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滚滚的黄沙,黄沙遮挡不住摇摇欲坠的夕阳,它拼命散发出最后的热,将北疆的天空烧得通红。
马蹄声被淹没在黄沙之中,马冒着风沙疾驰,马背上的人穿着血迹斑斑的铠甲,目眦尽裂,形容枯槁。他不疲倦地骑马跨越沙漠。尽管在大漠的尽头,早已没有了他想见的人。
“上天既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必不会辜负不能负之人。”
“我要出去了,劳驾让一让。”可惜赵清姿不想再听赵寒声这些奇怪的话,她早已将他视作了疯子。
赵寒声顿了顿,吩咐舞刀、弄枪,“保护好你们小姐,不许出一丝差错。”面对下属,他又恢复了一惯居高临下的淡漠神情。
“属下…奴婢遵命。”两人颇为懊恼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怎么又说错话了。舞刀和弄枪本是赵家军中骁勇善战的女将,不说以一敌百,以一当十绝无问题。
赵清姿对舞刀、弄枪笑了笑。她觉得她们方才的举动有些说不出的憨态可掬,一时多了分亲切。
赵寒声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肯对两个丫鬟笑,也不愿对他露个好脸色。
她径直走出了房门,竟没有看他一眼。
舞刀、弄枪紧跟在她身后,门口的侍卫行了礼,说是要做她的车夫,她无心为难,也就答应了。
坐在马车上,她觉得呼吸都要畅快一些,至少暂时离开了定远侯府。
“系统,快点出来,告诉我怎么使用大富翁卡?我迫不及待要看到效果。”
第29章 商业版图建立中
“亲,操作很简单的哦,跟我念‘赵清姿确定要激活大富翁卡’就可以了。”
她尴尬到双脚抠出一座城堡,“救命,可以换一种激活方式吗?”
“不行哦,你小学时不是想当魔法少女吗?我这是在替你圆梦呀。”
“哼,那我小时候看《武则天》,还想当女皇帝,是不是也能给我圆梦。”
“也不是不可以”(系统音量5)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亲,我说你赶紧念吧。”
赵清姿只能咬牙喊出“咒语”。
幸好是在系统的小黑屋里,没有人会听到,不然估计得把她当成疯子了。
呃,激活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她好像还是毫无变化。
“亲,不会天上下金雨、大金链子加身的,具体效果你可以去清宵绣铺看看。”
糟糕,忘了系统能感应她的心理反应,有点丢脸,赵清姿决定火速退出小黑屋。
一路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上一次怀抱这样的心情,还是在等待高考成绩时,以为自己能够掌握接下来的人生。
在此后的人生中,她才明白人的际遇有时是不可控的。就像她不会预料到自个儿会穿书。
但倘若活着,就该做好和命运斗到底的准备,即使有时候是徒劳无功。
马车外有嘈杂的声响,她掀开帘子,看到巷道两旁有不少饥民在乞讨。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衣衫褴褛,脸上和手上脏兮兮的,空气中一股混杂着汗酸味和腥臭味,很难想象这是在长安。
“竟连长安街头都有如此多的饥民,你们可知缘故?”她满脸疑惑地看着舞刀、弄枪。
“回小姐的话,奴…婢和弄枪都是行伍出身,边塞不平已十余年了,年年战乱,虽有侯爷和燕王殿下镇守,但百姓的日子总归是不太平,很多人流离失所。”
“看来无论如何,只有战事彻底平息,才有与民休养生息的机会,大家的日子才会好过。”赵清姿心中叹息不已,想着等会儿从铺中支些银子,救济一下灾民。
她没有老杜“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但眼看着饿殍离自己不过一帘之隔,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听你二人的谈吐,想来你们是文武双全,我好生敬佩,千万不要自称奴婢了,可好?”赵清姿心中对她们肃然起敬,她对保家卫国的人有天然的好感(除了赵寒声和祁瓒)。
舞刀和弄枪本该在沙场上驰骋,当她的丫鬟实在是屈才了。
“谢小姐,我们也只是略识得几个字,侯爷最厌白丁,驭下有术,麾下所有将领都要研习兵书。”
她想起在祁瓒生辰宴上,原主被权贵们羞辱,也有部分原因是目不识丁。自己也要靠附庸风雅才做得成他们的生意。
但如原主这样的底层女人,哪里有机会学习诗书?她们的血泪成了权贵讪笑的谈资。
说起来,祁瓒答应替她请女夫子,也不了而之了。她眼下有些担心,中华千年文化,锦绣诗篇虽多,可自己的知识储备却有限。掌柜请的绣娘,也不知绣出来的成品如何?
