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感觉到陈宴清紧绷的双臂,勒着她腰比亲近时更紧。
她是怕疼的姑娘,然而这个时候却温柔的像一团水,细细包容着这个为她担忧和害怕的男人,那声本该陈宴清告诉她的“别怕”,被姜棠软软的说出来。
懂事又乖巧的让人心疼。
她说:“没事的,我没事的。”
知道我是你的软肋呀!
所以我没事,你别怕。
陈宴清慢慢的也回神,毕竟是被丢到乱葬岗都能睡一夜的男人,哪怕脆弱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再抬头,他又是那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夫君。
“那茶你喝了没?”陈宴清扶着她的肩膀问。
原来他真知道啦。
“我喝了的。”姜棠小心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瞧见他眼神倏的变黑,就像上辈子入了也的藏雪阁,伸手不见五指,但和单纯的黑暗不同,是陈宴清眼中藏着深沉而压抑的愠恼。
他攥着她很用力,声音低哑道:“我们看大夫……”
姜棠闻言眼睛弯了弯,“但我假喝哦!”
她抬着手,把袖子的水渍给他看,嗓音甜甜的仰着小脸。
“我看出她们要害我,但是我没有说,骗了她们出来找你了,不用看大夫。”沈家的地盘,谁知道又隐藏了多少人,她怕那些人对她下死手。
若是以前姜棠定然不会这么淡定。
她思想简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欺负了她就要反手打回去。
然而嫁给陈宴清,他教会她很多,其中一条就是不把自己置身险境,她学会了的。
姜棠小手握着他,浑身带着几分自信的光芒,“我出来吹了骨哨的,我让保护我的人把那几个丫鬟抓起来了,她们要害我,你不要放过她们呀!”
我超记仇的。
“好。”
不放过。
陈宴清盯着她衣裳那些水渍,始终没有笑容。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由衷感谢过往教她时那些心狠,姜棠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自己是优秀的学生。
“我很厉害吧!”
“嗯。”
陈宴清摸摸她的头发,“恩糖糖真厉害。”
姜棠听了有些脸烫,但是真的好高兴。
她发觉他脸色慢慢变好,才敢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陈宴清说:“因为长乐公主晕了。”
姜棠皱眉很是担心,“那蓉嫣姐姐没事吧。”她说怎么半天不见回来。
“没事。”
李陌看着风流带笑,实则和他一样护短。
亲妹子跟他出了意外,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他出来的时候那边人跪了一地,李陌的扇骨藏刀,正抵在沈霁的脖子上,非要一个公道。
姜棠这才放心了不少,被陈宴清牵着往前走。
这样走了没一会儿,姜棠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呀!”
“为什么蓉嫣姐姐出事,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有事啊!”
姜棠拽住他严肃问:“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今日来赴宴会有事?”
陈宴清开口,“知道。”
若非有事,他不会来。
姜棠乌溜溜的眼睛盯紧他,“那你还让我来?”
陈宴清叹息,“是我自负了。”
“我以为的有事是别人有事,没曾想最终……”
虽然这种事情的确难料,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明明是你告诉我,不要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最后你却这样。”
陈宴清把人带过去,“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的确不会了,一次就心快的都不行了,再来他真不保证出些什么事儿。
姜棠看着他额际未消的汗珠,听着他至今不稳的呼吸,已经感受着他牵她手的紧绷,陈宴清是真怕了,即便再掩饰,浑身暴戾的情绪也遮挡不住。
他明显有点失控的预兆。
姜棠只能捶他两下,气就给顺毛了。
陈宴清搂着她腰说:“消气了?”
姜棠摇头,“没呢!”哪儿那么快。
“明知危险却以身犯险,你这样是不对的。”她知晓陈宴清不会拿她当诱饵什么的,一定想好了保护她的方法,只是他有目的而来,应该会以自身为饵。
想想他把好都给了她,却从来没在乎过自己。
姜棠抬眸瞪他,真是要给气死了。
然而真的骂他,这人手上现在还是血,她又舍不得。
最终只能拧他一把,凶巴巴道:“我还要罚你!”
