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涌出伤口,流过手背,又滴落在地上。
白钰唇角带起温和的笑意:“祎祎,你逃不开的。”
第40章 道侣 [V]
越祎看了眼白钰的手,目光转向他,道:“白钰,你变了。”
白钰望着越祎。
这般理智,果断,又敏锐,强势。
“你倒是不曾变过。”
越祎剑刃翻转,趁着白钰收手之际,刺向他的面门。
白钰也召出灵剑,却是没有出鞘,只用剑身挡住越祎的攻击。
如此一攻一守,二人你来我往,在屋内打了几十个回合。
因有结界护着,屋顶和四壁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打斗而产生损毁,但画不能幸免。
随着二人身形掠过,无数画像从桌上、竹箱中扬起,又被剑气搅碎,四处飞舞。
往日白钰对这些画很是爱惜,也不许他人踏入此处。
如今这般情景,却只是淡淡一扫,不见半分不舍与怒气,注意力全在眼前之人身上。
毕竟正主在这里,这些描摹了她眉眼的画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到底差着一个境界,随着灵力不支,越祎手中的剑被白钰击落,连忙运起一掌,裹挟着道法之力,拍在白钰胸口。
白钰发出一声闷哼,放弃了抵御,将弱点大剌剌地暴露出来,挑着越祎的空挡攻去。
这般又受了几击,终于将越祎压在桌上。
越祎抬脚踢过去,因两人的动作,案上的毛笔、砚台、镇纸被“哗啦”扫落在地。
几轮交手过后,越祎的腿被制住,双手被攥住高举过头顶。
越祎抬头,目光带着冰冷的怒意,与白钰的双眸对上。
深沉的温柔之下,藏着入骨的疯狂。
越祎看清他眼中翻涌的墨色,放软腰身向后弯去,离他的面容远了些,挑破他的心思道:“别告诉我,你想用强?”
白钰不语,只是盯着她。
分明是他在上她在下,却莫名生出一种,被她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
“你该知道我的性子,”越祎面上没有表情,认真地道,“若是你非要硬来,哪怕我已经修到了合体期,也不介意放弃一切,重入轮回。”
白钰眸光一凝,手中不禁用上了力,见越祎疼得蹙眉,便放松了力气,改为与她十指相扣。
越祎继续道:“寻死可比活着容易太多了,若是一个人存了必死之心,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我虽惜命,但更讨厌受制于人。”
“祎祎,你不要逼我。”
越祎冷笑:“一直在强迫我的好像是你吧?”
白钰眼中有着隐晦的悲伤:“明明你在幻象中说过,梦醒之后,才好让真实的你我在一起。”
那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清楚。
“梦中最后,你我不还是分开了?”越祎觉得不可理喻,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就只挑着喜欢的记住,“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句应景的话,说白了就是哄骗。”
“那你就继续哄骗我。”
越祎见他执迷不悟,心下有了决定,道:“可以。”
白钰呼吸乱了一瞬,有些不敢置信。
越祎道:“你先放手。”
许久,才等到对方松开钳制,越祎起身远离几步,揉着手腕道:“你想与我结为道侣,我答应你,但不能做多余的事情,比如今日未完成的强迫之举。”
白钰道:“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
他可以等来她的第一次妥协,就可以等来第二次。
“我也会搬回无争峰,但你不能限制我的出入。”
白钰毫不迟疑:“好。”
即便无法将人拴在身边,有了道侣的名义,无论何时被世人提起,他们都是绑在一起的,也会少许多觊觎她的人。
白钰轻轻拥住越祎,笑道,“祎祎,我很高兴。”
越祎心下轻叹。
为情所困的白钰,真是可恨又可悲。
但不足以让她动摇和心软。
意图逼婚,也要看道侣大典能不能成。
第二日一早,风羲就离开了问道宗。
走之前也没有告诉越祎,坐上灵舟后才发了传讯。
越祎回了句注意安全,便隐匿身形,避开与句尘碰面,回到合意峰的住处,将需要带的物件放入空间。
抬手设下禁制,没有选择以信物传送消息,而是直接催动了传讯符。
坚今的虚影投在窗边。
“祎祎,难得见你主动唤我。”
坚今心情不错,抬手将覆住双目的黑绸拆下。
少有人知晓他的眼睛已然大好,素日也是遮住以掩人耳目。
来见越祎自然不用,更别提他还想多看看她。
越祎略微一礼:“魔尊。”
抬头看到这张和白钰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发堵。
又忍不住猜测,容成若和容成寻是双生兄弟,故而生得一般无二。
也不知白钰和坚今是什么关系。
坚今在桌边坐下,笑道:“坐。可是有什么需要本座相助?”
