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星旅
时间:2022-05-09 07:31:17

  如今再想到他,南榕已没了初时听闻他算计她利用她的愤怒,他们毕竟没什么过多纠葛,她对他的感官只剩下单纯的厌,
  他既能处心积虑的接近她,自然也能清楚谁与她往来,而接触秋恬恬也更要比接触她容易得多。只是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现下又再以这种方式出现,又有何目的,
  “比起天意,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南榕抬起眼看向她,莞尔笑道:“你我相识皆是因彼此有意,若心中无意,便是相遇也不会相识,”
  话落便当着她的面将绳编系在腕上,弯眸笑道:“货郎虽是取巧,但他这句与众不同的卖话却是奇巧心思,倒是挺适合做铺子里售货的,不知恬恬是在何处碰得,也不知他可愿屈居人下,”
  秋恬恬正思忖她那两句随口但又极为有理之言,听她问及便先放了一边,也未有多想便脱口说道:“前几日我与我娘去城外上香,恰赶上有小庙会,南姐姐若是起了爱才之心,不妨叫人去打听了下次庙会是在何时,届时我俩去上香时顺道看看他在不在。”
  “倒也不必强求,便用了他的话,端看是不是有缘罢。”
  南榕只想知那人是在何处出现,并非真要找他,而他既做了这些事引她注意,若果真还有目的,自会主动出现。
  “这绳编虽巧却少了些精美,我倒也曾学过一二,恬恬若是信我不妨将你那绳编交予我一同略改一番,若是不喜也可再改回来。”
  “这有何不可,那我就擎等着姐姐的佳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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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V]
  温景州得知她今日玩了雪又未及时更衣,心内便有些忧她会受了寒气,命人熬了驱寒暖汤后便直接入了寝院。
  见她正安然坐于梳妆台前由婢女擦发,自己则垂着眸极是认真的摆弄什么的模样,不由眸色一软,
  取了件薄披搭在纤细的肩头,又挥退了婢女自己接过绸布细心擦拭,垂眸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穿梳彩线似得了趣般心无旁骛的模样,唇边勾起抹愉悦的弧度,温声低语:“虽燃了地龙也莫要大意,你今日又沾了雪更要仔细些,”
  未听到她答话,他也不以为意,暂停了擦拭的动作将她一只手握在手中仔细端量,见未有伤红才随她的力道松了手,
  “后日便是宫中年宴,坊间也会有盛会,届时我早早归来带你夜游盛会可好?”
  南榕漫不经心摆弄彩线的手蓦地一顿,这才半转了身仰看着他,明净的眸中却有些失焦,也带着些怅然,喃喃道:“都快要过年了啊...”
  她的声音很轻,面上的怅然也实令人心疼,温景州正欲抬手抚去,便见她眼中已凝了神,白净的脸上也扬了抹嫣笑,不过瞬息间,仿似方才她孤独落寞的一幕都只是他的错觉。
  “宫中宴会乃天子所办,公子又是当朝阁辅,届时应是备受瞩目,怎好提前离席,我若想去,自去即可。”
  这些时日,是自坦明一切后二人之间最为和睦的日子,虽不如从前信任,却又比后来多了亲密。虽她不愿叫他的名字,但能以从前的公子为称,便已显明她的心结已不再深重,而也因她此种叫法,倒好似成了他之于她的专属称谓一般。
  手中柔软的发丝已经干透,温景州将绸布递至一旁,先将半转着身仰着头看起来姿势极为不适的婉柔女子托抱起身,与她近若额头相抵,才满眼柔色的看着她,“宫宴年年如此,无非歌舞恭贺,远不及与南儿携手再游夜会有趣,”
  他将她肩头披着的薄披松松系上,单手拥着她来到外间主位坐下,抬手接过暖汤稍晾了晾,边送至她唇边,边继续说道:“且天子毕竟年迈,精力不佳无法久坐,加之年宴过后众位皇子王爷离都,遂,今年宫宴,我等臣子都不过是作天家父子陪衬罢了。”
  南榕偏头避开,自然的抬手接过,半垂的眼眸因他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波光流转,待碗中暖汤饮尽,她才抬眸看向他:“天子既是身体不佳,又已年迈,不应该是正需子女陪在身侧宽慰身心吗,怎还反要将他们送出去,”
  后忽然想到什么,又紧接着好奇道:“那那些皇孙也一起离开吗?若儿孙都不在身边,天子孤寡一人,岂不可-寂寞?”
