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宴清头一回这么认真的叫她,声音不带一丝玩味。
“你到如今不认为自己在水边、受着伤、孤勇的和人打架是错误吗?”
陈宴清着重强调了她其中的弱势,希望姜棠能够明白这份苦心。
奈何一直被逼问的姜棠本就气不顺,她的反应根本不足以让她这个时候明白陈宴清的深意。
姜棠憋着气,并不认为打架有错。
“把手伸出来!”陈宴清拿了戒尺,惩戒她的情绪有两分,剩下八分是给她认错的余地。
可姜棠脾气也倔。
她不认为有错的事情,哪怕打她也一样没错,她憋着泪把手伸出去,埋头不说话委屈又难过。
陈宴清拽住她的手,知道她反应慢刻意戒尺虚抬一了下睨她,给姜棠反应的时间,心里想着只要姜棠服个软这事儿就算过去。
他无意和一个小姑娘争辩,何况这人还是自己夫人,待她示软他就会和她分析其中利弊。
比起以前的狠辣凶狠,陈宴清觉得自己现在已算温柔。
“我没错。”
姜棠梗着脖子哽咽。
这个寒冷的夜晚,风吹在她无助的身上,姜棠整个心都酸的揪起来。
陈宴清察觉到她不对,拧眉道:“不许哭。”
姜棠本来还能忍着哭腔,被他这么一下戳破,顿时感觉天都塌了,眼里的泪吧嗒一下掉下来。
她用另一只手擦掉,明明不想这么丢人,偏偏自己又不争气,委屈的鼻子都酸了。
她也没大声,就小小的啜泣。
陈宴清一边觉得放过她算了,一边又觉得底线不能退,否则她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虽说他有能力保护她但也不是时时都在姜棠身边。
陈宴清更希望看到的……是姜棠能趋利避害。
这种心理真的很奇怪!
陈宴清自己是不受气的性子,现在却希望姜棠能为自身安全给自己留有余地。
于是他仍旧面无表情,“还哭。”
姜棠低头不说话,自然也不看他。
要是李陌和姜知白在这儿,非得撬开这个弟弟(妹夫)的头看一看,他当大理寺卿的眼力见都哪里去了,这个时候能用这么没感情的语气说话吗?
果然他前二十七年,是凭实力单身的。
姜棠气的发抖,觉得陈宴清简直欺人太甚,她夺了手愤愤的看着他,眼睛雾霭红成一片却毫不示弱。
“陈宴清你混蛋!”
陈宴清懵了一瞬,却是头一回被人这么骂。
“我没错,你再问十遍、一百遍我都没错。陈玉珠骂我可以,骂我夫君就是不行!”
听此陈宴清心里一软,脸上也有些绷不住。
他不知道姜棠是重生的,很相信有鬼魂的存在,陈玉珠诅咒陈宴清什么不好,偏要诅咒他早死,一下就踩了姜棠的底线。
说完那些姜棠停了很久,气的脸都红了。
“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会打,打的更狠,反正我没错,”姜棠说:“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回家……”
太过分了!
姜棠说完便转身,不顾脚上的伤就往外跑。
她身上穿着睡觉的里衣,面料修身腰窝一把,抹着眼泪跑了两步陈宴清骤然回神,猛地站起来就追过去。
两人一个要阻止,一个要挣脱。
陈宴清顾及着她的情绪和脆弱,姜棠却对对他毫不留情,手上又抓又挠。
最后还是吃了女子体弱的亏,被陈宴清困在怀里哭。
“呜呜呜,我讨厌死你了!”
外面粉竹听见她哭,试探着拍门,“夫人,你怎么了?”
在粉竹的印象中,姜棠是从没有这样大哭过的,唯一五岁那年崩溃,也不过是睡梦中泪止不住,就那样也把老爷少爷吓坏了,醒来恨不得把星星摘给她。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棠终于忍不住崩溃,整个人瘫倒下去捂着脸流泪。
“夫人……”
粉竹急的想推门,里面陈宴清怒吼一声——
“滚!”
