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也少不了咱们南陵宝山,那山......”
咨客在屏风外滔滔不绝,南榕已偏了头难忍笑意与身旁容色清淡的男子小声低语:“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也曾遍走大夏,那陵渡寺果真那般神奇,可满足世人种种心愿?”
温景州偏了头与她近若额抵,为配合她的小兴致亦低声说道:“寺名倒是有所耳闻,寺中之能确是不曾听闻,想是这通天手段才将兴起,南儿若有兴致,为夫便陪你一探真假,那三生石我倒也有些兴致,若果真能看得你我三生,我便也可满足那寺中一个愿望,如何?”
“好呀,既能得人如此推崇想来定有其出众之处,还有那望月崖,人似站在月中,可摘月取星,那场景定然极美,待去过陵渡寺,我们便去攀一攀那望月崖,接天湖就不必了,四面皆是水,我恐心感压抑,听说这里还有斗兽场,倒是极为新奇,这个也要去看一看,还有...”
温景州眸光柔溺的看着她颊上明亮雀跃的神情,听着她向往惊奇的软声喋喋,唇边的笑意愈深愈浓,在她面前,他的心早已融化如水,只恨不能将她真真放在心头与心伴跳。
南榕似无所察觉般,细细安排了二人于此的行程,而后将那咨客道谢付资后,才单手支颊,明眸含波盈盈望他:“我从前虽也时有出游,却从未如此次般不觉疲累,不需考虑,一身轻松的去想去之地,”
她说着将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依偎在脸侧,嫣然一笑,语声温软真诚至极:“温景州,谢谢你愿意纵着我,宠着我,亦抱歉要你白日无暇,夜晚挑灯处事,但我真的很开心,真的。”
掌心内柔嫩的脸颊依赖轻蹭时,似燃了火花通过手臂一路蔓延到了心里,叫他血液沸腾。
温景州蓦地气息顿住,握着她的手骤然滚烫,深邃的眸似也燃了火光灼灼逼人,嗓音暗哑:“若为南儿开心故,一切便都值得,能得你如此,惟无憾矣。”
这一夜,二人似皆是动情至深,他便是克制着也难免重了些,而南榕更不如从前每次被动承受,她紧紧攀着他,缠着他,要他不留余地,更不知疲倦,如此结果,自是溃不成军理智暂无。
及至快意过后,温景州倏地浑身发凉,忙撑起身朝怀中女子看去,紧绷锐利的眸迅速向下探去,而后猛然抬起,见她星眸微闭面颊粉红,神情唯有慵懒妩媚未见苍白及隐痛之色,才蓦然放松下来,
精实的后背亦后觉一阵寒凉,待将人重新抱入怀中,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心有余悸缓缓畅叹,若她果真身体有恙他自能有所感觉,却关心则乱将如此浅显之理都一时忘记了...
与他的庆幸相比,好似已累极入睡的南榕亦感觉身体除了累感再无异样时,只满心遗憾。
第93章 [V]
虽几乎与他日日亲密,但南榕依旧受得吃力,加之昨夜她白白用功,身心便愈觉疲累。神智先于身体苏醒时,只不过比平日稍晚了些,只是她实有意外,本该趁她睡时忙于千里之外朝堂之事的男子,今日竟罕见的在床未起。
“你今日怎还在,可是太过劳累了?”
南榕本是关心一问,只以为是这些时日又要赶路,又要陪她四处游玩,又要处理日日加急送来的政事才叫他一时起不得身来。
却不知此话听在一个开怀饱食极致餍足的男子耳中,无疑是对他的能力与尊严的挑衅。
遂下一瞬,南榕便又被仰躺了回去,惊茫对上隐露灼意的黑眸,紧张慌乱道:“你,今日我们还有许多行程--!”
“南儿现下还觉为夫太过劳累了?”
“你不是--”
南榕绷着身子不敢一动,晶莹的双眸微微颤动看着他唇边意味不明的笑意,忽地明白过来,脸腾然颊爆红,忙偏了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强作镇定道:“我是忧你公事繁忙,现下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快快起身,莫耽误时辰,晚一日,你的时间便就紧张一日。”
“呵,”
温景州低笑一声,看足了下方娇媚女子的慌乱诱人之态,才好意松手翻身而起,清冷的眉眼侧望看来,促狭逗她:“夫人之爱,为夫受得,与我妻床榻温语非是耽搁,而是,自得意趣。”
南榕在他起身时亦忙撑着身子坐起身,听他言语轻佻,下床时居高临下的愤愤朝他横了眼去,在听得他蓦然响起的畅然笑声,又尤不解气的轻掐了下他欲伸来的手指才姿势不稳的快步远离。
*
姑且不论陵渡寺传言真假,上香求愿之人确实多不胜数。
故此时,权势之利便就完美的展现出来。
南榕坐在车内头戴帷帽,自排成长龙的百姓方向转看着自己一行在早早等候寺外,僧衣样貌非是主持便应是长老的僧人带领下,自另一条“权贵之路”无需拥挤,亦无需排队等候驾车入寺。
至此时,南榕已对这寺中传言失了兴趣,她也未加掩饰,便在身畔温声询问时微近了他低声叹道:“我本以为那般出名的寺中应不惧权贵淡然处世,未料也有方便之门,一时感慨而已。”
温景州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神情,却也从她字里行间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便淡淡一笑:“但行世间者,必要遵此间规矩,再是心高气傲,便有大能者,也需得适者生存。”
他似只是单纯就她之言予以回答,后才体贴问她:“南儿现下欲要先去何处?”