  到底是娇娇女子,所闻所想都只是心软意活,纵她比之旁的女子聪颖了些,却终非此间之人不明宫廷倾轧,也只看到了最表之面,与这朝堂风云差之千里。
  温景州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细细摩挲,心内却因她这番纯粹的言语柔肠百转,
  自圣旨下来,恐也只有她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今也只不是一个生了病需要子女陪伴的年迈父亲。
  “南儿心地善良柔软纯粹,但天子一国之君,身边最是不缺细心关怀之人,且还有太子留伴身侧,又有后宫佳丽体贴入微,更有天下民生所系,怎会寂寞?”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而后恍然点头的可人模样,不由莞尔,静邃的眸也更黑更浓,
  “大夏历来便有赐皇子公主封地的规制,此次一同赏赐也是赶巧而已。”
  南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中的一个念头却愈渐清晰。
  看来她先前所想果然不错,天子,他果然时日无多了,
  他既能对她都说出天子身体不佳的话,可想而知,天子的身体真正情况要恶劣到何种地步,
  说不得,待确定那些皇子王爷各归其位后,他提着的那口气落下,人便会病如山倒了,
  再大胆些猜想,依照真实的历史事件参照,届时幼帝登基,这些在外的皇子王爷难保不会心思有异,便是有他在朝中坐镇辅佐,也难保朝中臣子不甘人下各自站队,都来赌一把想做那从龙或有拥立之功的大功臣,
  既要护着幼主,又要稳固朝纲,镇压群臣,这种情况且还非是一年半载便可尘埃落定,起码要等幼帝树立威信能镇压群臣,或是他,可有让人投鼠忌器不敢生乱之能,
  而不论是哪一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定然无比忙碌,□□无暇。
  因了心中有事,直到躺下时,南榕都还了无睡意,
  身后忽地有热源靠近时,她才蓦地回神,身体已下意识绷紧远离,放在枕边的手也缓缓握起,
  却床榻之内,仅一席之地,感到腰间仍被覆上一只熟悉的温热手掌时,她无处可躲也只能屏息以对。
  柔软的腰肢蓦地绷紧,清浅馥郁的气息随之不见,因她的紧张,倒反让这密闭的空间凭添暧昧。
  温景州知她面软心坚,便是二人已同床共枕有些时日,她也仍是不能习惯他的靠近。
  他也一如往常只静静安享与她彼此贴合的亲密,直待她渐渐放松气息,清雅低醇的嗓音才在她缱绻柔软的发上温柔响起:“南儿曾说过,待双目复明后,想要遍览大夏,此事我一直记在心中,也已略做了安排,待你我大婚之后,朝中无事,我便带你游览山河,”
  他似是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只是有感而发道:“待婚后府中唯你我夫妻二人,上无长辈施压,下无她人烦忧,我知南儿崇尚自食其力不喜依附,遂日后你有何奇思妙想也都可以放手施为,做你想做。”
  记得你的愿想,陪你游山玩水,不需孝敬公婆,没有妻妾争斗,不需奔于生计,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只凭随心所欲,
  这番话便是放在后世,也绝对是极能令人心动的,也更是当时时代下的男子所能想到,所能做到的极限,
  更罔论此话还是出自一个生于封建社会,男尊女卑,且位高权重的男子之口,这份珍贵难得,只怕是不论古今,都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床榻内是二人衣发上所带极淡雅的清香之气,身后是给予着她源源不断温暖的可靠胸膛,耳边还似回荡着不是甜言蜜语,却犹胜之的真心许诺,
  这样静谧的氛围,如斯平淡却极打动人心的话语,便是南榕也不禁心旌摇曳,险陷其中。
  他的话是很好听,她甚至也不怀疑他话中真假,可她并不想与他成婚,甚至从头到尾,哪怕二人间没有那些猜忌欺骗,她也没有想过要与他可以修成正果,
  遂哪怕他对她温柔包容,一定范围内的予取予求,以及许诺了古今女子无不梦寐以求的婚约誓言,以及看似情深,却都敌不过,她不愿意。
  没有人喜欢被强迫着接受,尤其是如婚姻这等于女子来说无异于命运转折的大事,作为当事人,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安排的权利,而非是只有接受的权利。
  漆黑清亮的眼中逐渐再无波动,清浅的呼吸一下下的平稳绵长,南榕缓缓闭上眼,似早早睡了般未作任何回应。
  现下的平静她不想轻易打破,也不想与他在这暧昧之所在过多言说,引起非必要的冲动,就这样维持现状,他遵守他所谓恪守礼节的尊重,而她,静待着她合适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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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V]
  温景州醒来后,南榕也紧跟着起身洗漱,纵这个时辰她起来也无事可做,却再不愿如二人第一次共寝后,他离开前穿戴整齐风度翩翩坐于床边,而她卧于枕间只着寝衣羞赧相对,引人遐思的尴尬场面。
  临出门前,温景州转身走向正坐在主位临灯看书的雅静女子,微俯下身抬手轻碰了下她耳上玉饰,见她长睫轻颤,红唇微抿,明澈的晶眸不悦看来时,愉悦的勾了下唇才直起身,
  屋外的天色还黑着,屋内虽点着灯,却令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居高临下的回望着她时,带着些模糊及莫测。
  “近些日子朝事较多,怕是无暇多陪你。现下天寒地冻便是出门也需穿多些,莫要再如昨日贪雪,着了凉气。”
  屋内安静下来后,南榕方从指尖书页上抬起头,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澄净的眸亦是一片潋滟,莫测。
  *
  崇宁三十九年,正月初一,新岁日,天子御旨,普天同庆。
  *
  银装素裹,灯如霓虹,人声杂沓,百艺逞能,繁华似锦,盛世如歌,比之此景,不外如是。
  前一次的夜会南榕虽也置身其中,可那时她双目失明无缘得见,如今再行走其中,才真正领略了何谓繁华盛会。
  后世的夜会虽更花样百出,却终失了许多国粹传承,科技居多,反而不如现下能让人沉浸其中的喜悦与热闹。
  “南姐姐快来这个糖人捏得最像,我想让他为你我一块儿捏一个!”
