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祎心下一暖,笑道:“好。”
在等来玄溯的传讯之前,却是先等来了坚今本人。
“魔尊。”
坚今的虚影从符箓中走出,坐在桌旁,沉默了一会儿。
等待中,越祎有了不好的预感。
“祎祎,本座也想直接去杀了白钰,再带你出去,只是……恐怕你要等到道侣大典之后,方能脱身了。”
这几日,他杀了不知多少势力的修士才平复怒意,冷静下来之后,清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筹谋这些年,不但是为了除掉白钰,也是为了将势力扩展到正派。
融合完神魂,再将问道宗覆灭,还能抱得美人归,一箭三雕,只是要委屈一下自己的小内应了。
越祎心道果然,面上露出忐忑的神色,刻意激他:“莫非魔尊打不过白钰?”
坚今压下不悦,道:“本座与他修为差不多,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要祎祎相助。”
“但凭魔尊吩咐。”
坚今抬手,凝聚出小型传送阵,两个玉瓶显露出来。
“这里有两枚丹药,一为‘离魂丹’,另一枚是毒丹,”坚今望着她,道,“给白钰和你那大师兄服下,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
越祎没能理解,重复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
坚今以为她心中抗拒,安抚道:“毕竟只有那种时候才会让他们对你戒心最小,放手去做就是,反正最后都是死人。”
又揉了揉她的手腕,道:“伤可好些了?”
越祎明白过来,又想到他看到她腕伤之时的态度。
这魔修以为她和白钰已经……
“魔尊是想我去引诱他们二人?”
“这也是无奈之举,事成之后,本座会补偿你的。”
越祎忆起这人从开始与她相处,就不动声色地编织着情网,妄想套取她的真心。
那刻意营造的暧昧中,不知他是否有半分情意。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没能看穿他的算计而陷进去了,今日这话于她而言,可谓是锥心刺骨之痛。
被心悦之人当作棋子,为了他去和别的修士交合。
好在,她对他从来没有过期待,没忘记初来此界时受到的威胁,以及原主被打入神魂的魔印。
越祎轻轻笑道:“好。”
坚今盯了她好一会儿,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为何要给他们下药?”
坚今没想到她问的是这种问题,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对她的心思,分不清心中什么滋味,道:“自然是因为对本座有威胁,别忘了你那大师兄,背后站着句氏一族。”
“可是句尘已经和家族决裂了。”
坚今冷声道:“祎祎,你莫要告诉我,你对一个道修生了不忍之心?”
忌惮句氏不假,还因为那人和他的小内应走得太近了,让他有些不安。
死在她手中,也算便宜他了。
越祎怕引来魔修的疑心,道:“无论生死我都是魔尊的人,怎么会对道修心软?只是可惜,毒丹在手却不能给白钰用。”
坚今勾唇,心情颇好,不介意多告诉她几分实情,道:“白钰还不能死,因为本座需要他的神魂。”
越祎屏住呼吸,她的猜测大概要得到验证了。
“白钰本性极端,难成大道,为了顺利飞升,选了与本性截然相反的道法,谁知依然压制不住,”坚今笑得讽刺,“于是他将神魂剥离成两部分,留下了道心,抛掉了本性。”
“那另一部分可是魔尊?”
