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重生)——谢书枍
时间:2022-05-09 07:41:41

  她坐在床上盘着腿,小手揉了揉眼睛,惺忪可人。
  然而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欺骗她的人,姜棠脸瞬间绷起来。
  往常这个时候陈宴清是要上朝或者去大理寺的,不知为何今日没去,坐在这里办公。
  她还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躲开目光,叫了紫苏粉竹帮忙梳洗,两人虽畏惧陈宴清无声的凝视,但也不敢违逆姜棠的命令,相携着低着头进来。
  紫苏聪明些,粉竹则更了解姜棠。
  是以姜棠昨晚那副表情回来,两人便猜到是书房里吵架了。
  本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闹过一夜就没事儿了,谁曾想大人夜半回了屋,里面依旧传来了往日的嘤嘤泣泣,天一亮却还没和好。
  北院气氛低沉的可怕,就连空气都变的沉闷不少。
  盖因姜棠醒来之后,对着紫苏夸奖微笑,对着粉竹玩闹点头,唯独和陈宴清坐在一张饭桌上,都能埋着头一言不发,甚至目光都不朝他挪,摆明了刻意躲避。
  错认了恩人,他又刻意隐瞒实情,气肯定是气的。
  姜棠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饭桌上太安静了,姜棠不适应。
  指着远处的糍粑和紫苏说:“我想吃那个。”
  “好。”
  紫苏疼她,伸手要夹。
  只是没等拿起公筷,斜刺里一只修长的手便抢了先。
  北院吃饭的习惯,姜棠爱甜自制力不行,为了监督和控制甜口一般都会摆在陈宴清那边,往常撒娇也好娇蛮也罢,一顿饭她总能缠着满足几下口腹之欲。
  现下两人吵架了,饭也吃的没滋味。
  姜棠看着碟里沾满芝麻白糖的糯米糍,是陈宴清给的。
  她舀了几勺豆腐脑,没动。
  姜棠恼起来胆子也大,气呼呼的也不怕陈宴清。
  但紫苏和粉竹不行啊,眼瞅着大人眼中的平和转为阴沉,其中夹杂几分愠恼,盯着夫人的样子阴沉不定,可谓胆战心惊。
  姜棠不妨眼睛和他对上,男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低着头留给他墨色的黑发。
  期间眼睛瞟到什么,总会有一只手给她夹,姜棠始终没吃。
  紫苏看不下去了,想缓和气氛,赶忙每样给姜棠夹一些,这回姜棠睫羽一抬,扒拉着紫苏给的小口小口吃了。
  紫苏只觉得陈宴清周身气息冷了几分。
  陈宴清搁了筷,“都出去。”
  姜棠手停了一瞬,紫苏和粉竹也有些犹豫。
  因为夫人的沉默,似乎挑衅了大人脾气,现在大人表情很不对,两人怕姜棠一个女子吃亏。
  陈宴清抬眼一扫,“滚出去。”
  两人脖子一缩,赶忙放了东西往外走,走前担忧的看了姜棠一眼。
  姜棠坐着神思焦灼片刻,紧接着站起来也转身要走,谁知道陈宴清忽然伸手拽住她,姜棠没有防备,加上晨起脑子不大回神,累的身子疲软,一下就顺着她的力道跌落下去。
  门外的轻风吹卷着白云,他的心情并不如蓝天清澈。
  等姜棠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他腿上。
  男人仗着力道优势禁锢着她。
  而且由于光线问题,他顺光低头五官模糊,擒着一抹笑意却不带什么温度。
  反正就……和以前挺不一样的。
  “姜棠。”
  他看着她叫。
  伸手撩开她耳边的发,冰唇凑过来笑说:“你说句话,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说句话,他就不生气了。
  男人的呼吸灼热,撩刮在耳廓。
  姜棠抿着唇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把一个残忍的事实摆给一个格外单纯的姑娘,仅仅一夜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想明白,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真假恩人,而且她做了噩梦,现在脑子很乱。
  怕这么一开口,又要哭了,所以她低头没说。
  “不说吗?”
  陈宴清笑了笑。
  表情就如堆满积云的天空,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姜棠被他抱着,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逐渐升高的温度,忍不住抖了抖。
  她害怕了……
  这场博弈终究是坚持不下去。
  姜棠闭了眼,已经打算妥协,“我——啊!!”
  然而没等她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陈宴清竟然咬了她一口。
  咬在脖子。
  最脆弱的地方!
  呜呜呜比任何时候都用力!
