,云淡风轻,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原本以为自己已渐渐淡忘,却原来,早已刻在了记忆深处,从来不曾离开。
裴述有些恍惚,只意识到南风离自己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很淡,清爽的柑橘味道,别的女子身上一般都是牡丹芍药这类的花香,淡雅的也是茉莉,但南风不是,完全不同于男子,也不同于女子的味道。
这清香唤醒了裴述,他下意识地身子朝后退,却用力过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还是南风拉了他一把,两人指尖不过轻轻一碰,南风便放开了他,又追问了一句:“裴大人,她是个怎样的人?”
裴述不着痕迹地坐得离南风远些,看着南风迫切的眼神,淡淡地:“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裴述这才意识到南风问的是什么问题,她,夏南风就这么确定有一个她吗?裴述原本可以否认,但——面对夏南风,否认的话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潜意识里,他不愿意否认她的存在,虽然这毫无意义,但,就是不想。
但裴述也不愿意正面回答南风的问题,虽然不愿意否认,却也不愿与人分享。裴述逃避了南风的问题,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她是个很特别的人。”
南风撇了撇嘴,裴述原本担心她会追问,却不想她只说了声“切”,便放过了他,两人默默地喝酒,气氛沉静。
裴述一向独来独往,很少与人喝酒,像今天这样单独两个人,那更是绝无仅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夏南风在一起很轻松,哪怕什么都不说。
只是默默喝酒。
 
第14章
 
如意案尘埃落定,南风也算在大理寺扎根下来。
虽然南风在如意案中的作用并未对外宣布,但田录对南风态度的转变,是极反常的,加之裴述对谢樾的嘉奖,南风手下几人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嘚瑟,都看在有心人眼中。能进大理寺的,就没几个傻的,所有反常的事情加在一起,结论一目了然。
所以南风进了大理寺后,并没有因为是新人被欺负、被漠视,所有新人可能经历的事情,她都没有相同的境遇,只感受到了大理寺同僚们春天般的温暖。
如意案算是一次大考,南风表现优异,得到了裴述的肯定,至少在裴述这里,南风有了立足的根本。
南越因为建国时间不长,各衙署的职责与前朝有些不同,大理寺主要负责京城的重大案件的刑侦与审判,及各地上报徒刑以上案件的复审。南风觉得,通过如意案,裴述对自己的能力已有所了解,按理应该会让自己负责京城的案件,地方案件的复审,时效性差,且并未实地介入,要推倒地方的最终判决,并不容易,需要很多条件。要发挥自己的特长,自然是能从头跟到尾的初审案件。
南风没想到裴述给她的第一个案子,是一桩复审案件。案件发生在半个月前,由刑部初审,现交给大理寺复审。说实话,复审案件发挥的余地有限,更不用说是刑部初审的案件。说起来,这大理寺和刑部的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
作为第一个正式接手的案件,南风自然希望是全新的案件,不过在仔细看完卷宗后,她多少有点明白裴述为什么会将这个案件交给自己了。
目前南越首富是谢家,也就是谢樾他爹谢大年,但除了谢家,许家、罗家,单论财富,完全可以与谢家一较高低,但谢家是皇商,有着天然的优势,这才占据了首富之位。
许家的掌门人是位女子,也就是这次案件的死者许芳华,虽然是继承祖业,但这位许大娘子也称得上是商业奇才,许家的产业在她手中发扬光大,并最终跻身南越富人榜前三位,在年前的皇商争夺战中,许家在这位许大娘子的主导下,差点就胜出了。
就是这样一位商业奇女子,居然被杀了,在自家的花园。谁都说不清楚,这个在许家说一不二的大娘子,为什么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出现在家中的花园,身边连一个婢女也没有。
许芳华被人用匕首一刀毙命,血流了一地,仵作说她是失血过多而死。匕首留在她的身体里,很普通的一把小刀,锋利,没有特殊标记,在任何一家店都可以买到。
案件最初由刑部接手,刑部认为凶手应该是惯犯,理由一是许芳华一刀毙命,手段娴熟且残忍;二是许芳华的首饰和贵重物品被洗劫一空,凶手明显是冲财去的。刑部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不久就在黑市上找到了其中的一件首饰,顺腾摸瓜,很快抓到了一个偷盗的惯犯。
但惯犯不承认杀人,不停喊冤,说首饰是自己捡到的。刑部的人自然不信,后来又在惯犯家中找到了同样的匕首,又有许家的下人指认曾经看到惯犯在许家出入。综合上述,刑部很快就将惯犯定了罪。
南风将卷宗交给徐长厚,让他召集其余几人先看卷宗,待第二日再一起讨论案情。因为有了如意案的经历,几人对案件极为热衷,竟然通宵达旦看卷宗,研究案件,积极程度完全出乎南风意料。
团队四人,徐长厚是科班出身,又有大理寺经验,文采也好,是初来乍到,且对律法不甚精通的南风最需要的人。初九,之前是个长随,没有刑侦断案经验,好在是裴述的长随,跟了裴述这么多年,人脉是有的,而且为人沉稳,智商在线,善于察言观色,南风以后肯定是用得上的。谢樾是个纨绔,正事不会,好在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又出手大方,这是谢樾最大的优点,这优点可以将他所有的缺点都忽略不计。小六,当初南风也是感念他仗义执言,收到了身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用,不过这孩子机灵,而且看他在大理寺上上下下都兜得转,善于搞人际关系,而且小孩子们,有天生的亲和力,让人不易提防,□□好了说不定能派大用场。
