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星旅
时间:2022-05-09 07:31:17

  江九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肃然,也无与他见礼答话之意,只谨记自己受谁所雇,英朗挺拔的身躯立在亭外一动未动。
  南榕却随他的话转眸看去,默然片刻,而后淡淡一笑:“我与他萍水相逢,未有深交自无需要求彼此保有道德善意,至多也只是我识人不清自食苦果。冰释前嫌一说,委实算不上。”
  “且他后来自觉惭愧道歉弥补,态度端正用心为之,比之某人,实令人愿放下芥蒂,重新认识。”
  被唤作某人的温景州虽因她坦荡之言心有悦色,却未就此将方才二人和睦般配一幕释怀,而她的好奇,惊喜,赞叹,也不需要除他以外的其他男子来给予,他的妻子,更不许叫旁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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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V]
  “江公子确是侠义心肠,若非他坚持不懈不择手段,护国公一案,恐不会如此早早便能翻案,”
  他语带欣赏的说完,却略带遗憾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只也因此才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入了天子之眼,且已降下口谕,命江公子贴身照顾护国公府上幼主,并赏之与七品带刀侍卫同位之职,不日便去报道,故此,南儿这小小护院之职委实是屈才。”
  南榕心中平静,面上却浅露惊诧见,下意识向亭外确是满身正气却脸色冷然的男子看去,然未待她细看,眼前便忽地被一片华贵的明紫色遮挡,她顺着宽大垂顺的袖口看去时,
  身子已被他带了起来,看他温润笑道:“先前南儿一番肺腑我牢记于心,亦有诚心之物要送予南儿,现下便请夫人与我一同前往。”
  及至擦肩而过时,江九安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低声冷笑:“所谓天子口谕,根本就是有人无中生有吧。”
  温景州淡然从容,未有一分停留,亦未与他言说一字。从始至终他都未投注半分目光予来,如此的漫不经心,却又如此的不屑一顾,亦是如此的,羞辱。
  江九安看着那丰神俊朗仙人之姿的男子已携着清媚女子渐行远去,半晌后,他忽地莫名嗤笑。
  南榕虽未听到什么,却也能猜到些许,便凝眉朝他看去,亦声含不悦道:“那事过去已如此之久,怎就突然下了口谕,可是你从中作梗?江公子--”
  “是江护院,”
  温景州垂眸看她,微微一笑:“虽他已被命了职,然正式去往护国公府前,他都还是南儿的护院随从,与南儿也只是主雇关系。”
  而后,他才有些无奈含着宠溺摇头失笑:“新帝才登基不久,诸事都不及熟理知悉,而闫将军一案又牵涉先帝,天子百忙之中还能记着闫家后人予以照料已是恩德,然此于我而言,却是微不足道之事,自无从中作梗的价值。”
  南榕眼神明澈的看着他,心中与他皆知这不过是随口的敷衍,却无再继续纠缠的意义,便略带不愉的横他一眼,转而问他:“你要我看什么?”
  温景州悦于身边有她与他心灵神会,亦悦于她于旁人神女无意,他看着她虽仍不愿接纳却已对他流露不自知的灵动姝颜,忽地心尖软陷,便就随心而动,于艳阳瞩目下,将她腰肢紧握,凝着她讶然美丽的眸,柔肠百转缠绵深吻,
  “你-唔--”
  清新芳香的气息盈入肺腑时,南榕已是脸颊娇艳,眸光潋滟,余光瞥见周遭下人皆深垂着头仿若无知状时,更觉脸颊滚烫,下意识便嗔怪的怒视始作俑者,咬牙埋怨:“这便是你--”
  “南儿莫恼,为夫亦是情难自禁,实动心于尔矣。”
  温景州低醇轻笑,深邃的眸看着她脸上不胜娇羞的颜色时,直将柔情蜜意显露得淋漓尽致。
  “南儿且看,”
  南榕随着他的手步入书房,房门亦在二人入内时静声合拢,她未曾留意,满腹心神都落在了眼前那一屏图画之上。
  温景州走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暖的紧紧包裹着她的,带她一起自第一幅图上缓缓划过,“这是南儿从天降临之时,这是南儿初次换上大夏服饰之时,这是你我初次出游之时,这是你被人劫持之时,这是南儿惊惧害怕的样子,这是南儿与我夜晚泛舟交心之时,这是南儿与我对弈之时,这是......”
  随着他轻柔的嗓音不断响起,南榕亦不由自主忆起当时景况,平静的心湖不免再升波澜,
  画中的女子从戒备的害怕的,一点点褪去了防备,一点点付出了信任,一点点动了情愫...