本来惩罚是很有压迫感的词,然而被自己夫人娇滴滴的说出来,就带了几分轻轻的旖旎感。
陈宴清露出淡淡的笑,“好。”
“罚吧!我不介意狠一点。”
这人真是的,就不能给她面子表现的害怕一点嘛!姜棠撅嘴。
但是害怕了,他就不是陈宴清了。
姜棠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果真仰头细思片刻,然后盯着他的手好认真的说:“罚你保护我一辈子,然后——不要受伤了呀陈宴清。”你也会疼的。
“这哪里是罚。”他本该就是保护她的。
后面那句才是真的吧!
小娇妻趁机命令他不许受伤,懂事的过分可爱。
姜棠才不管呢!
“这就是,你要认罚。”
第五十三章 认罚·负责 [V]
“好。”
他认罚。
可哪怕是认罚,这个男人的笑容也淡,瞧着凶更多。
好凶的男人牵着他,两人慢慢的往前走,今日来宴会的大人特别多,姜棠还是挺害怕他像刚刚那样打人的,于是踏小步追上去,两只手都捏着他。
陈宴清看她一眼,“抓这么紧做什么?”
姜棠摇头,“没什么呀!”
陈宴清一笑,“那你稍松松。”否则一会儿该手酸了。
“我不要。”
姜棠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忐忑。
陈宴清沉默片刻,问她,“我打人太狠,你怕了?”
姜棠点点头,但又摇摇头,眼睛看着她,脸粉扑扑的。
“你打坏人,没错的,我不怕这个。”姜棠摸摸他的手,“我就是怕你疼。”也怕你被人骂,像我上辈子一样,明明没有错,却要置身于舆论的漩涡。
声音说出来轻,其实每一句都是力道,她死那年其实很在意的,然而她没办法。
“那就不打了。”
姜棠不知道的是,陈宴清许些年没亲自动手了,可自从遇上她,却几次三番,几乎下意识的为她拔剑出拳,像冥冥之中,他上辈子欠了她一样。
起初陈宴清试图过控制。
然而有些人你遇见了,心动了,就没办法。
姜棠听了很高兴,欢呼着挽上他手臂。
“好哦!”
陈宴清弯唇,带着她回家。
沈家不是簪缨世家,府邸也不如别人位置好,凭着沈贵妃的势,在寸土寸金的上京买了个院子,坐落在官民混居的燕子巷,门口挂着皇帝因女子随意赏的济安侯爵府的牌匾。
一无底蕴二无实权,听着门楣光耀,实则搞笑居多。
你瞧!
不过举办个宴会,门口竟被各家马车挺的水泄不通,因为沈家出了事,不知多少个明哲保身的急着回家,坐在马车上和百姓起了冲突,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陈家的马车也困在里面,且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陈宴清也不急,就坐在车里看书,姜棠有些困了,被他抱着坐在怀里睡。
嘈嘈杂杂的街道,外面是熙攘的人群,马车靠墙的帘子掀开,天光照入车壁之内,姜棠看着头顶这个过分好看的男人,觉着这个动作有些羞耻,因为不是在家。
她想下去,陈宴清没让。
揽着把人脑袋往怀里一按,“睡吧。”
姜棠拒绝不过,似乎也不大想拒绝,便靠过去偎着。
说来奇怪,原本倦怠的脑子,这刻却忽然不那么困了,摇着两条腿看外面湛蓝的天,分明都是才从阴谋诡计中趟出来,他看着平静实则阴郁,怀里这个生气之后依然简单干净。
陈宴清摸摸她瘪瘪的肚子问:“饿不饿?”
姜棠脑袋一转,不好意思说:“饿的。”
早上她被抱着起的,硬喂了两口吃的又塞回去,没睡醒又被叫起来赶宴会,陈宴清知她好吃,怕沈家的东西不干净,趁着她更衣那会儿特意叫紫苏给她小包装满了糖。
这些姜棠都不知道,当时还笑吟吟和紫苏道谢。
她只记得陈宴清交代她——
糖不可贪口,一日两颗。
所以出门至今,除了那两颗糖,真是什么都没吃,水也没喝。
“那之前在里面怎么不和公主说。”凭李蓉嫣对她的疼爱,只要姜棠开口,她定会满足。
只是姜棠也不是对谁都能无负担要求的,她彻底的骄纵从来都只对某些人而已。
更何况,“在沈家我怕人害我嘛!”