粉竹吓的缩了手,却也不敢离开。
入冬的地上很凉,陈宴清一边暗悔自己的急进,一边把姜棠抱进去裹着被子。
姜棠自知跑不了,缩在被褥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本来纤细的一个姑娘,现在蜷缩着就剩小小的一团,她陷入悲伤无法自拔,陈宴清也不知道怎么劝。
在外手段雷厉风行的大理寺卿,现在孤零零的坐在床边,烛光照在男人呆愣的脸上,他甚至又几分无措和讪讪。
两人一个哭,一个看她哭,诡异的维持着某种和谐。
最后还是姜棠苦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几乎是她一轻陈宴清便试探着把被子往下拉。
说实话,他怕她憋气憋死过去。
姜棠一张脸本来白嫩,如今沾满了透明的水色,沐浴后满头青丝披散,更衬的人小巧。
此时也不看他,沾水的睫羽覆盖下来,在烛光映照下留下一片阴影。
如陈宴清所想,小姑娘有些岔气,嘴巴欲张微启,一边哽咽一边吸气,可怜的不行。
陈宴清盯着她看了会儿,没敢在这个时候碰她。
姜棠平复着情绪,不想和这个讨厌的男人说话。
陈宴清看了会儿,叹息着站起来离开。
姜棠是看见他烦,但走了她就更烦……
她憋着泪,顺了一会气就想背过身去,却没想到陈宴清又回来了,又坐在她身边。
“哭够了吗?”
哭够了,他一次性哄。
姜棠又给气噎了,“不够。”
陈宴清也不气,“那补充点水分再哭,省的脱水。”
姜棠:“……”
心理上她很想骨气的让他滚,但身体上却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浴之后本就口渴,何况她还大哭过一场,喉咙都有些冒烟,但要她现在顺着陈宴清?
那不能够!
陈宴清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便强制性把人抬起来,“是我逼你喝的。”
说完就真的从容又不容拒绝的,把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甘甜入口姜棠下意识吞咽,喝完才发觉这男人得寸进尺,手轻轻的触上她的眉眼擦了擦。
男人指腹粗粝,按在娇嫩的肌肤拉人,而且她还在生气,拍开他的手小拳头对他一阵乱捶。
“你不好,你对我不好。”
陈宴清不说话,也不动。
直到她打累了打完了,这才瘪嘴,“我都疼死了!”
“那戒尺不是没落吗?”
他也没打算落,怎么会疼?
这话说的姜棠无语,脑子转了才理直气壮道:“我心疼不行吗?”
“我为你抱不平,扇人手疼死了你不心疼,我都落水了你还凶我,我惹事不对都道歉了,你回来就一直逼问我,你还拿戒尺要打我手心,我父亲都没这么打过我!”
陈宴清简直比她爹还爹。
姜棠控诉道:“而且你态度冷冰冰的,可吓人了。”
小姑娘声音软,尤其是哭后有些哽咽,这一连质问更像撒娇。
眼睛一红陈宴清就没辙了,“是我不是。”
“你不是你又不改,每次就会说我。”
陈宴清沉默了。
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经历造就了各异的性格。
有些就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因为没人提醒所以从不觉得有错,加上如今他身居高位,边上都是奉承惧怕的人居多,谁又敢说他不是?
以至于娶了夫人之后,遇上一些原则性问题,他处理方法就有欠妥当。
陈宴清并非有意凶她,但姜棠却是真的伤心。
自然姜棠也是有错的,两个人都有反骨,就容易造成如今的困局。
不过好在陈宴清对她多了几分耐心,姜棠不记仇发泄完了也愿意沟通,否则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陈宴清看着姜棠,眼神却算温和,“我尽力……”
总归是要走一辈子的,她不乐意的尽力改吧!
但他希望姜棠亦如此。
“哦!”姜棠抹了抹眼睛,哼着鼻子再次别头,是在表达对他的不高兴。
陈宴清抚了抚额,仍旧没有放弃教妻的想法,看她不理不睬情绪好了很多,也不想她憋着火过夜。
大夫之前不是说她郁结在心,长久以往毕竟不好。
他便褪了鞋,盘腿坐在床边,手臂探入被中把姜棠裹的严严实实的捞起。
姜棠知道的是陈宴清怕她着凉,但姜棠不知道的是陈宴清怕她着凉另有所图。
就这样,她带着些许感动又心软了点,低垂着小脑袋端坐在他身前。
陈宴清先给她擦了擦眼泪,头发细致的夹在耳后,露出妻子一张闷闷不乐的脸。
“今日之事,你打架,累我跑一圈,惊扰众人这些都没关系。”
“那你为何凶我?”姜棠鼓了鼓脸。
那本不是凶,不过他的态度……算了,不跟她争了。
“是我吓到你了?”