越祎没坐,又是一礼,道:“不必劳烦魔尊出手,只是斗胆想问一件事,不知魔尊的大业究竟为何?”
坚今收起笑意,漫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这潜入问道宗探听消息,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越祎想着定要引起这人对下属的怜悯之心,努力挤出几滴眼泪,道,“为魔尊效力本是幸事,只是此番若再不撤走,恐怕会把自己搭进去……”
坚今皱眉,从未见他的小内应有这样脆弱的一面,抬手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可是谁欺负你了?”
越祎见此举可行,继续挤着眼泪,加大火力。
她怕这魔修只图利用价值,从而袖手旁观,甚至为了更好地发挥棋子之效,推她入坑。
对魔门忠心耿耿的修士,受道修的胁迫而在一起,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越祎思虑片刻,露出屈辱的神色,道:“白钰要和我结为道侣,他……请魔尊救我!”
却不知,这模样加上未尽之语,让坚今有了不好的猜测。
坚今抓住越祎的手腕,眸光幽冷:“他做什么了?”
想到白钰压抑了这些年,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坚今有些心慌。
“嘶——”越祎疼得吸了口气。
怎么这两个人都喜欢捏人手腕?
坚今面色一变,拉起越祎的衣袖,看到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越祎也愣了一下,她昨日身心俱疲,没疗伤就睡了,没想到剑伤无碍,手腕的伤却这么吓人。
坚今声音艰涩,道:“他弄的?”
越祎不自在地抽回手,放下衣袖:“嗯。”
于是坚今彻底误解了。
这伤已经如此,想来她身上定然也好不到哪去。
被弄出这些痕迹时,该是何等绝望?
若非他送她进问道宗,她也不会受这种折辱!
坚今心中升起懊悔和怒气,又转化为宛若实质的杀意,见他的小内应还在无声落泪,抬手想为她拭一下,却被躲开了。
坚今也不恼,只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安慰道:“祎祎,你放心,本座会尽快解决,把他杀了为你解恨可好?”
越祎止住抽泣,眼中迸发出的希望仿佛星火落入原野,燃起耀眼的光,烧得坚今的心滚烫而炽热。
“多谢魔尊。”
坚今抱着她,道:“等着。”
话落,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越祎坐下倒了杯茶,看着氤氲的雾气,陷入思索。
这魔修对下属还不错,能有这样的允诺,已是出乎她预料了。
此界能有实力与白钰抗衡,又有旧日恩怨肯出手的,大概也只有他。
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自己能顺利逃开,之后找个地方藏身,待步入大乘期再出来。
倘或不能……
越祎叩击着桌面。
若是白钰赢了,那她只能与他做对假道侣,少说也要忍个千百年,方才能够脱身;若是坚今赢了,恐怕要去焚煞门,还须另作打算。
白钰在峰中坐了一整天,推衍了数十遍天机,又小心地避开曾生过祸事的日子,终于定好了大典之期。
隔日,白钰飞到了主峰,将事情告诉莫余道子。
莫余道子听完,惊得手里的棋子都掉了:“啊?”
他没听错吧?
这一向不开窍,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师弟,也有要和人结为道侣的一天?
白钰缓缓落下一子,笑道:“就定在两月之后。”
莫余道子想着自己好歹是个宗主,要端庄持重,若无其事地捡起棋子,道:“这么仓促,师弟可是想好了?”