等到了离绣铺不远的地方,赵清姿发现绣铺门口排起了长队,没了先前的混乱,秩序井然。
这让她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生活的时代,网红奶茶开业找托排队的场景。
她的绣铺应该还没有请银子请托,所以是真的很火爆!
赵清姿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更轻盈了,带着舞刀、弄枪从后门进去了,掌柜的见她来,颇为激动。
“小姐,今日绣铺生意很好,请了十余名绣娘也忙不过来,亏了你送来的诗集,长安城有些脸面的小姐、夫人都爱来光顾。”言辞之间,难掩激动之情。
“全是仰仗铺中诸人,李姐姐这个掌柜做得极好,我方才瞧外面排了很长的队。”
“说来也奇怪,绣铺生意虽好,但一个时辰内,排这么长的队,也是稀奇,多半是小姐过来,带来了福气。”掌柜与她是跨越时空的本家,都姓李。性格极为爽利、颇有做生意的经验,是个好女子,相处下来,也爱与她玩笑几句。
赵清姿想这大概就是大富翁卡生效了,便趁热打铁交代了些事情。
“掌柜,我看账上有结余一千两银子,可以再盘间铺子,多请些绣娘。”
“都听小姐的,铺中的大事还得小姐拿主意。”掌柜点了点头。
一个新的计划在她脑海中盘旋,绣铺要做成连锁,等银子积累到一定程度,要开酒肆、铁匠铺、米铺、笔庄、药号、饭庄、茶肆……要覆盖永徽王朝商业版图的方方面面。
其中她最想做的是米铺和铁匠铺,倒不是要趁着年生不太平,哄抬物价。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而民以食为天,军士们打仗,粮草要足。
永徽王朝还未实施盐铁官营,但亦有所管控,铁匠铺不能批量生产兵器,多是生产日用铁具。但她想有了铁具储量,何愁没有兵器?来日兴许会派上用场。
她甚至想好了要在江南开米铺,江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渔米之乡,适合种粮食,粮食要多囤一些。
“劳烦再给我包几两银子,待会儿有些用处。”等会儿回去,可以拿来分给饥民。
一个强盛王朝应该做到藏富于民,但她瞧着,现如今,银钱都握在权贵们手中。
她不打寻常老百姓的主意,要赚就赚权贵们的钱。她赵清姿不仅要做长安地区的富婆,甚至要做显庆朝的首富。
心中盘算一番,抑制不住激奋的心情,大富翁卡的事情又不能与旁人说,只得找系统唠嗑。
“我以后是不是做生意,不管干什么都能顺风顺水?”
第30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亲,都说了人家不知道嘛,大概有那样的效果啦。”
赵清姿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年头,连系统都会撒娇了。
“好吧,那你给我提示一下下嘛,怎么才能触发原主的记忆,我要完成任务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也会撒娇。
“亲,在赵府可以找到答案哦。”
又要去赵府,麻了,不过总归有了点线索。接下来要想的,就是怎么去赵府?
出了小黑屋,她拿着掌柜给的银子,先去糕饼铺买了一麻袋点心。掌柜见她一次性买这么多糕点,不免有些好奇。
“小姐家中可是有什么宴席?”
“我是见巷道中有不少饥民,打算给他们拿些吃食。”赵清姿回答到。
谁知那铺主却摇了摇头,对赵清姿说,“这可使不得,小姐一片善心,但那些灾民非赖上你不可。前些日子,国公府的四小姐来西市买绣品,也到我这铺子买糕点赈济灾民。可他们一哄而上去抢,生怕自己拿少了。虽有侍卫护着,但混乱中,四小姐还是被抓伤了。四小姐心善,没让底下人追究,他们这才苟活着。”
看来四小姐秉性不坏,先前对她的恶意,不过是过于痴恋燕王。听铺主说起那日的情醒,赵清姿可以想象,这对大家闺秀来说是怎么样惊吓。
“怎么会如此?我见他们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世道坏了,人也跟着坏,他们都是被逼急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反正不被打死,也会饿死。换成普通老百姓,哪里敢这样对国公府的小姐?”
