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星旅
时间:2022-05-09 07:31:17

  无声喟叹后,他收紧了手臂,将怀中柔软玲珑的身子更深更紧的贴在身前,感觉到她绷紧了身子又加了力欲要挣脱,便一下下拍抚在她温暖纤薄的脊背,低声说道:“南儿莫动,宫中多事,我只不放心你回来看看,一个时辰便还要回去,“
  感觉到掌下身子蓦然一顿,时紧时慢吹佛在胸前的气息亦凝了瞬,他轻吸口气,闭了眸,下颌抵在她的额前,哑声说道:“我与南儿分开已有四日,你独自在府一切可都还好,先帝蓦然驾崩,民间哀肃,你可吓坏了?”
  知他不会久留,也感觉得到他在克制,无冲动之意,南榕便稍缓了身体,去了睡意的清婉嗓音在静谧清香的床榻间轻轻响起:“我无事,只觉你时辰紧迫,诸事繁多,却浪费在此,委实不必。”
  温景州低声轻笑,遒劲紧实的胸膛低震了下,连带着紧密相贴的柔软身子也跟着颤了瞬,“于我而言,与南儿相见,比之任何事都要重要,值得,”
  他微躬了身垂下头,将她的额抵起,深若旋涡的眸紧紧凝着她寸寸流连:“见南儿安好,更是值得。”
  “再过不久封地王亲便会返都,届时城中紧肃,我若抽不得身回来,南儿出门定要带好随护,
  简言说罢,他抬起头在她眉心轻吻,嗓音微疲,低声呢喃:“扰了南儿安眠是我的不是,乖,睡吧。”
  而后双臂合拢,抬腿将她细嫩的双腿亦圈在身下,垂下头抵在她的发顶闭上眼,不消片刻呼吸便平稳绵长。
  他回来的突然,南榕惊醒间也未能仔细看清他的气色,但以他如此之快睡下便可想而知这几日他定然累极也不曾好生休息,
  而似现下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他身体里,亟需得到抚慰的姿势,从前也都不曾有过。
  鼻端萦绕的是他身上独有清冽好闻的松香气味,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密闭的床榻之内除了他比平日稍沉长些的呼吸声,便是他的心脏在她耳畔规律怦动的心跳声,
  夜深人静,睡意朦胧,被温暖完完全全的笼罩包裹着,南榕本应很快也能睡下,可她此刻却了无睡意,更觉身体沉重如被绳缚,
  她动了动身体,却只得到更紧密的禁锢,她尽力仰起头,从他颈侧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黑亮澄净的双眸静静看着床顶云锦素缎,不知多久后察觉到身前的男子气息有变才倏然闭眼。
  先帝驾崩百官柩前守灵,一日里至多也只能休息两个时辰,温景州不辞辛苦避人出宫,说只待一个时辰,时辰一到便立时醒来,他轻轻松开怀中安睡的女子,深深凝视许久后,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入枕间掩好被子,而后再不停留,夤夜离去。
  *
  自那日他夜半归来又乘夜而去已又有三日未回,但他人虽不在,却每日总有消息递来。如今上都内外一切喜乐消失匿迹,入目尽是白色,大街小巷之内虽仍是人来车往,却凭显沉默肃然,再不见昔日声嚣鼎沸,
  便连寺庙之中亦因天子驾崩,众多僧人被召入宫中而犹显冷清。
  “阿弥陀佛,贫僧来迟,让施主久等了。”
  南榕收回远眺的目光,去掉兜帽转过身,看向慈眉善目,满身禅意,眼眸睿智的主持,合手回礼:“大师有礼,又来叨扰您了。”
  乐隐微微一笑,侧身示意:“阿弥陀佛,施主请。”
  *
  远在各地的王亲在讣文下达的第八日便有陆续抵达,随着一批批风尘仆仆满身哀痛的队伍入都,上都城内便如由春转冬般,愈显冷肃,沉寂逼人。
  皇宫之内,先帝柩前,亦因各位王爷的出现,如阴云过境,压沉紧绷。
  “父皇!儿臣离开的时候您还好好的,怎才不过月余不见您就这般突然宾天了?!儿臣都没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父皇!”
  “父皇!”
  “父皇,儿臣来迟了......”
  “父皇您可留了话给儿臣父皇!”
  跪在最前方的幼帝本就悲痛难当,听闻此更是哀上心来,但却也知如今他已为这天下之主理应担起重任,便忍下悲痛起身转向众王,语声犹稚沙哑道:“众位皇兄节哀,父皇--”
  他一开口跪在蒲团上的众王这才看清他身上所穿的白色孝衣下,掩盖不全的黑金色帝王龙袍,再向上看,面容白净满脸稚气,双目红肿的少年头上,赫然正戴着唯有帝王可戴的黑玉王冠!
  也就是说,太子已经登基了!