  那一幕幕明明才不过一年之久,可在现在看来,她竟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而身处一个完全孤独黑暗的世界中,有一个温柔的,体贴的,绝无仅有的,以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姿态,时刻能让你感受到他的存在,期待他的陪伴的人突然出现,这段经历,是可以铭记终生的,
  而初心萌动,不论甜蜜或是苦涩,都更是一个女子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感觉。
  温景州恰恰出现在南榕最需要的时刻,他的谈吐举止,他给予的身份,又都是那般的恰如其分,现在看来,她会心动,真的只是意料之中吧。
  “为什么,你的身影都是背对着的,”
  一幅幅帧画中,女子的神情与衣着都有变化不同,而唯有一个男子,他每次都出现她身边,却都只有一个修长却莫测的背影。
  轻软的话音落下,二人的手指也停在她目光看向的背影之上。
  温景州自后拥着她,眸光转动,思忖片刻,才开口说道:“未以真颜对你,自只敢余背影入画,”
  感受到她骤然冷下的情绪,温景州未有慌乱,只是收紧了手指带她移向另一侧,嗓音低沉道:“然,身在居中,怎能独善其身,及至南儿离开,我才知,何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亦才知,与南儿相处的幕幕都早已铭刻心中。”
  随着他的话落,南榕的目光不由被他带着她落指的地方看去,冷然的神色亦浮现些微动容。
  画中女子眼上的白绸已经去掉,黑白分明的双眼格外引人注目,而这双眼中流露的忧郁与痛色自更轻易叫人看出,然她的目光却都被在女子身前站着,露出了脸,虽面色清淡却眼中波动的男子所吸引,
  而随着这幅画开始,此后的每一幅,不论是正面或是侧面,他的神情都在其上显露,他虽都是从容淡淡,却又能让人看得出他清冷的表象下,是已然用心的真实,
  而这些,当时的她身在局中,却是从未看到,便是看到,也是再不敢相信了,
  温景州似是觉将自己的心意完全敞露于人前极为赧然,便双手微动将她在怀中转了身,静邃的眸异于平日幽深显得格外清亮,
  “以南儿聪颖亦知以假名警惕示之,而我身为朝中重臣,担天子重任,对一个突然出现,且查不出根底的女子自也报以更深的警惕猜疑。你我皆知当时你我,都为权宜相处。”
  “然两厢比较,确是我欺南儿更多,才叫你惶恐不安离我而去,然昨日无法更改,惟望南儿屈我一回,今时以后,定不相负。”
  天下最难能可贵,莫过于用心二字,而此刻,这样一个身居高位,权势之大可翻云覆雨的权臣,他为了她要她开怀,与她恩爱,不用俗物敷衍,亲手将二人自初时相见至今的一幕幕用心画作,耐心解释,这一刻,恐再多的怨,都可以抵消了。
  可南榕知道,他现下愿意这般温柔耐心想得到她的心甘情愿,让她变作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一切的前提,都是要用她的妥协来换取,若有一日她不愿再妥协,他必定还是会强压着她俯就,
  因归根结底,是他从不曾对她真正尊重,她不敢妄想自己一平平女子有何德何能,让他一个掌控朝堂的权臣视为同等所在。而是他在二人坦白后,他依然高高在上,他不曾想过要与她解开误会,
  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好整以暇的面对她的一切反应,他让她感觉到他的情意是那么的浮于表面,纵然他将自己剖析给她,他的一腔深情予她,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可他将她玩于鼓掌是真,他将她软禁是真,他以他人性命荣辱叫她内疚逼她妥协是真,他予她惩罚警告叫她重坠黑暗是真,他屡施手段阻她回家亦是真!
  而从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错了,甚而于这个时代而言,没有人会觉得他做错了,他的身份地位是他可以肆意自我的通行证,他能稍稍给予,她便应感恩戴德全心回报,她不是他的爱人,她只是被他愿意宠爱的人。
  更因为,让她暗生情愫的,从来都是那个在黑暗中给她温柔,给她细心,给她安全舒适的男子,而非真实的,看似温柔,实则高深莫测,手段冷酷,深谋远虑处处算计,的他。
  澄净的眼中明明灭灭,有动容,有挣扎,亦有余愤,然最后,她再看向他时,曾经眼中一直存在的抗拒与芥蒂,都在须臾间,涟漪消散。
  温景州将她的每一分变化都万般留意,她缓缓放松的唇角,淡去阴霾郁郁的眼眸眉宇,都无不在告诉他,她释怀了。
  如是一想,他蓦然心石大定,清冷的容颜罕见亮色,他捧着她的脸,语气中尽是得偿所愿的愉悦,他抵额问她:“如今,南儿可释怀,愿与我重归于好?”
  南榕似是被他灼灼目光看得羞赧,慌乱的移开眼,眼睫轻颤,她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虽事出有因,但破镜无法重圆,而今我已然被你尽在掌握,又如你所言,已无介怀之由,我回不得家,也脱身不得,亦不能叫自己悲观度日,”
  她忽地苦涩的动了动唇,“除了接受好叫自己不再耿耿于怀,我还能如何--”
  “如此说来,南儿便是愿意了?”