  姜棠腾的一下要站起来,手哆嗦着,哪怕怕的要死,想的也不是哄他,而是挣脱他。
  陈宴清眼神更暗,抱着她没放。
  他只是拿了筷子,夹起那个被她抛弃的糍粑球,喂给她。
  “你要的,吃。”
  姜棠眼珠子湿润,“我、我不吃。”
  她已经饱了。
  姜棠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半天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拒绝他的投喂。
  因为他不是她找的人,所以她收回了对他所有的温柔和乖巧。
  陈宴清凝着她,下手箍住她的腰,“吃不吃?”
  他不笑了,好凶的。
  眼睛黑黑的,整个人似乎都带着黑气。
  姜棠垂着两条无辜的腿,可怜的就像被抓起来的兔子。
  现在这条兔子红着眼,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只能不情愿的张了嘴,逼着自己接受了他的投喂。
  然而一个之后又来一个……
  姜棠嘴角站着糖粒,饱的快要哭出来了,再下一个来临之前,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指,面颊湿润又可怜道:“我不要了,我饱了,真的。还有,我说话,你……你别叫我吃了!”
  陈宴清摸了摸她肚子,圆鼓鼓的,的确也够了。
  但他心里的烦躁还在。
  “还和我闹脾气吗?”
  姜棠抽抽嗒嗒道:“是你骗我的,是你不对,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你不讲理!”
  陈宴清也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但是你不能不和我说话。”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陈宴清叹了口气,“行吧,给你些时间。”
  他擦擦她的泪说:“正好我今日有事,你好好在家想想,不要乱跑知道吗?虽然我不喜欢那什么松香,但你我已成夫妻,覆水难收。”
  姜棠别过头不说话。
  陈宴清捏着她的下巴,“听见没有?”
  他别的不怕,主要怕姜棠跑。
  他捏的疼,逼人也讨厌,姜棠想和他唱反调。
  但陈宴清紧紧的盯着她。
  姜棠哪里敢,泪眼婆娑的点了头。
  陈宴清这才松了力,把人放下去。
  姜棠一下去,就往后退了两步,红红的眼睛戒备的看着他,完了捂着嘴跑了,转而进了耳室,从内把门关上。
  陈宴清听着门闩落下的声音,本想过去看看,无奈陈风在外头催,他朝里看了一眼,知道姜棠现在怕是也不想看见他,便先出门去了,等回来她消了气再说。
  因为他走的快,是以没有听见里面不同寻常的声音。
  事后还是紫苏和粉竹发现不对,撬了门进去,瞧见姜棠抱着痰盂又吐又呕,眼泪糊了一脸,两人是又怕又疼,赶忙一个倒水,一个去拍背。
  等结束又是一刻钟后,姜棠面色几近惨白,抱着膝盖哭,“我要回家……我想我阿兄……”
  粉竹愤愤不平道:“奴婢带姑娘回去。”她们姑娘何曾难受到吐过,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若叫老爷和少爷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大人也是,欺负完人自己倒是走了。
  紫苏觉着其中有误会,姜棠走了大人怕是气的更重,为难道:“夫人走了,大人怎么办?”
  姜棠揉着眼睛,手都是冷的,“我不要他了。”
  太坏了。
  姜棠把自己埋在膝盖里。
  身体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
  粉竹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没说。
  紫苏给气坏了,“不要了,夫人要和离!?”这可了不得了。
  姜棠一愣,反应过来也赌气道:“对。”
  骗她也就算了,没有一句道歉,还冷着脸唬她,逼她吃东西到吐,和离!!
  姜棠气坏了。
  她让两人铺纸,今日就要写和离书回家,然而纸铺好了,她盯着眼眶却泛了红。
  她方才真的又气又怒,吐的时候有种自己死掉的感觉,想到陈宴清的眼神和自己的痛苦,愤愤的拿了笔。
  落下“和离书”三个字,她就写不下去了。
  紫苏松了口气道:“夫人舍不得吧。”
  姜棠低头把脸埋到臂弯间,小声的啜泣。
  ……她舍不得。
  哪怕陈宴清骗了她,欺负她,真正想要脱离他的时候,脑子留下更多的也是和他相处的点滴,这让她酸涩的同时,又有一种不争气的复杂感觉。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恰逢此时外头有丫鬟急跑进来,到了门口没等通报,看见姜棠扶着门框便是一声——
  “夫人不好了。”
  *
  彻夜的拼杀让陈宴清稍有疲惫。
  陈风劝他在城外歇息一夜,可他不放心家里的姜棠。
  虽然交代过不要乱跑,估计她也不敢,但没亲眼看着谁知道呢?他反正睡不着,也许是刚吵过一架心里烦躁的很,索性叫了几个人连夜赶路。
  城门的人哪儿敢拦他,没到时辰就给放了行,回到家时几近天明。
  知道姜棠鼻子敏感人又娇气,满身血腥她定然不喜。
  陈宴清刻意拐去书房沐了浴,更了衣。
  四月凌晨,微风稍凉,空无一人的北院,蜿蜒着一条回房的小路。
  他挺拔的身影融合在天光将明的环境中,脚步看着有几分急切,以往上朝不是没分开过,只是这次欺骗败露后,他对姜棠总带着不真切感。
  就如一场镜花水月,醒来就会消散。
  所以他格外想要把人拥入怀中。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直到他推开房门,绕过前屋,掀开挂着小穗的帷幔,面对面无一人的床铺……归来期待的喜悦,瞬间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
  她,跑了?