  响彻殿中的悲哭声不知何时停下,仅有殿内两侧的僧人仍在诵经念佛,灵柩前百官跪灵之地却鸦雀无声。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时,温景州自天子下首的蒲团上起身,立在幼帝身侧略后,目光静邃的看了眼众人神色,最后停在满脸悲怒下阴翳不甘的安庆王身上:“先帝去前已降下遗召,驾崩之日,便是太子登基之日。各位王爷远在封地,无法及时回返,然国却不可一日无君,待先帝灵柩归陵,便行登基大典。”
  “众位王爷,众臣工,参拜新帝。”
  随着沉着优雅的嗓音落下,早已看清局势,且确看到先帝遗召的众臣便未有任何犹豫于殿中分列而立,后齐齐跪地拜道:“臣等,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殿朝臣山呼万岁之景,应和着那少年天子身后的黄金棺椁,格外震撼人心,而年幼帝王身后那身姿修长,气度清雅却静若深渊的男子,虽是眼帘半垂却直让人倍觉压迫。
  本就无有野心的富贵闲王,及有心却无力的王爷已知大局已定,且名正言顺,众臣皆服,便也陆续撩袍下跪,俯首参拜。
  萦绕着浓郁药味与燃香味的停灵殿中,除温景州与少年天子,便只有立在众王爷身前,为先帝生前除太子外最为重爱,且早早成年的安庆王爷。
  新帝虽年幼,也心地仁善尊重师长,但生长在帝王之家,也习得些帝王之术,更已担当重任为一国之君,
  纵他对这个大哥心怀敬重以及亲近之意,却也知天子威严不容挑衅,太傅已为他震慑众人,他自不能无能退缩,叫他,及众臣工失望。
  “安庆王,你不拜见新帝,可是对朕有何不满吗?”
  少年天子的嗓音虽还带稚气,却在此刻显出帝王尊仪,虽还不足以让众臣心悦诚服,却已能令人生出敬意。
  满殿朝臣皆拜,皇子王亲皆服,安庆王爷纵心有不甘,却名不正言不顺,也无那能力手段翻转乾坤,
  他眸光微动,恰与新帝身后那气度卓然神色清淡的男子目光对视,接触到那双静若深渊高深莫测的双眼时,思及一路行来城兵尽备,严阵以待的凛凛威势,终垂下眸,屈膝下拜,
  “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按制,天子棺椁应停灵百日,然峼帝皇陵早早便修建完毕,且新帝年幼需得尽快稳固朝纲,遂,一众老臣重臣与幼帝皇亲商议后,终定于停灵第十日,请先帝入陵。
  那一日,阴云蔽日,干冷如冬。梓棺出宫时,皇亲护送,百官随行,魂幡高举,诵经不停,声势浩荡,绵延无尽。
  只可谓,生时尊贵至巅,死亦尊奢永驻。
  丧事毕后,登基大典便立时提上了日程,与之同时,本定于五月的天子婚事亦同样需得重新盘算,以及还滞留在上都的众位王爷等等,都需得要处处计议。
  朝堂之上繁忙不休,明里暗中,波云诡谲,然这一切,都与平民百姓无关。
  峼帝入陵后,温景州曾回来一次,但因朝堂与幼帝离不得他,见她一切安好,只能歉意关怀后便又匆匆离去。虽日日不曾断了与她传信,却及至登基大典前夕,他都未能得空回府一趟。
  三月二□□吉之日,
  这一日,晴空万里,阴霾尽散,乐声隆重时,新帝登基,定帝号为承,年号承宁。
  这一日,上都城内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高呼万岁者,水泄不通。
  然这一日的热闹,南榕并无甚兴趣围观,府中人皆知她不喜杂闹,听她吩咐出城亦觉寻常,只却不想此一去,便是肝胆俱裂,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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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V]
  登基大典虽隆重却并不繁琐,然却是幼帝以天子之尊第一次临朝宣令,温景州作为天子之师,国之首辅,幼帝懵懂不知之事,皆需他过问掌理,虽不至让他焦头烂额,却是分身乏术。
  然他已多日不曾回府与她见面,且大局已定,便仍事务繁多却也不能阻了他见她之切,拒了幼帝再留宫之意,待终于出得宫门时,已至月上中天,满城寂静。
  温景州还未上车便瞥见左平正跪在车旁,他心中陡跳,已知定是她那里出了差漏,却压下心乱从容步入马车,待离得宫门转角倏地眼眸锋利,沉声发问:“出了何事,”
  左平跪在车内,被他气势所压根本抬不起头来,亦无脸抬头,却知事不可瞒,忙紧声回道:“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姑娘今日出城避扰,于天际将黑之迹,不慎受惊,自清灵寺后山,坠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流淌着淡雅熏香的马车内忽地冷冽逼仄,左平如被掐住了喉顿觉呼吸困难,后背亦蓦地被冷汗浸湿,他额头触地紧跟着说道:“幸在崖下乃有一清潭,随护的侍卫紧跟着跳下寻救,然那潭水面平暗急,虽未能寻到姑娘踪迹,但也未见姑娘--,属下已查明潭下暗流通向何方,并已派人沿途搜寻,请大人放心,属下定将姑娘平安寻回。”
  “坠崖,暗流,失踪...”
  “如何受惊,”
  “回大人,姑娘欲离开时,忽有禽类伴着叫声自姑娘身前掠过,姑娘身形不稳才...”