虽说他早就看出他对那女弟子格外不同,但这一天也来得太快了。
白钰意味深长地道:“我只恨不得能更早一些。”
莫余道子也没多想,只当是陷入情爱之人的通病,道:“那我让弟子们广发喜帖,宗内也要知会一二。”
莫余道子脑中琢磨着接下来的安排,又想到这两人模样般配,境界也差不多,师弟的天赋自不必提,那女弟子更是资质过人,还契约了苍韶剑。
都是问道宗的人,不用担心哪天跟着外人跑了,让他们损失两个高修。
莫余道子越想越满意。
哎呀,怎么看都登对,真是好事一桩啊!
白钰与越祎即将结为道侣的消息传遍了修仙界,引发了正魔两派的动荡。
众人惊讶非常,忍不住八卦之心,茶余饭后总要谈论个几句。
“这越祎不是和她那师兄是一对儿吗?怎么会和白钰道尊……”
“谁知道呢,大宗门离奇的事多了去了!”
“可不是,前几日焚煞门还灭了好几个小势力,都猜是要一统魔派,谁知道打了几天又不打了。”
“这也算是盛事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宗门去那道侣大典?”
“正派有头有脸的宗门都会去吧,尤其那几个和问道宗关系好的,魔门应该不会掺和。”
“……”
然而两日之后。
云雨宫和焚煞门应下了邀约,言明定会前去相贺,就连丹恨宫,也破天荒地说要派弟子观礼。
两派修士震惊,魔派一门二宫竟然都这么捧场。
无争峰。
越祎坐在树下,看着空间中的信物明明灭灭。
有道喜,也有质问。
听完花含烟的打趣和南轻素的祝福,越祎点开了玄溯的传音。
第41章 又见 [V]
清冽好听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落下:“越祎,我不信你会沉溺于情/事,而违背了自己的道法。”
越祎一愣。
无论道贺还是质问都在意料之中,她简单回复几句,也没有再解释。
多说无益,只是让人徒增烦恼,即便再担心和着急,也帮不了她。
乍然听到玄溯这样有别于其他人的笃定之语,反倒不知道怎么回了。
越祎将其搁置在一旁,点开了风羲的传讯。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祎祎姐姐,你不准和他结为道侣!”
越祎连忙离得远了些,揉揉耳朵,继续听下去。
后面的话委屈中带着哭腔:“你才刚拒绝我,怎么能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凭什么答应他啊,你骗我呜呜呜你的心像石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强?那我好好修炼,你等我好不好……”
越石头:“是的,你好好修炼。”
话落,玄溯的传讯信物又亮了。
“越祎,若有可以帮到你的,定要告诉我,”玄溯心知事情有异,她很可能是受人强迫,于是将自己在阁中查到的事和盘托出,“白钰此人,数千年前的性子不是这般,他年少成名……”
玄溯细细地讲述着陈年往事,从白钰崭露头角,到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
越祎听完有些心惊,无法将故事中的人与现在的白钰对上号。
“生性暴戾,即便是修炼了不争道也压不下骨子里的锋锐……”越祎总结着,有些奇怪道,“这样的人为何不去修魔?又为何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当年确实有人说过他迟早会入魔,在他重伤同门之后,问道宗的老宗主还没有将人逐出去,他就自请出宗了,后来辗转多年,再回到宗门时已是性情大变。他若真的修了魔,大概会是第二个坚今。”
“坚今?”
玄溯以为她是不知,解释道:“坚今是焚煞门背后的大能,扬名比白钰晚上许多,不似白钰那样只是伤人,他曾带人血洗过无数小宗门,也是当年的积累,才有了如今焚煞门的地位,后来被白钰伤了眼睛,才收敛了许多。”
越祎脑海中生出个猜测,追问道:“你说坚今比白钰扬名晚上许多,大概隔了多久?是白钰性情大变之后吗?”
“是,不过细算起来,也差不了许多年份。”
越祎忽然道:“玄溯,可有人见过坚今的模样?”
“坚今早年常以面具示人,后来眼睛伤了便以他物遮挡。除却身边的下属无人见过,阁中也没有记录。”
“我见过,他与白钰的模样毫无分别。”
玄溯那边的传讯停了许久,才发过来。
“我明白了,这几日我去查查有关坚今的消息,有进展时再与你传讯,万事小心。”
没有问她如何知晓,而是尽可能予以帮助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