  陈宴清双眸瞳色微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反应过来折身出去,黑暗中背景愤怒中带着几分寂寥。
  他为了她灯都不舍得点,她却回敬他一场消失不见。
  谁知他出去时走的重,一不小心踩上双眸东西。
  陈宴清为人机警,自然低头去看,然后便瞧见那团压扁的纸团,染着几点墨迹,瞧着就是被人遗弃的。
  一般没人敢在他们房中丢弃东西,是谁写的一目了然。
  陈宴清眉头稍皱,也有些好奇。
  头一回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纳于手中,没有任何犹豫和避嫌,直接伸手将其展开。
  然后大片留白下,首行娟秀的字迹冲入眼中——
  和离书。
  他人一窒,心像被什么拉扯一般,瞬间无法呼吸。
  那双眉眼冷着几乎要把纸团捻碎。
  姜棠若因他欺骗闹上几天脾气,这点陈宴清是可以包容和骄纵的,然而她为了一个带“松香”的恩人,不理他,离家出走,甚至否认成亲后他对她的心意,写下和离书三字,请恕陈宴清无法接受。
  这回陈宴清也有些生气了。
  她简直……
  简直是不可理喻。
  *
  姜棠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
  暖暖的柔光照在身上,这一觉睡的并不如人意,说不上是因为闺房床太硬,还是因为晚间没人抱。
  但不管什么都容不得她纠结。
  姜棠揉揉肿胀的眼,又按按酸涩的小腹,这才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已经四月天了,外面一片鸟语花香,透过小开的窗户,依稀可以看见院子里摇晃的小秋千。
  那是她五岁意外,父亲哄着不让她出门,特意扎的。
  阿兄害怕绳子拉了她的手,特意领着粉竹几个丫鬟,用绒绳穿成黄花,绕在扶绳上一圈一圈,可以说在家里姜棠从来都是被护着的。
  想起姜知白,姜棠又不免叹息一声,赶忙叫了粉竹进来给她梳洗。
  姜棠自己踩了绣鞋,没吃饭就往姜知白那边赶。
  进来的时候姜知白正趴在床上,因为疼痛几乎一夜未眠,丫鬟正给他眼消肿。
  他听见脚步声眼皮微掀,抬眸看见姜棠又闭了回去。
  姜棠知道他丢了脸,这回没嘲笑,接了丫鬟手里的鸡蛋,丫鬟们吐了一口气,趁机都端着东西出去了。
  姜棠这才叫了一声,“阿兄……”
  姜知白恨不得躲到被窝里,忍耐片刻还是没有。
  “你就别问,成吗?”
  姜棠看着他无奈,听话的没再出声。
  房间里很安静。
  等姜棠照顾完他,姜知白就摆手,“行了,我这儿也没事,昨日是因为天太晚没让你回去,今日你收拾收拾回王府吧!”他实在怕这几日大夫给他治伤姜棠再哭出来。
  昨日她回来就哭的不成样子。
  姜棠手捏紧了衣袖,拒绝说:“我想照顾你。”
  “家里有人照顾我。”
  “我更细心些……”
  “得了,从小到大你细心照顾过谁?都是别人照顾你的。”姜知白无情揭穿。
  姜棠不说话了,她不想回。
  一个是担心姜知白,一个因为生气陈宴清,昨日回来哭那一场,也是这两个原因,本来都想好回来告状的,可得知姜知白受伤那刻,她什么都不叫粉竹说。
  主要怕姜知白气血攻心,伤上加伤。
  关于这次意外,虽然姜知白缄口不言,但姜棠也猜到一二。
  是因为李蓉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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