南榕亦似无觉般若有似无的点点头,而后认真想了想道:“姻缘自不必再求了,嗯,先去心愿殿中拜过,再去三生石处,如此可好?”
温景州本就是陪她,自是随她就好。
寺外人潮人海,寺中殿外亦是源源不绝,若是无人还罢,眼见那心愿殿外排着众多虔心前来的百姓,其中或也不乏与他们一样自外地赶来,虽可以不为人知去了殿中求拜,但南榕却说服不了自己做出插队之行,
温景州知她自来不喜仗势凌人,除了对他,便连吩咐府中下人也均是温婉有礼,他不欲扭转她的行事,亦本就爱她这般不卑不亢的高洁品质,但也不舍让她在这长龙中顶着炎日等候,便劝了她由下人代等,先去三生石处,待前面无人再返回入内。
“可若连此都不愿付出,如此不报诚心,怎能心愿得成?”
温景州却不以为意的淡淡说道:“南儿真以为那些排队之人,人人皆是亲自在等吗?”
南榕下意识随他的话看去,也才发现那些间隔一米翘首等待的百姓大多穿着干净神态略显倨傲焦躁,与山下等候穿着朴素气质拘谨,满怀虔诚期待的百姓截然不同,
“这些人也是?”
“自如南儿所想,不论是权贵富人,还是平平百姓,人人皆想图个便宜,所谓心诚,也不过只是拜于佛前那一时半刻而已。”
如此,南榕再无异议,她也许于自己仗了权势凌驾于众人心有的愧意,却未圣母或是再仗势叫众人都依自己之想行事,纵她有自己坚守的道德,却也知人各有命。
只她本想着三生石处应也人满为患,却不想此处竟是极为清静未见有旁的香客在此。了然的目光隔着帷帽看了眼身旁神色如常的男子,只不知是真无人,还是被提前清了场。
“三生石上显三生,诚心者自然成。二位若想看知三生箴言,只需将掌心之血滴于石上,十息之内若有字迹显示,便是二位施主心诚,自可看得三生。若无字迹显现,便是心有杂念,与此无缘。”
僧人说完后,便念了句佛转身后退垂首捻珠不再言语。
南榕有些想笑,原来这所谓三生石便是如此,这石上应是有些把戏遇血即现,若不现的,应或是血型不匹,但如此高深莫测一说,再加之有神迹显现,确实也能晃了人。
但这也许是她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之想,且既然来了,无关真假,便试试又何妨,却她刚抬了手欲去取三生石旁的银针,便先被人拦下。
温景州与她所想一样,自不信一块石头便能显得人之三生,更何论还要刺破掌心,唯一令她流血之人只有他,这所谓石头更无甚资格。
他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微倾身附耳说道:“不过是些蒙骗百姓的小把戏,看过也不过如此,不值得南儿流血。若你实在好奇,便只看我一试便好。”
南榕眸光微动,动容之色霎时流露,却又觉好笑,便摇头道:“只是一滴而已,不痛不痒,且既是来了,不论真假,若不试试岂不遗憾?”
说罢便推了推他的手,弯眸笑道:“便是知道这许是把戏,你就不想看看会否有意外之喜发生?”
温景州神色淡淡,握着她的力度亦未减分毫,“我尚且不舍你再流血分毫,一块死石,它有何资格。”
随即便抬手朝腰间扣下,后移至三生石上方才松开手任血珠滴落。
“南儿只看我试过便知真假,无需伤害自己。”
南榕正看着那浸了血的石面,闻听此话不由转眸看他,而后便握起他仍有血珠冒出的手,秀婉的眉微微颦起,忙取了绣帕按在上面,略有心疼的看着他妥协道:“若这三生石显得你今生不准,我便不去试它了。”
二人等了十息,那泛着莹白色的石面上也未见有任何字迹显现,虽明知此不过把戏,却也难免失望,而恰在此时,那等候旁处的僧人也近前观了眼,垂眼说道:“阿弥陀佛,石显有缘人,看来二位与佛无缘。”
却无人知,就在他们走后,那空无一字的石面上,忽有怨侣之迹浅浅一闪不见。温景州若未霸道独断,若再稍稍停留,定能从此有所察觉,而力挽狂澜,也不至此后不久,五内俱焚,痛入骨髓。
待远离了那院子,南榕才忍俊不禁斜望着他笑道:“说不得是你心不诚,才空无一物呢,”
温景州摇头不语,只宠溺的探进她的帷帽中轻捻了下她温凉柔软的耳垂。
重回到心愿殿前,慕名排队的百姓明显少了许多,二人回到队中未等多久便到了近前,南榕借着帷帽为掩,清冷的眼眸不遮不藏的看到了一人离开时,腰间显露的信物,红润的唇淡淡弯起,与身旁之人携手入内。
二人进去的瞬间,殿外及至院门前便已被清了场由侍卫严格把守,南榕取下了帷帽,神色虔诚的上前敬了香,而后跪于佛前被铺了干净细缎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请愿。
温景州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温雅柔美的侧颜,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摩挲手心系着的绣帕。
他从不信佛,亦不信任何人的许诺,更不信天意弄人,哪怕是天赐给了他心爱的女子,
然此刻,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片刻,而后转眸看向居高临下,不悲不喜睥睨众生的佛像,深不见底的眼眸暗色流转,
他仍然信自己,而非虚无缥缈的神佛。
二人出了殿后,南榕问他:“你可有许愿?”