“本座就喜欢你这一点,足够聪明,”坚今抚着越祎的侧脸,道,“离魂丹能助本座吞噬他的神魂,还有一枚丹药也须要给白钰服下,只是尚未炼成,下个月才能给你。”
“遵命。”
坚今见越祎实在乖巧,宽慰道:“若在问道宗待得闷了,可以替本座去监督那炼丹师。”
炼丹没什么好监督的,他是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便将那炼丹师的住处告诉了她。
魔修走后,越祎给玄溯传了个信。
依着这魔修说的话和让她做的事,绝对不是单纯地对付白钰。
待收到玄溯的传讯,心中才彻底明晰。
坚今的野心颇大,这些年正派各宗门都抓出过焚煞门的探子,甚至还有混入主峰的。
问道宗有应时把关,才不至于让魔修混进来。
上次她与坚今联络时,得到了他的承诺,以为在道侣大典之前就能有所动作。
眼下他却让她等到大典之后,恐怕是不打算阻止,而是要借机做什么事情。
越祎想不出消弭祸事之法,瞥到桌上的两瓶丹药,决定先去那炼丹师的住处看看,坚今要炼的究竟是什么丹。
白钰站在无争峰顶,看到越祎从屋内出来,御剑飞远。
本想跟上去,走出几步又停下。
罢了。
他不想让她更讨厌他。
越祎有心防备,在路上隐匿身形,绕了几次路,还换了身衣服,确保不会被追到踪迹,才戴上了面具。
反正都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易容可能会被看出来,不如戴面具。
山林深处。
越祎站在门前,将骨架缩矮,身形由高挑变得娇小。
这才轻轻叩响了门。
门从里面打开,越祎有些惊讶。
修仙界真小。
容成若墨发束起,几缕碎发垂下,衬得面容更为俊美。
“焚煞门的人?”
越祎将灵力附在喉舌处,声音发生了改变,道:“是。”
“进来吧,叫什么名字?”
“坚明。”
容成若有些意外地挑眉,倒也没有心思深究她与坚今的关系,道:“容成若,你可以叫我容成师兄。”
越祎想着以自己这身形和声音,看起来确实年少了些,没必要在辈分上纠结,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容成师兄。”
因看不见脸,容成若的注意力就落在了越祎的声音上。
声线干净,温温柔柔,又不卑不亢,不会让他厌烦。
容成若心中一动。
越祎见他没有瞧出自己的身份,也不像反感的样子,应该比较容易套话。
“不知容成师兄为魔尊炼的是什么丹药?”
“你不知道?”容成若看着她,道,“不如坚明师妹将面具取下来,我就告诉你,如何?”
越祎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怕她取下面具之后两人再打一架。
“容成师兄莫要强人所难。”
容成若只觉得耳朵发痒,莫名想欺负她,语气带着些恶意道:“丹名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你戴着面具影响我心情,若是因此而误了炼丹,你要如何向你们魔尊交代?”
越祎默然。
这语气真是像极了容成寻,不愧是兄弟。
但面具肯定是不能摘的,先不提往日的恩怨,她根本摸不准这人如今对她什么态度;只说她作为问道宗的弟子,怎能以焚煞门魔修的身份出现?
“不了,摘下来可能会更影响容成师兄的心情。”
“莫非生得奇丑?”
容成若带起一抹笑意,这话任何一个女修都忍不了。
越祎点头:“没错,奇丑。”
容成若:“……”
这个女修,可以的。
第42章 散灵丹 [V]
容成若冷哼一声,道:“不想摘便罢了。”
从桌上找出几个玉瓶,容成若提袍坐在软垫上,打开丹炉盖将灵草丢进去,开始炼丹。
本以为越祎会急上一急,却不料她也坐在自己身旁的软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你该不会以为只看我如何炼丹,就能猜到丹种吧?”
越祎笑道:“我还没有这种天赋,只是没见过人炼丹,难免会好奇。”
这话也不全假,她确实没有炼丹上的天赋,但灵草的种类还是识得的,能多少有些猜测。
且她不想回问道宗,在这里打发时间也不错。
怕容成若不肯留她旁观,越祎又补上句话:“能得魔尊之邀,相必容成师兄于炼丹一途颇有造诣。”
容成若勾唇道:“造诣谈不上,也就是去年刚升为天阶炼丹师而已。”
越祎早就知道他能炼成天阶丹药,不知道藏拙了多少年,内心毫无波澜。
但“坚明”不知道,于是越祎惊叹道:“没想到容成师兄年纪轻轻,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容成若想起上一个这么会哄人的,还是问道宗那个女修,面色有些古怪地道:“你平日也是这么奉承你们魔尊的?”