仓禀足才知荣辱,王朝末期,劫掠、屠城、乃至吃人的事都发生过。
赵清姿沉默了,人性当中都有见不得人的一面。被逼到绝境时,有的人极善,成了割肉的佛陀。但更多的人,会被逼上梁山,甚至露出野兽的獠牙。
“谢谢铺主提醒,我想了个法子给他们,倒不必被伤着。”
上了马车后,赵清姿将装着点心的麻布口袋递给了车夫,让他等马车快要驶离饥民时,再把口袋扔出去。
这或许不够尊重他们,但眼下她要为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着想。舞刀、弄枪和车夫都身手不凡,但万一被抓伤了也是会疼的。
回到房间后,发现屋子里已有人在等她。
赵寒声正在看她留在案几上的绣样,看得极为专注,见她回来,方才移开视线。
“这诗写得极好。”
她绣的是崔护那首鼎鼎有名的《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世上许多人,原来没有机会见最后一面。”赵寒声的声音有些沙哑。
赵清姿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劲,这才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才发现他眼眶红着。
见到赵寒声难过,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会难过,而是他竟然也会难过。
赵清姿并不打算理会,又不是她欺负他了,自也不该去哄。
赵寒声却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侧过脸去,不肯看自己,又颇为委屈地撩过她的头发,用来擦…擦眼泪。
她终于肯正脸看他,目的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头发,那缕头发湿答答的,沾了他的泪水,她有些嫌弃。
“放开我的头发,你找抹布去。”她仍旧神色淡淡然,赵寒声红着眼睛看着她,委屈极了。
“我从前也见过和桃花一样灼灼的女人,与诗人不同,经年之后,我还能再看到她。”
赵清姿不语,她当初在《太平广记》中,读到崔护这首诗背后的故事时,也不是没有过感动。
但转念一想,倘若诗人真心倾慕那女子,又怎会时隔一年才去寻她?以专心科举为由,也未免有些牵强。
正如赵寒声说爱原主,但不会有人傻到相信打是亲骂是爱,除非是斯德哥摩患者。
加害者怎么可能爱被侮辱与损害者?
在故事中,崔护与桃花一样的女人最后成婚了,算是个美满的收尾。但赵寒声和真正的赵清姿,却绝无可能有好的结局。
“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她不想和他说话,太耗费心神。
赵寒声却是铁了心要和她说下去,哪怕是自个儿唱独角戏。
“你是不识字的,如今怎会知道这样好的诗?” 是在明知故问,燕王生辰宴上发生的事情他了如指掌。
她的变化,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因为本就不了解她,但赵寒声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诗都不是我作的,俱是从梦里看来的。”同一个谎话,拿来搪塞两个人。
她一副爱信不信,不信滚的表情。
“嗯,我知道了。”赵寒声却并未追问。
“你带我去赵府一趟。”她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既然说了要利用这个人,那就不用客气了。
“好,天色已晚,我明日带你去,只是为何想去赵府?”
除了放她走这件事以外,赵寒声总是毫无犹豫地答应她所有条件。
“想去找回一些记忆,在被卖进燕王府之前,我被赵府家丁打晕了,忘记了很多事情。”她的重音落在“卖”字上,近乎咬牙切齿。
他脸色更晦暗了,这些遭际都是拜他所赐。
“我那时不知道原来一直……”,倾慕你,他没有说下去。
“你走吧,我有点累,要歇息一会儿。”
赵寒声又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确定这个人不会突然消失,这才离开了。他心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意,她对自己只有恨意。
燕王府中,祁瓒也同样失意,他的失意却与赵清姿无甚关联。
“两个月后,突厥会来犯,圣上会派殿下去镇压。殿下大获全胜,圣上有意将镇国公嫡出的四小姐赐婚给殿下。”那女人曾经这样对他说。
离她说这番话,恰好两个月。
突厥大军突然来犯,玉门关的将士们没来得防备,让敌人抢占了先机。
现下战事紧急,朝中不少大臣进谏派燕王或者定远侯前去平定战事,显庆帝却未纳谏。反而指派久不在行伍的镇国公前去。
显庆帝早不愿燕王和定远侯二人分立边塞,总怕他们拥兵自重。这两人可以做永徽王朝的盾牌,也可能成为刺向他的长矛。
帝王忌讳的从不是“会不会”,而是“能不能”。
显庆帝尤其是忌惮燕王,赵寒声再如何,终究不是皇室血脉。可燕王如今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若是再平定突厥,便真成了功高盖主。
祁瓒心里自然明白显庆帝的猜忌。他担忧的却是镇国公此次出师,恐怕凶多吉少。
定国公年轻时自是一员猛将,战功赫赫,然现已年逾古稀,久不在边塞,贸然领兵,既不知己亦不知彼。
“殿下,今日可是要听醉渔唱晚?”姜婉见祁瓒眉头紧皱,颇为忐忑地问了一句,她拿不准这位主的脾性。
“下去吧,不必弹了。你那团扇,今后不要拿到本王跟前来。”
第31章 我刀我自己
姜婉近来本是有些得意的,赵清姿那贱婢,不知道去哪了,汀兰苑的丫鬟也都不见了,她派人去打听,却是杳无音讯。
她心里料定赵清姿得罪了殿下,殿下顾及清漪小姐的脸面,已将她秘密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