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瞥了一眼,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怎么就没甩给陈宴清两巴掌。
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折回去。
姜棠走过去,拉着粉竹,眼光极冷的扫了眼陈风,“放开她。”
“夫人……”
陈风有些为难。
好在下一刻,后头传来一道更为清冷的声音。
“陈风,放手。”
这人自然是陈宴清。
他话是对陈风说的,眼睛却看着姜棠。
姜棠从头到尾头都没回,瞧着粉竹得了自由,拉着人主仆两个走了。
粉竹有心说两句,可瞧着姜棠的模样冷冰冰的,她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姜棠,登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陈宴清跟了她们一路,最终被无情的关在了门外。
陈宴清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姜棠是换衣服,他便先站着等了一会儿。
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思路慢慢会打开。
他其实知道的,沈安已经定亲了,哪怕现在两人见面也发生不了什么,只是看见“和离书”的意外和震惊积压了几天,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孤独了几天,他的情绪处在紧绷的边缘。
今日被李陌忽然这么一激,登时失控了。
假山那边两人的探花肯定有误会,只是如今姜棠的意思明显,已经拒绝和他沟通了。
这个拒绝需要多久?
陈宴清心里没准。
估摸着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粉竹从里面出来了,这次竟然大着胆子,不吭声请了一个安就走了。
陈宴清没有理会,伸手叩了叩门。
“是我。”
陈宴清叫完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但见不到她陈宴清又不放心,只能试探着推了推门。
门竟然没锁……
他打了声招呼,“我进来了。”
说完便伸手,开了门。
才一推开,就有什么东西迎面直朝面门,陈宴清反应快,准确的接在手中。
发现是一个粉嫩嫩的抱枕。
这东西拿在手里轻,不至于有什么伤害性,只是警示意味十足。
果真——
姜棠冷眼站在中央,眼珠子瞪着他。
“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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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温泉·讨好 [V]
陈宴清头一次被赶了。
很绝情。
他的妻绷着脸,一个简单滚,他竟连张口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回合明确的讲,他没有败给沈安,而是败给了天性。
那些陈显恩留给他的,穿行在血脉中的东西。
他咬疼了她的肉。
撕破了她的裙子。
甚至差一点就忍不住强迫了她。
如果姜棠当时没有崩溃哭诉一句话的话,这些都会真实发生,他像个畜生一样,又也许他本来就是个畜生。
只是之前装的像个人,姜棠的离开撕毁了他最后的理智。
陈宴清出了门,避着姜家的人躲在暗处,瞧着他的小妻看书玩闹,和丫鬟荡秋千,没了他的碍眼,似乎很快就忘了不愉快,和别人笑起来。
他看到天黑,才磨磨蹭蹭回了家。
一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没有听见声响就扑过来的姜棠,也没有她叽叽喳喳的说笑,留给他的是比夜风更冷的房间。
他盯着空气的虚无半晌没动,直到陈风使人进来点了灯,他才反应过来。
他们似乎想和他说话,亦或者劝他,但瞧着他的状态没人敢往前。
呵!
这世上除了姜棠,怕是再没有哪个人,敢在他冷脸的时候牵着他要抱抱了。
明明不过成亲不到一年,她就如同一株独特的海棠一样,漂亮芳香的在心里扎了根。
不管他承不承认,离了她,他满脑子都是她。
而她呢?
现在她一定沐浴过,趴在床上踢着腿,津津有味的看话本了吧!
陈宴清走进去,也不大想睡,索性拿了本书坐到书桌旁夜读,谁知书没翻开,就瞧见桌上压着一张宣纸,上头墨染的字迹十分熟悉,是姜棠的。
他拿起来,目落其上。
“陈宴清,我阿兄受伤了,我先回家照顾他,先和你说好,我这可不是乱跑……我有急事才走的。”
“你骗了我,本来就是你不对,我生气难免的,总要给我一点时间想想清楚。”
“而且你好坏的。”
“你逼我吃东西,我都吐了!!肚子很难受,难受的要死了。”
“反正……你就在家好好反省。”
“你不能因为我想东西慢,就老这样,用自以为对婚姻好的方式,善作决断,你老这么强势的话,我怎么敢继续喜欢你。”
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很普通,连在一起却敲打的他无处遁形,他认真看着每一个字眼,忽然想起今日姜棠对他说的话。
她问他,“那你有没有看我写给你纸条?”
