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手中的匕首,现在身上已经凉透的鲜血,以及这满是打斗痕迹的走廊,都是明晃晃的证据。
最关键的是……还有目击证人。
地上的贾鹏飞全然不复之前的嚣张,他紧紧攥着任余握在匕首上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喉咙间艰难发出“嗬嗬嗬”嘶哑的声音,像是在向他求救。
而任余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将他求生的手硬生生给掰开了。
妈的蠢货,自己想死,就滚远点死,非得死在他手上脏了他的手。
但在下一秒反头面对温冬时,他脸上的神情,完全变了模样。
对生命的漠视瞬间变成了浓烈的愧疚和恐慌。
“温小姐,我……我好像杀人了……我我我杀人了。”
乍一听死人了,温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惊慌,但她还是缓声安抚着任余:“任余先生你别慌,他死了吗?”
任余反头看了眼,满是鲜血的双手抖个不停,“我……我不知道,他摔倒的时候把我也扯下去了,匕首不知怎么的扎进了他的脖子,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应该先打120还是110?”
他说的是我们该怎么办,暗示温冬他们是一起的,他和贾鹏飞打起来是因为她,他现在不小心把人杀了,自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话是听是听明白了,但温冬内心并未生出任余想象中的愧疚心虚感。
她也遥遥地看了一眼,跟他说的一样,匕首扎进了贾鹏飞的脖子,鲜红的血淌了大片,人现在死没死不知道,但活肯定是活不成了。
啊,你死我活分出来了,在她的意料之中。
见此,温冬口袋里的手立即摁下了手机快捷键。
图穷匕见
温冬的手在暗中操作,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地轻缓安慰着看起来不知所措的任余。
“任余先生,您先别慌,您并不是故意的……”
任余摇头否定了她空洞的安抚,他看了眼自己满手黏腻的血,继而又看向温冬。
“可是我杀人了,我会坐牢吧?”
他看向她的目光恐慌又依赖,像是相信她能为他想出个可行的办法。
为了避免在宋蔼出现之前就激怒任余,权宜之计,任余想听什么,温冬就说给他听什么。
她认真为他辩解道:“是他先动的手,而且你错手杀了他完全是意外,并不是你的错,你要相信警察会调查清楚的。 ”
任余看着她,迟疑地确定似地问了句:“是吗?”
正当温冬说了好几句“不是你的错”拖延时间时,她身后502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纵然在门内就听见了很大的动静,但打开房门看见走廊惨状的宋蔼还是被惊了下。
扫见地上脖子上插了把刀,看上去已经死了男人,以及站在他身边满手鲜血的任余,宋蔼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淡定的温冬。
身处杀人现场的她云淡风轻得简直就像是位看客,地上失去生气的男人和任余不过是唱戏的戏子。
虽然内心清楚赵队从不用无用之人,但宋蔼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空降编外顾问并非善类。
早在听见男人粗暴的敲门和辱骂时,宋蔼就立即给温冬打了个电话,和她说明了情况,问她计划能不能改天再执行,他想去帮帮对门那对母子。
可温冬听了只是冷静地说这件事由她来处理,让他和原计划一样,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好好在她房间中的柜子中藏好,除非接到她打的电话。
可……
眼前的这种方式是宋蔼未曾想到的。
看见打开屋门走出来的青年,任余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不是说她家就她一个人吗?
他也立马看向了温冬。
只见方才还满脸担忧缓声宽慰他的温冬,此刻也正看着他,只是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像极了戏耍老鼠的猫。
一时间任余心下寒沉,如坠冰窟。
图穷匕见,之前温冬异常的挑衅现在有了解释。
事到如今,任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想到终日打雁,竟被雁啄。
跑。
这是想明白了的任余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杀了贾鹏飞之后,任余原本是想诱导温冬在警察来之后帮他作证,说他是因为正当防卫而错手杀了贾鹏飞,说不定不用判刑或者刑量很少。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这本来就是温冬设的局,她又怎会在警察面前帮他说话?
若是像方才一般只有她一人,他还能杀人灭口,但此刻她身边还有个青年男人……
脸上的恐慌无措在压抑的怒火下全然消散,任余面无表情道:“这是你们一起设的局,你发现了我。”
温冬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您在说些什么啊任余先生?”
对门夫妻可没和他们串通。
嘴上和温冬说着话,但余光却暗中瞥好楼梯的位置,没有任何预兆地,任余全力跑向楼梯口。
温冬疾声道:“宋蔼抓住他,他想跑!”