她争斗不过,只能更用心防备。
陈宴清觉的她傻,叫陈风去买了一碗豆花,甜口的,给她用勺子舀着吃。
姜棠很开心,一口一口吃的香。
他看小娇妻这副样子,眼睛再没专心落在书上,目光只轻轻落在她身上,可爱的让人心尖软颤,陈宴清一言不发,心脏却狂跳。
以前陈宴清最新功利,清心寡欲的老王爷都担忧,特意挑了长相艳丽的丫鬟伺候他,但毫无例外都被赶出去了,老王爷说他眼界高,非要天仙才能入你的眼不成?
只有陈宴清知道不是的,老王爷走错了路罢。
他从来不爱妖艳,爱干净。
正如姜棠这种阳春白雪,眼睛清透,单单歪头看着你就是惊人,但也似乎……仅限于她。
他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她小巧的耳珠,姜棠缩着脖子躲,他刻意追着捏了两下,姜棠终于抬头。
分明没做什么,脸却粉嫩发红,趁着窗外的天光,可怜的不行。
偏她再可怜,也从来很少拒绝,性格软的也合他脾胃。
“你也要吃吗?”
姜棠以为他也饿,舀了一勺给他。
“喏,给你吃。”
她递过来手指嫩生生的。
陈宴清眼睛黑漆漆的,半晌才接过来喂到她嘴边,“不吃你的!”
姜棠有些狐疑,盯着他半晌没动。
盖因曾经在吃饭上,被他哄着胡闹过几次,他说那样亲着更甜,有些事情当时没什么,事后回想起来便臊的慌,何况这是外面,她不想再被人说难听的话了。
“我、我自己来。”
陈宴清抿唇,“张口。”
姜棠只好听他话,乖乖咬住勺子吃了。
“再来一口吗?”
“我饱了,不要再来。”
陈宴清收了手,两三口把剩下的自己吃了,头一次的时候姜棠有些羞涩,可能次数多习惯了,现在瞧见这样也没觉着不好。
等他吃饭给两人擦了嘴,正巧陈风从外头敲窗。
“大人里面如您所料。”
陈宴清:“知道了。”
两人打着哑谜,姜棠很是疑惑,“什么如你所料?”
姜棠方才鞋子踢落了,陈宴清弯腰,正给她穿,闻言先没有答,而是吩咐她,“蹬一下。”
“哦。”姜棠怕仰出去,伸手扶了他的肩,脚用力一蹬。
绣鞋穿上了,陈宴清给她把灰拍掉。
姜棠脚趾缩了缩,顶这鞋面,上头绣着的兔子眼睛一动,灵动的也沾了可爱,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穿个鞋子她却涨红了脸。
因为陈宴清这样的人,骄傲寡淡,一生冷硬。
他合盖站在权势的顶端,却愿意弯腰在她膝下,碰踩地的鞋。
很宠她的感觉。
陈宴清没留意到她的害羞,只解释道:“算计你的人,结果出来了。”
“啊?”她虽心里有猜测,可陈宴清也没问。
两人一直呆在一处,他是如何知道罪魁祸首的?
陈宴清坐起来掏了她的帕子擦手,“这次算计你的人,也是之前算计你的人,所以我如何能不知?”
姜棠皱了秀眉,脸上净是气恼,“还真是沈媛啊!”她怎么这么坏,明明都给她机会了。
这让姜棠不禁想起刚才的茶,“那个茶里面是什么?”
陈宴清倒也坦诚,“迷药。”
“迷我做什么?”
陈宴清垂眸看她,眼中带笑却森然冷厉。
姜棠凝着她片刻,便隐约明白了,因为想起沈家沈媛,总会联想到贵妃,很难不让人往那些方面想,姜棠微抿着唇,不说话了,也没动。
明明生气害怕的一个人,只是攥着手,不往他怀里扑,也不委屈哭。
总之倔强的坐着,脸慢慢白了……
她忽然就很恶心。
陈宴清瞧着她不对,赶忙把人按到怀里,“好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温度的胸膛暖着冰冷的心,才从和上辈子类似的噩梦中抽离出来,搂着他的肩膀呜咽悲哭,崩溃哽咽。
自己伤心到了极致,却还顾忌着是外面,难受都是无声的,只往他怀里钻。
乖的不行,也懂事的叫人心疼。
“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她以善意渡人,生命之危后尚给她机会,可是沈媛又还给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