“你要按着我写的做。”
那是姜棠再给他机会,验收他反思己过最终的成果。
然而他都做了什么,他把人压在假山上亲,手撕坏了她的裙子,姜棠说的没错,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呢?
陈宴清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沉默静坐片刻,思绪乱作一团,有些无法呼吸。
甚至整颗心……空荡荡的。
他知道,他错了。
*
翌日,姜棠一醒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粉竹在帮她穿衣服,嘴里念叨着,“姑娘眼睛肿了,待会奴婢拿鸡蛋给你敷敷。”
本来应该叫夫人的。
但是姜棠太生气了,昨天晚上听见一定要粉竹改,粉竹本来也和姜棠一样生气,毫无意外跟着改回了姑娘,姜棠很满意。
她们家里是铜镜,质地不如陈宴清给她找的,所以梳妆照出来的样子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如今听了粉竹这么说,登时觉得自己的盛世美颜受到了威胁,心里对陈宴清的怨愤又上了一个台阶,嘟着嘴说:“好呀,那我今日不出门了。”
难看,怎么出?
粉竹被她这话逗的一笑。
“姑娘还是一样爱美。”
本以为生气了顾不得别的,现在瞧着倒也没有。
姜棠扭头道:“那是。”
再生气,美也是要美的。
说完这些姜棠又往院子看了一眼,“大早上,她们怎么这么热闹?”
这话让粉竹一顿,有些不大想说,但知道姜棠早晚要知道的,索性现在告诉她说:“咱们院里来人了。”
姜棠拧眉,“谁会来我这里呀?”
小沈氏最近忙着孟舒的婚事,孟舒也被看的紧出不来门,阿兄伤着,陈宴清才被赶过应该不会来,那是谁啊!
粉竹低着头道:“是陈风。”
这下姜棠不说话了,知道肯定是某人吩咐的,再一回想他昨日的作为,姜棠现在是理都不想理,谁叫她嘴现在还疼,腰后面也紫。
主仆两人都安静下来。
粉竹帮她收拾好,扶着姜棠出去吃饭,坐的时候都不敢弯腰。
陈风就站在院门口,静默的低着头。
等吃了早饭日头出来了,暖洋洋的照在院里的秋千上,姜棠出去消了食,走了些汗又回来沐浴,等靠下看话本子的时候,粉竹欲言又止的往院里看了好几眼。
不过没说什么。
倒是另一个照顾她的丫鬟说:“姑娘,他还在哎。”
姜棠这才抬头看了眼。
这时候日头已经很毒了,尽数落在陈风身上,他就像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人来人往没说一句话,仔细瞧时,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
姜棠生的陈宴清的气,如今瞧陈风这样却有些不忍心。
没一会儿便对粉竹粉竹,“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儿。”老这么晒着也不是事儿。
粉竹昨日和陈风也闹了些矛盾,按着自己的想法肯定不愿意现在靠近陈风,可谁叫她是丫鬟,又以姜棠为主惯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腿脚已经按着吩咐出去了。
粉竹不免有些丧气,冷着脸走到陈风面前。
“你来干嘛?”
陈风抬头看她一眼,仍是那副死猪脸,“我要见夫人。”
粉竹忍了脾气,不想在姜家丢人。
“夫人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陈风又低了头。
粉竹张口道:“你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会替你转达。”
但陈风还是那句话——
“我要见夫人。”
粉竹出来是姜棠的命令,可让他亲眼看看姜棠状况,是陈宴清对他的命令。
没办法,粉竹只能走,把事情如实告诉了姜棠。
姜棠恩怨分明,到底出来了,其实也不用陈风说什么事儿,姜棠已经看到了,地上摆着两大箱,零零散散应该是给她的。
果真陈风说:“这些是大人吩咐的,带给夫人。”
姜棠走近,发现都是她素日用惯的东西,白天喜欢看的话本子,中午喜欢的糖碎零嘴,晚上睡觉要抱着的抱枕,以及她每天爱美涂抹的醉棠春。
陈宴清有罪,东西无罪。
姜棠瞧见这些还是挺高兴的,弯腰勾起她的兔子抱枕,不了扯到腰上,疼的一个咧牙,被粉竹扶着站起来。
陈风蹙眉道:“夫人受伤了?”