  “哇这是什么东西竟能看得好远我怎么从前都没见过?南姐姐你来看看!”
  “还有画花灯的诶,南姐姐让他给咱俩也画一个吧?”
  “南姐姐...”
  纵街上人群如潮,声声鼎沸,却也压不住秋恬恬如百灵鸟般快活的声音。
  南榕被她挽着胳膊随着她的力道在人群中来回游逛,幸在二人身边都有婢女随从近身跟随,否则这摩肩接踵的闹市之中,一不留神便能被挤散了开去。
  她拉着她又要钻寻的身子,隔着帷帽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粉妆小脸无奈笑道:“你不是想捏糖人,想画花灯?今夜又特许无宵禁,慢慢看便是。且这夜会年年都有,怎你还如此心急?”
  “话虽如此,可年年看,年年感觉不一样啊!”
  秋恬恬人虽依言停下了,可心思却仍到处乱飞,但今年终有人真心实意作陪,她自也要收敛几分与她人考虑。
  “南姐姐那我们先去捏--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看到她头上的帷帽,再想到她背后那尊大佛,秋恬恬顿时清醒,以那人紧张南姐姐的做派,若得知是她自作主张让南姐姐在这闹市上露出真容,还被旁人画了去,那--
  “我也想与恬恬一同被画,走吧。”
  “诶可是--”
  南榕却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便反手挽着她往回走,她的顾虑她自然清楚,但这帷帽是她自己要戴,本是不欲被人所记,并非是听了谁的要求,或是怕了谁会不悦而自行受缚。
  且今日人多,又仅是捏个轮廓并不要紧。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不觉时光流逝,南榕也将一切杂事抛之脑后,只与她简单而放松的畅游一场。
  但随着夜色渐深,盛会愈浓,陆续进入街中的百姓也就越多,便是二人身边有人护着,要穿越人海也有些困难起来。
  而且人多易出事,还是暂避人潮为好。
  “方才逛了许久,不若我们先找个地方稍事休息,也等大家都休整一番再继续可好?”
  秋恬恬虽还未尽兴,但这会儿人确实太多了,就是有人护着也几乎都是肩挨着肩走的。且如今南姐姐到底非是常人了,若是因了她再出了事,她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见两位主子定了主意,护在身侧的随从便立时护着二人往外走。怎奈何此时众人正身处街市中心,前后左右都被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两边又尽被摆摊的商贩所占,行走起来极为困难,要逆流而出更实非易事。
  见此,一直离得不远在暗中保护的温府侍卫便现身出来,有意无意帮着众人打开通路。
  欲离开而不得时,难免让人心生躁意,也失了先前的惬意与从容。
  南榕一手紧握着秋恬恬的手,一手扶着帷帽,但即便走在护从中间也免不了会受到人群拥挤,甚至于因为人实在太多,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容各异,神情各异的男女老少,
  呼吸间是各种食物与香料及烟花混杂一起,连空气也变得浓稠的厚重气味,耳边是无数人声汇聚而成的噪杂庞大之音,
  而轰杂的声响下,反而又有种极致的静,强烈的反差下,让她蓦然有种极不真实恍若梦中的错觉。
  “南姑娘,”
  “南姑娘?”
  “嗯,”
  南榕无意识应了声,朝声源看去时,才忽然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自人潮中脱身,正站在一条光线触及不到的巷子中,
  不远处噪杂喧闹的声音好似被无形的屏障的隔离一般,闷闷的传来,又不甚清晰,当清冽的空气萦绕鼻间,连心神也感觉到凉意忽觉清明时,南榕蓦地心中一凛,
  掩在袖中的手已条件反射将导盲棍拿在手中,虽然它已经没电,可握着它仍然能带给她一丝底气,
  她的帷帽还戴在头上,对面身材高大脸蓄胡须,看不清容貌的男子离她约有两米远,双手放松的置于身侧,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的双眼也不见凶色,看起来他对她像是没有恶意。
  南榕没有走,她知道对方没有做什么是因她也同样没有动作,以二人所站的距离,若他真要发难,她也来不及走到灯光之下,也更来不及寻到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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