见他摇头,眉眼失落了下,而后又难掩雀跃的再问他道:“人都道首辅大人深谋远虑神机妙算,可能猜到我许的何愿?”
温景州忽挑开她面上帷帽,洁白无暇晶莹剔透的姣美容颜立时便闯入眼中,她眼眸中那盈盈晃动的笑意亦叫他柔了眸,软了心,
宠溺的附和她道:“若是凡俗女子,无外乎是求自己得丈夫宠爱,子女双全,父母康健,然南儿非是寻常女子,想来所求亦有所不同,”
他的眼眸不易察觉的深暗了瞬,温柔却隐藏探究的攫住她的每一分神情,温声说道:“南儿可是许了神迹降临,想要离开?”
第94章 [V]
他的话音刚落,南榕便蓦然笑开,白肤红唇星眸莹亮,清绝柔婉笑靥如花的模样直叫人心旌摇曳。
“是啊,我确是许愿神佛能降下神迹,予我升天归路,”
见他的神色随她的话蓦然冷下,南榕忽抬起手,指尖亲昵的轻点他优越的眉骨,吟吟笑道:“逗你之言而已,我与你已成夫妻便就成了此间中人,怎还能被天道放离?我许的是惟愿余生安稳,叫我与柏卿相携白首,”
她忽地面露羞涩,语声轻微:“叫我若能有幸得亲子,不再孤单。”
纵温景州洞察人心,他也看不出他的妻子满满虔诚的如花笑颜下,所说的每一个字的背后,都暗自加上了绝不二字。
也至此,他眼中的探究完全消散,变作了化不开的浓浓柔情。
“叫你余生安稳,你我相携白首,予你亲子,再不让孤单,南儿之愿,不需神佛许之,我便可尽数满足。”
佛音绕耳,桃花树下,男子清雅贵气,女子翩然若仙,二人亲密依偎,盈盈相望,端得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凌渡寺内殿宇重重,人来人往,比之上都的清灵寺,不论是大小,还是规格,香客,都不差什么。
许是近日走动过多,还未将寺庙全貌览入眼中,南榕便觉腿脚酸重,浑身不适,便南陵气候湿润炎夏未至,她的额上也少少出了汗,
未等她开口,温景州便已先一步将她抱起,清淡温润的神情亦变得凝重,待将她抱坐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后,他的手不易察觉的细探了她的腕,只是劳累未探出险脉后,沉凝的神色倏地和缓,手也自然抬起抚掉她额边晶莹,眸色温柔道:“既是累了,且恰至午时,不妨便在寺中用了斋饭稍作歇息,过后再听住持讲解佛经可好?”
南榕不欲去见那主持,不论他是否真有真章,于此时,她都不愿横生枝节,便握着他的手摇摇头:“我想吃城里的凉糕,想回我们的地方休息,现下就走,可好?”
虽知她只是累了,但看她眉眼疲惫,唇色发淡,我见犹怜的虚弱模样,温景州仍是不能放心,稍作思忖,便终是放下叫主持来见的意图。
然二人的琴瑟和鸣终是在约定好的时辰欲前往望月崖时发生了分歧,南榕压不下胸中气愤的火焰,澄净的双眸带着委屈与不满怒视着他:“我们已约好了时间,为何要临时变卦,你若脱不开身,我自去便是,为何还要拦着我?”
与她的激动相比,温景州的情绪则极为冷静,他亦不厌其烦对她温柔解释:“你今日疲累不宜再登崖,待明日若气色无恙我绝不反悔拦你,南儿听话,风景再好,也比不得你身子重要。”
“你若是为我好,便应该以我的意愿喜好行事,而非是假借为我好之名,行你的意愿之事!”
南榕自知自己疲累未消,可正是因为疲累她才更要去,她知道他的好意,她也应该要沉住气再去争取,可她的情绪就好像突然失控一样,只是如此便叫她委屈至极,眼泪也无法控制的流出,心头与脑中似燃着两团火焰在叫嚣着焚烧她的理智,叫她容不下自己受得丁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