姜棠摇头,“也没有,我就是委屈。”
“我喜欢笑的,没那么爱哭。但你凶我,我就忍不住。”
因为姜延是将军,从小教他们流血不流泪,她在阿兄面前往往一有哭的苗头,姜知白就会给她糖葫芦,真正这样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陈宴清看她半晌,“这次凶你事出有因,我也非不讲理之人。”
姜棠看了他一眼,此处无声胜有声。
“起码对你,我还算讲理。”
“哦!”这好像是。
陈宴清说:“你想过没有,若今日在场的人与陈玉珠一伙,打人之后你的后果是什么?陈玉珠扑你那下,若后面不是温泉,落水之后你的身子当如何?”
姜棠闻言一愣。
陈宴清继续道:“你是否忘了你发烧未好,足伤在身更寡难敌众!”
这话说的姜棠低头,当时火气上头她的确没想这么多。
姜棠气势一弱,说话不由自主带了恐慌。
“是我错了!”
这时陈宴清没有心软,“你再想想,若最后我没有及时赶到,红姨娘爱女心切,真的给你几巴掌或者把你打杀,你当如何?”
姜棠一阵后怕。
陈宴清打量着她的神色,也无意再吓她,叹了口气。
“姜棠,我不怕你惹事,因为就算你把天捅破,我也能先一步给你兜着,但唯有一点你绝不能再犯!”
陈宴清俯身,抬起她的下巴,语气格外认真。
“那就是无论何时,都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委屈你难过,回来我都能给你讨回来,但命要是没了,你如何还我一个夫人?”
姜棠睫羽微颤,下意识想要躲闪。
他的眼睛过于正色,平静中藏着一团火焰,明明是让人感动的话,说出来却带着一股肃杀。
他甚至质问她,如何还他一个夫人!
让她甜蜜的同时又压力十足。
再看陈宴清,一旦掌握主动权,他又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男人留给她反应的时间,瞧着她大概消化了,又道:“而且方才你说的那些话,讨厌也就罢了。”
“但不喜欢我,要回家,以后不许再说了。”
陈宴清看着她,“你是我夫人,只能喜欢我,这里便是你的家。”
姜棠底气不足的推开他的手,被陈宴清这话说的面色发烫,自己沉默了半晌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都是气话!”
她一时气极了才说的。
若不是他……
姜棠本想罗列一下他的错处,但觉得翻旧账不好,犹豫了半晌,没翻,怕伤感情!
即便重生一世,姜棠也斗不过他,吵架到最后反正都是没气,被教的蔫巴。
两人和好后的夜晚风都变的温柔,烛光晃动照在她理亏丧气的脑袋上。
姜棠好几次抬头看他,露出一张嫩生生的脸蛋儿。
“对不起嘛!我以后都不说了。”她说要走,他难过的。
姜棠知道。
陈宴清这才张开手,朝她伸出怀抱。
“嗯!过来,夫君抱抱。”
作者有话说:
入v前三天0点更新,夹子(21号)晚上23点更新。
第二十四章 羞人·撒娇 [V]
姜棠抽着鼻子,扎进他怀里。
陈宴清冷漠的面颊划过一抹淡笑,像暗夜闪过的流星、彼岸开出的妖花。
男人斜靠在床沿,有力的手臂托在她臀下,就这样本来扑跪的姜棠被迫面对着他,坐在他腿上。
她双足无处安放,带着几分茫然和懵懂。
陈宴清则眉梢轻抬。
见他没阻止,姜棠才试探夹他的腰。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抱小女孩一样,却又不是,怀里是他的妻。
直到她老实下来陈宴清才捏着她的下巴,才哭过的她嘴唇粉嘟嘟的,仰头的动作需塌着腰,因为年纪尚幼身躯温温软软。
脑袋轻抬久了姜棠也难受,最终她鼓了鼓脸颊,尝试着推他。
“你干嘛呀?”
男人纹丝不动,“我看看伤口?”
“这样啊!”
你早说嘛。
姜棠收了手,主动侧脸给他看。
其实就是一个小伤口,擦了药过两天就好了,根本都不用担心留疤的问题。
陈宴清看了两眼,目光不知觉错过她的脸颊,落在下面的领口。
宽松的里衣被他紧搂而下垂,被带出的胸脯挺翘,腰也细细的。
人可能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