  “她可有呼救?”
  “这,事出突然,只闻惊呼,...下人却不及留意,”
  温景州抬手捏了眉心,忽地勾了下唇,紧绷的瞳眸竟因她是下落不明而非噩耗骤然松开,下一瞬已重复冷静。
  袖袋中被金丝缠绕,大如东珠的琉璃饰滑落掌心,被他无意识轻轻摩挲,方才惊闻她出事时心中的阵颤晕眩淡去,除思忖她无任何征兆的忽然之举再未有那般心慌之感。
  他可以肯定,她定然无事,她只是趁他不备,趁他不察,在他们即将大婚之前假死脱身而已。
  她一直不曾放弃归家之念,绝不会无故离开温府,那她为何要假死脱身,是在他不在身边的这些时日,她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亦或是,发现了什么?
  有什么事能让她放下执念忽然离开,又或者,是两相比较,她宁愿放弃回去,也不愿与他成婚?她竟就这般不愿?
  将掌心之物重收入袖中,温景州缓缓抬眸,“去清灵寺。”
  “是!”
  所幸那女子出事之地乃在后山,寻常百姓不得而入,故寺中虽百姓频繁,却未受到波及。命僧人将百姓婉言送走后,乐隐便在大殿之内参禅静候。
  及至静谧深夜忽有动静自殿外传来,他心惊那人重视之重,如此繁忙之迹亦能出现如此之快,便念了声佛睁开眼起身相迎。
  冷月高悬,红梅漫天,幽黄灯火下,温景州站在梅林中开得最盛的梅树前,修长的手指在树身一处轻扣,巴掌大小的树皮便蓦地自树身上松动,他轻挑开来,便见那凹槽内赫然正放着一用黑布包裹的方形硬物。
  她竟没有带走,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太傅大人。”
  温景州蓦然转身,深邃的眸中暗流涌动,挥手间广袖翻动,人已大步行至她出事之地。
  山台高约五丈,石壁嶙峋,夜色下深不见底的清潭,幽幽幢幢如若深渊,人若从此处掉下,不慎跌撞石壁非死即伤都非稀奇,
  崖下冷风呼啸,目不可视,便有蛛丝马迹此刻亦难以发现,若真被禽类所惊倒退,碰到此处石栏向后跌落--
  不,
  他的南儿聪颖果敢,有勇有谋,岂会被一小小兽类所吓,
  温景州直起身,双眸仍望着下方黑暗,隐在披风下的双手却蓦然松开,这山壁定有蹊跷,她亦定无出事,她将那户籍路引丢下定也是察觉他已知之,亦或是她另备了其他安排。
  只是她,真的,太过大胆,此地陡峭高耸,诸多的脱身之法,却竟选如此冒险之法,她就不怕受了伤,真出了意外,
  她现下人又躲在何处,有无受伤...
  寂静的空台上夜风簌簌,数人林立,却除火把猎猎之声再未有一人发出响动。
  乐隐修佛半生心境平和,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乃至穷凶极恶之人,都常见之,于他眼中皆乃众生一等,然此刻,身临如此无声之势中,他却罕觉心境不稳。
  低念了声佛后,他手捻佛珠,微施礼说道:“府上施主于本寺横出意外,贫僧责无旁贷,虽无有辨地之能,却也能算出施主平安无事,故还请首辅大人安心,人总有相遇,该遇时便遇,该得之人,亦为上天注定。”
  “该遇时便遇,该得之人,由上天决定,”
  清雅低醇的嗓音在山台上淡淡响起,那一张天赐卓绝的清隽脸庞,亦在火光照耀下蓦然转现,深如他身后无边黑暗的双眸凌然看来,使平静的声音都透露出无形之势:“我想遇时便遇,我想得之人,便随我所得,所谓上天注定,皆为处心积虑。”
  温景州踱步走近他,偏首垂睨,语气莫测道:“大师通算人机,可有提前算到今日寺中会有事发生,”
  他似只是随口一问,在擦身而过时,又忽然说道:“听说近来她时常与大师参禅,”
  留下此句意味深长的话后,温景州眼眸沉下,再不停留,挟风离去。
  乐隐听着身后数道脚步声快速离去,直至此方天地重复安静后,才捻着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亦转身离开。
  *
  清灵寺后山清潭暗通护城河水,流经方圆百里近十个村庄,意外出时将至酉时,温府随即便派出数卫沿途搜救,然一夜过去,数十人分兵几路,却未发现任何行迹。
  从始至终,温景州都否决了以她当时那般未留下任何痕迹的凭空消失,会否是如她来时那般,机缘巧合又回到了她的世界的可能,
  哪怕以那后山之险她一个弱女子绝不可能毫发无伤,还完美的躲得过如他紧密的搜寻排查。
  温景州静坐一夜,至破晓上朝时,他换上崭新朝服,半刻未眠的双眼隐有血丝浅露,然其内静邃幽灼之光,却仍叫人不敢直视。
  在跨出门的瞬间,他冷然开口:“她走不出上都境内,严查所有医馆药堂村医等地,今日乃至日后所有求医问药之人,盯紧清灵寺所有僧众一切进出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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