越祎诚恳地道:“对魔尊是奉承,对容成师兄是真心实意。”
“呵,这话也不怕被你们魔尊知道了。”
容成若意味不明地说完,却是心情不错,也没有再拦着她。
越祎盯着被放入丹炉的灵草,分辨着它们的功效。
容成若道:“去将桌上第三排第四个药瓶拿过来。”
越祎思绪被打断,起身去找玉瓶,随口道:“容成师兄为何不住在丹恨宫?炼丹时还能有个弟子帮忙取药。”
“我炼丹时本就不喜欢他人在侧,也是你刚好在身旁,才偷个懒,至于为何不住在丹恨宫,”容成若顿了一下,道,“搬出来方能眼不见心不烦。”
“师兄可有什么忧心之事?”
容成若看了她一眼,道:“坚明师妹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比我小几岁的妹妹。”
“顽劣否?”
越祎摇头。
容成若叹道:“我有个弟弟,早年也不顽劣,虽说比起炼丹,更喜欢炼毒了些。”
越祎想到与容成寻的交集,心道他这兄长未免太包容了。
“但从近几年开始,再听不进我的劝,只为了一个女修,”容成若眸光泛着冷意,“那女修都要与旁人结为道侣了,他却还是执迷不悟。”
越祎眨眨眼,这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没听到越祎的回答,容成若道:“怎么,你也觉得我这个做兄长的管得太宽了?”
越祎怕这人一言不合又要将她赶出去,道:“我没有长兄也没有长姐,倒还希望能有个人能时时管着我。”
“哦?你当真这么想?”
越祎笑着点头。
假的,她才不喜欢有人拘着她。
如此半个月,越祎始终在旁看着,不会主动出声打扰,待容成若有需要时又随叫随到。
容成若说些事情,她也认真听着,回的话让他很是顺心。
只是他偶尔会觉得,这个“坚明”有几丝熟悉,可他们分明从未见过。
这日,越祎陪着容成若采药。
二人从山腰沿着小路向上,容成若指使着越祎帮他寻灵草。
早在越祎抓他炼制述颜丹时,就已见识到了他的任性,如今也没有半分惊讶和怨言。
见状,容成若却忍不住多想了些,尤其这几日相处下来,让他愈加肯定:“你一直这么逆来顺受吗?”
越祎很想问他是不是一直这么喜欢刁难人,嘴上却道:“容成师兄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容成若皱眉,这人习惯的模样,让他仿佛看到了她在焚煞门的日子。
“那什么是过分?”容成若想了想,换了种问法,“是我待你好,还是焚煞门的人待你好?”
“当然是容成师兄。”
容成若不说话了,接过了越祎抱着的竹筐。
越祎见这人良心发现,客气两句意思一下,就交给了他。
二人在林中转了几圈,到了日落时分,便打道回府。
越祎留心着路边,忽然瞥见了一株灵草。
藏在花木中,看起来毫不起眼,其上颤巍巍地开着朵浅紫色花,散发着刺鼻的香气。
前日容成若炼丹时曾用过两三株,是她不认识的灵种。
以容成若的性子,倘或自己直接问他,少不得又要谈什么条件,绝不会轻易相告。
瞧见草茎上带着的利刺,越祎唤住走在前面的容成若,状似毫无防备地道:“容成师兄,这花生得真别致……”
容成若忙道:“别动!”
却已经晚了,越祎的手已经碰了上去。
容成若放下手上的东西,跑到越祎身边,握住她被刺破的右手,将血液挤出来。
越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想来是什么带毒的东西。
容成若怒道:“戮灵草也是能随便碰的吗?”
越祎暗自记下名字,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
容成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到方才温软细腻的触感,心中有些异样。
“容成师兄莫气,我以后不会再碰了。”
“可有什么不适?”
越祎想到容成若炼丹时用的诸多灵草,都有共通之处,猜测着这戮灵草的效用,应当也差不多。
“好像难以运功疗伤,经脉有些不畅……”
越祎试探着,见面前之人并未生疑,知道猜得差不多。
容成若将竹筐放入空间,对着越祎背转过去,弯下腰道:“上来。”
越祎迟疑道:“不用吧,打坐调息片刻就好了。”
“十日之内不能运功,不然轻则损毁灵脉,重则伤及神魂。”
越祎心头一跳。
容成若将人背起,御剑飞向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