虽然在外人看来,将这四人指派给南风,是欺负南风这个新人了,不过南风倒不在意,这四人各有特长,当然缺点也很突出,难得几人在如意案中同心协力,现在相处得极为融洽,团结,目标一致,是团队最基础的核心,南风觉得,至少在这一点上,自己不必太过操心了。
第二天,南风召开了团队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这以后会成为团队的传统,第一次尤其有意义。
五人围坐在长桌旁,南风看了一眼四人,通宵达旦,但四人气色都很好,到底是年轻,换作宁县那些老油子,早就哈欠连天了。
南风瞧了瞧桌子:“昨天也看了一天案件了,大家都说说看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讲错了也没关系,就当开拓一下思路。”
四人对视了一眼,其实昨晚一起看卷宗的时候,四人顺便交流了一下对这个案件的看法,也都基本形成了共识,于是在对视过后,大家把视线都对准了初九。
初九清了清嗓子,昨晚将要说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遍,几乎都能背出来了,不过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些紧张,他定了定神,这才缓缓说道:“这案子,动机、凶器、人证都全了,唯一差的是凶手的口供,可像这样的惯犯,怎么可能轻易承认杀人,承认了就是死,只要不傻总要不肯承认的。”
南风扫了四人一眼,初九还算淡定,神色不变,倒是徐长厚,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南风的视线,谢樾是不惧任何人的,迎着南风的视线与她对视了数秒,小六是一脸的茫然。
南风看向徐长厚:“长厚,你认也是这么想的?”
徐长厚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疑点自然是有的,但刑部定的案件,大理寺鲜有推翻的案例,更何况这案子是刑部侍郎钦定的案件,推翻了只怕不好。”
南风并没有理会徐长厚话里的意思,直接问:“那你说说疑点吧。”
“可是——”徐长厚还想再说,南风打断了他:“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裴大人不会将他交给我,他会交给更稳妥的人,你所看到的关系,只是你这个层级看到的,并不是全部,以后遇到案件,大家不需要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会考虑,裴大人会考虑,大家只要看案件本身即可,不止是徐长厚,其他人也是这样,摒弃所有的关系,我们才能看得更清,看得更远。”
南风神色凝重,几人与她相处至今,从未见她如此严肃,不由也认真起来,齐声应了声是,南风示意徐长厚说,不想谢樾抢先答道:“若说疑点,不止是口供,许芳华半夜三更去花园,且不带一个下人,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或许她约了人,而约的这个人可能就是凶手。”
南风点点头:“我也是觉得她半夜一个人去花园很可疑,刑部的人不可能不查,卷宗上是怎么说的?”
“许芳华的丫鬟说她最近仿佛有心事,晚上睡不着,有时便起来去外面走一圈,半个时辰左右才回来,也不让丫鬟跟着,之前有过两三次,所以这次丫鬟也没在意,谁曾想她过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回来,便有些着急,几个丫鬟一起去花园里找,就发现她躺在凉亭不远处的草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丫鬟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谢樾又抢着说。
“我记得许芳华去年嫁了人,是有夫君的,好像还是位秀才,他怎么说?”许芳华作为京城首富之一,传闻嫁妆多到抬嫁妆的人首尾不相见,当时也算是南越国人津津乐道的八卦之一。一是因为嫁妆丰厚,就算在勋贵之家也实属罕见,二是虽说是嫁妆,却是出了许家门又转回了许家,许芳华出嫁后依然住在许家,他的夫君,虽不住在许家,但住所与许家毗邻,也是许芳华的嫁妆之一,在外人眼里,他实际上也算是入赘了。
“宋知恩没什么嫌疑,他当日就在许家隔壁自己家中,许芳华死亡的时间,他有证人证明他在家中。”
“什么样的证人?”南风问。
“宋知恩当晚犯了咳疾,不停地咳嗽,虽然没有让下人近身伺候,但咳嗽声下人们都听见了,伺候宋知恩的下人有好几个,都是这么说,而且,他从前的一个同窗,当晚也在宋家借宿,他也说宋知恩咳了一晚上。”说话的是徐长厚。
“既是宋家的下人,食的是宋家的俸禄,说的话也不可全信。”南风皱了皱眉,徐长厚便知自己又犯了南风的忌讳,连忙又补充道:“这些下人,也不全是宋家的,有好几个是许家的,并不全听宋知恩的。”
“从前不听宋知恩的,现在可未必。”南风摇了摇头:“许芳华走后,谢家至少有一半家产要落到宋知恩手里,下人的忠心,在利益面前可不一定靠的住。”
“不是的”谢樾这时候插嘴道:“我听我爹说,许芳华之前就立下遗嘱,她若遇不测,许家由妹妹代为掌管,当然也给宋知恩留下了足够的钱财,但与许家偌大的财富相比,那些钱财不值一提。”
“年纪轻轻,怎么会立下遗嘱?”南风微微蹙了蹙眉:“还有,她这个妹妹可有问题?”
“没有没有”谢樾抢着说道:“妹妹第二天要参加永宁侯大姑娘的生日宴,因为送给大姑娘的刺绣出了差错,整个晚上都在赶工,除了丫鬟,还有京都府尹刘大人家的姑娘,因为是她弄坏了刺绣,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晚上留下来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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