任余一动,温冬和宋蔼两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宋蔼立刻就追了上去,在任余将要跨出楼梯口的刹那,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硬生生将他扯了回来。
余光瞥见依旧蜷缩在地上的女人,温冬想蹦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但想要到达对门,就必须要经过缠斗中的两人,怕给宋蔼添麻烦,她就暂时没动,先拨通了急救电话。
因为疼痛而将自己缩作一团的林陶佳隐约听见温冬冷静镇定地和医护人员交涉。
她缓缓探出头来,目光越过走廊上死不瞑目的男人,径直看向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温冬。
她竟然从一个比她小,此刻还因腿伤而扶着墙的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安全感。
任余一手抓住紧紧勒住脖颈的衣领,第一只手臂用力往后甩,想要挣脱宋蔼的束缚。
宋蔼快速仰身躲过,拉着任余后衣领的手也因此扯得更厉害了,在任余踉跄着往后退时,宋蔼长腿抵上了他的后背。
这样一扯一抵间,任余的脖子成了维持平衡的杠杆。
纵使身体被扯向两个极端,任余还是不死心地拼命挣扎着,但很快,他就像只被紧紧扯住锁链的狗,被窒息压得跪倒在地。
在任余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之际,宋蔼踩在任余背上的脚突然加大力气。
跪在地上的任余被他踩倒在地,宋蔼从衣袋中迅速掏出镣铐将任余的手反锁在身后,趁着任余大口呼吸还没缓过来之时,他顺带从任余脖子上扯下领带,把他的脚也绑在了一起。
滑不溜秋会游的鱼瞬间变成了动弹不得的咸鱼。
见任余被抓住了,温冬赶紧先单脚蹦着去对门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女人。
她先是大概看了圈。
发现林陶佳除了嘴角有点血迹,其他地方没出血,这让温冬悬着的心稍稍放松。
由于腿脚不太方便,温冬直接跪坐在地上,准备将林陶佳扶起来,她轻声询问道:“林姐,您没事吧?”
林陶佳护住肚子的手紧紧攥着衣服,她皱着眉道:“……肚子有点痛。”
其他地方再痛她都不在乎,但腹部只要出现一丁点不舒服,她都会非常担忧。
听她说肚子痛,温冬本来想去扶她的手顿时就不敢乱碰了。
为了不让林陶佳胡思乱想过于恐慌,她安抚道:“别担心,救护车应该很快就来了。”
林陶佳听见了她打的电话。
“谢谢你……小姐。”道着谢的林陶佳顿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温冬听出了她太不自然的停顿,她自我介绍道:“温冬,我是温冬,温暖的温,冬天的冬。”
“我的错,那天居然都忘了介绍一下自己了。”
温冬的主动认错让林陶佳心中的歉意更浓了,她摇头道:“不是,是我的问题。那天……对不起。”
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叫什么这种问题,她只想让他们赶紧离开。
其实那张她留下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她本来都已经扔了的,但不知怎么地,晚上要下楼丢垃圾的时候,她魔怔了般还是把纸条捡了起来。
当时颤抖着手打电话的时候,林陶佳并不是相信对面人会立马接通,并且说她会马上赶过来帮她,她只是……只是太绝望,也太恐慌了。
急促暴力的敲门声和粗鲁的叫骂根本没留什么时间让她思考,她太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如同一脚踩空,即将坠入深渊的人,求生的本能让她在虚空中挥舞着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一桠树枝,一条藤蔓,甚至是一根干枯稻草也好。
但温冬不但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还没等她说出求助之语,她就说她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让她别太害怕,先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
她那颗漂浮不定惊恐的心似乎找到小块落点。
她履行了她的承诺,她一打电话,她真的就赶过来帮她了。
而在那日的施暴中,她却选择了当旁观者。
这让林陶佳自厌感更深了。
先不说温冬并不在意那天的事,那天的事要换作她,她说不定也会袖手旁观,而且林陶佳此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太适合生出太多负面情绪。
为了减轻林陶佳的愧疚,温冬示意她看向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只能趴在地上的任余,“我都说了没事的林姐,您看,那天的狗东西这不就被咱们抓住了。”
林陶佳扫了眼地上的人,“他是那天的男人?”
她认识他,小区保安,平日里看起来很热心的一个人。
温冬余光瞥见守在门口的宋蔼,“嗯。林姐地上凉,不然让宋蔼抱您去沙发上坐会儿?”
林陶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没事。”
出于林陶佳对男人的隐隐排斥,温冬也没勉强,只是从沙发上抽出三个枕头让她垫着,“那好,您先在这坐会儿,我问那人点事。”
温冬蹦出501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宋蔼扶了她一把。
看着地上手脚都被困住,仍旧不死心扭得像条蛆的任余,一点点蹦近的温冬调侃道:“跑什么啊任余先生,不是想让我在警察面前替你说说好话吗?您怎么还在警察面前逃跑了呢?这可就让我有点不好办了呀。”
任余一缓过来就知道他大概要完了。
毕竟一伸手就掏出镣铐铐人的,应该是警察。
他还以为他们设局将他抓住是想交给警察,却没想到警察也参与了这局。
听了温冬的话任余反倒看向了宋蔼,他意味不明地问道:“你真是警察?”
他没错过这个青年出来看见尸体时的惊诧,以及他立马看向温冬的动作。
不出意外的话,借他的手杀掉贾鹏飞这环,温冬应该是没和这青年商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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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来一章,这几天奔波于各种酒席,只能说是狠狠心累了。
感谢“故澈”小天使营养液x10 么么么
女主崴脚,男主下章就会来当人形拐杖惹。
是温小姐……
既然他们让他不好过,水还是越浑越好。
趴在地上只能艰难仰头看人的任余似乎一下就站上了道德制高点,他嘲讽道:“原来警察也会为了抓人而伪造证据,甚至不惜以无辜者的生命作为代价啊。”
顺着任余的视线,温冬也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宋蔼。
此时的他微敛着眸,沉默不语。
温冬回来之前实际上接到了两个电话,宋蔼的在前,林陶佳的在后。
计划借任余的手除掉贾鹏飞这件事,她确实没和宋蔼说过,怕他不同意倒是其次。
他不知道这部分多出的计划,不择手段的就只是她,也不会让他多添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