  南榕抿了抿唇,缓缓抬眸看他,晶莹的眼眸映入他清绝的脸,红唇终于微微弯起,“但你总是叫我深受欺骗,此事再不可有二,且你曾说要带我览遍大夏,此言何时应诺,我想--啊,”
  除了得到她时,温景州再没有如此刻般喜形于色,他将面容娇媚紧张轻呼的女子掌在手中旋转抱起,看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眉眼弯弯满脸笑意全无勉强的样子,此刻便是她要天上星,他也绝无二话。
  “南儿放心,你我之间再无欺瞒,你想要游览大夏,我必妥善安排带你前去,现下,南儿可愿唤我,夫君?”
  作为一个成年人被人举高抱起,纵无外人看到,南榕仍觉极是羞涩,在落地的瞬间,她便逃避似的转过身欲走远些,亦是欲对他叫她改变称呼之言避而不答,
  然他似会读心术,轻易便将她困在怀中,捏着她的下颌不容她逃避,满满柔情悦意的深眸攫住她波动的星眸,再次追要:“我想听,南儿叫我,夫君,”
  南榕无处躲闪,亦实在无法开口,便强躲开他的注视,侧眸喉紧,强撑道:“你莫要得寸进尺,我只是愿不计前嫌,并非接受你,既你要我看的已看了,我要出去了--!”
  未燃熏香,静谧清香的书房内,旖旎缱绻之气陡然流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几不可闻伴随着轻重不一的气息声响起,清雅低醇的磁性嗓音以让人耳根发软的音量低低响起:“南儿听话,你我夫妻经天地见证,你本就该如此唤我,”
  然他的话音落下,仅有些微动静的屋内并未有旁的声音响起,
  温景州勾唇一笑,引她更为颤栗后,再次低声发问:“南儿可要松口,嗯?”
  南榕猛地倒吸口气,眸中含泪,却咬紧了齿中长指,负隅顽抗,
  “...既是如此,”
  他的话并未说完,萦绕花香与甜香的书房内便再无说话之声,直至从雕窗外撒进来的日光变作昏黄,犹如哽咽的软绵女声,终是松了口:“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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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V]
  温景州既亲口说了江九安被天子口谕,钦赐护国公府护佑小国公,殿前宫侍次日早早便寻来传达上谕,而天子金口玉言,根本无有可让人选择愿与不愿之机,留下句尽快上值后,宫侍便躬身向主位所坐的女子恭敬告辞。
  厅堂之中沉凝的安静着,南榕看向下方垂眸坐着看不清神色的男子,眉宇微凝,开口说道:“江公子--”
  “我为夫人效力不足一月,期间也未有任何建树,实是于心有愧,亦遗憾我这一厢本事无处施展,但既天子看中我卓越之姿,圣意难违,我也只能愧向夫人辞别,只同在上都,或可时有碰面,惟望夫人莫视我如陌路,水过无痕才是。”
  南榕见他恢复了率性不羁的英气笑脸,压下心中愧疚,亦展颜笑道:“我虽与江公子相处不久,却被公子的经历所服所往,亦愿引江公子为友,下次再见必当是朋友相见。”
  江九安忽地扬眉一笑,站起身冲她拱手说道:“能得夫人一句朋友,我此行便已值得,若夫人有所可需,我亦愿为友人两肋插刀,全力以赴。”
  离开前他神色郑重的看着她,温柔一笑:“夫人虽话语不多,我却知夫人非是家雀,亦有一颗无拘无束,无惧无畏之心,望夫人能真的开怀,不为俗事所扰,告辞。”
  *
  江九安的离开并未对南榕的生活有何改变,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日听他口中的奇闻轶事而轻松惬意的兴致重又落下,而此时她的身边,已再无任何温府之外的人。
  这偌大的府邸雕栏画栋,美不胜收,却又空荡沉寂的可怕。
  虽不知何时才能出游,但南榕却已开始着手收拾行囊,说是收拾,其实也是由她指挥婢女来做,而只是二人的衣物便装了两箱不止,这还是夏日衣薄经她几经筛选下来的,
  笔墨纸砚首饰饰物及常用之物,尤其银两她准备的尤其多,既是出游便多是行于路上,便不宜携带过多,便有需要随时取买即可,
  然她不知这时代权贵出行,便如一次小搬家,除了她指明要的,吃穿住行所需等物做事周全的下人也都打理妥当,以致最后装车时,一辆马车都放不下,而这还未算上随行奴仆侍卫所需车用,
  即便她已精简至极,然再加上二人车架,这简单的出游,便着实算得上兴师动众了。
  温景州是天将落日时回到府中,而就停在前院,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行,开着门窗露出盛装行李的箱子等物,也以及其显眼的姿态闯入他的眼中,
  步下台阶的步子忽地顿住,优越清雅的长眉缓缓扬起,静邃的眸中亦泛起柔意,似是在问又似只是笑叹道:“是夫人准备的?”
  高管家察言观色自也听出他话中愉悦,便笑着答道:“大人与夫人心有灵犀,确是夫人用心准备,且早早便在期盼大人回还,此刻正在书房等您。”
  温景州听完果然悦色更浓,他也不再停留,便以比平日快些的步伐朝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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