姜棠闻言还没说话,粉竹就气的怼了回去,“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好大人吧!”
她们姑娘娇软矜贵的,哪能直接靠在粗杂的假山上,不禁肌肤红了,最严重的差点没破皮,也就因为少爷自己也有伤,姑娘不许她说,否则真要去告上一状。
陈风应该也想到了,最后补充一句,“第二个箱子有王府秘制的祛伤膏,不会留疤。”
收拾东西的时候,陈宴清考虑到姜棠如今的性子,已经今非昔比有些跳脱,怕她素日玩闹跌打扭伤,顺带把所有的祛伤膏打包了。
如果不是姜棠不允许……
陈宴清很可能把自己都送过来。
姜棠听了倒没意见,点了头,粉竹叫人把东西抬进去。
反正里面基本都是姜棠成亲前就用惯的,大多原本就出自姜家,是姜棠自己的东西,剩下那些王府的,算作她受伤的赔偿就是了。
处理完这些,姜棠不欲久留。
不远处,一株翠绿的高树之上,陈宴清站在上头,目光由上到下。
瞧着她抱着自己粉嫩嫩的兔子抱枕,踩着小步回去,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几不可见的浮现几分笑意。
这姑娘被她宠坏了,平日过的精致。
想把东西送给她,让她在姜家也一样舒服,但又怕亲自去姜棠不高兴,让陈风代为执行。
他的妻是个怨憎分明的,果真没让他失望。
恼怒他,却见了陈风,这让陈宴清又喜又酸,然而却没丝毫办法,看见她扶着腰受了伤,心里只剩愧疚。
看见喜欢的兔子抱枕,她能开心的抱着不放。
这便够了,起码没有消极,等人走后陈宴清也离开了,他今日大理寺仍有事情要做,唯一留着见她的时间,都要用晚上加班来补,这也没什么。
反正没有她的家,回不回都一样。
陈宴清忙到天黑,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倒是李陌出城回来,正巧经过来看了眼。
瞧着他奋笔疾书的状态,登时惊讶道:“怎么的,人还没哄好?”
陈宴清撩眼看他一眼,明知故问的家伙。
李陌也不恼,自顾拿着那些案宗看了几本,“作为过来人,你就没什么需要向孤请教的吗?”
“没有。”陈宴清说。
着实是因为,姜棠和唐心很不一样。
唐心自幼由生母教授,骨子里骄傲矜持,脑子清晰懂得轻重,很多事情即便是吵,也是理智的分析。
姜棠不一样……
她因为受过伤,想事情慢。加之自小没有生母,姜知白父子对她有求必应,所以更为娇气,李陌的方式对他毫无借鉴之处。
陈宴清准备等她气过了之后,再逐步瓦解。
“行,有志气,祝你成功。”
李陌笑了笑,走之前忽然想起,“孤记得李蓉嫣那丫头约了姜棠月中泡温泉,地方在哪儿来着?”
李陌没说。
陈宴清却有本事知道,他手下的笔果真停了。
大理寺发生的事情姜棠并不知道,这一晚她抱着自己的小抱枕,躺在熟悉的香味中,睡的香甜又安心。
自这日起,姜棠总会收到一些东西。
比如早上打开门,外头摆着食盒,里面躺着之前和陈宴清在福满楼吃饭时,她一直记挂的甜汤,不热不烫温度正好。
下面压着纸条。
上头写着——不可多食。
姜棠哼的一声拍拍裙子,捧着瓷碗喝了精光。
她虽然气,但没有要和他断绝关系的想法,如今不理他,只是想陈宴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她不计较上辈子和他在一起,陈宴清仍旧这么霸道蛮横,那么她怎么敢喜欢他。
陈宴清也会给她送别的,比如张记的小笼包,李家的糖油果子等等。
这些都是街上很受欢迎的小吃,尤其是早上,出工的人多,队伍长,陈风说都是陈宴清上朝前买的,保温送过来,这样算下来……他应该每天天不亮起来。
素日最烦嘈杂的男人,站在队伍中间。
一身富贵矜持,拿着烟火气的吃食,想着便好笑,姜棠哼了一声才不轻易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