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吵吵闹闹太过熟捻,瞒的了初一瞒不了十五,李陌可是监国太子爷,眼力心性非常人可比,丫鬟来报一说姜知白在太子府出了事,姜棠就猜到是李陌动的手。
只是她一直很不明白……
“阿兄你为何不娶蓉嫣姐姐?”
姜知白抓着枕头五指一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胡说什么呢?”
“没有胡说,我都知道了。”姜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姜知白瞬间急了,“陈宴清告诉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姜棠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摇头,“不是。”
姜知白有些不信。
“是上次在太子府,我看见蓉嫣姐姐亲、亲你。”
姜知白目光滑过妹妹羞红的脸,这下算是明白瞒不住了,“也没因为什么,不娶就是不合适呗!”
“那你喜欢蓉嫣姐姐吗?”姜棠凝着他。
姜知白枕着胳膊没有说话,他张扬随性惯了,鲜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
安静下去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无需言语解释,就是默认。
姜棠见此不禁茫然的皱了皱眉,“既然喜欢就是合适啊!”
“糖糖,喜欢不止是两个人的合适。”
其中牵扯的是两个家族。
也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抛却一切,不管不顾,相携一起没有明天的,然而这些姜知白没叫妹妹知道。
所以姜棠想不通彻,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姜知白。
这样如是过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李陌和陈宴清发的什么疯,不要命的办公,大家被他们逼的也工作量骤增,满朝文武的怨声载道。
其中最受不了的当属李蓉嫣。
她不仅被李陌禁足在太子府,每日还要顶着嬷嬷们的视线和诸家公子花园相看,在见了三四个歪瓜裂枣之后,李蓉嫣果然扑到唐心的怀中哀嚎,“嫂嫂救命!”
唐心简直哭笑不得。
“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瞒着我们的胆子都哪里去了?”
李蓉嫣自知理亏,“我不告诉你们,不过是因为……人家又不愿意娶。”
这话让唐心也生了气,“什么叫他不愿意娶?公主他还不愿意娶,我看你皇兄是揍轻了。”
李蓉嫣低着头解释,“其实也不是不愿吧,而是不能,就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不能。”
唐心也是当太子妃的人,方才为李蓉嫣抱不平才埋怨的姜知白,如今李蓉嫣这话一出,唐心就能明白其中关键。
想想姜家的家世和权柄,再想想宫里那位人的心机和算计,倒也的确风险很大啊!
李蓉嫣:“姜家四代为将,手中实权很重,早在父皇年轻之时就对他们有所忌惮。”
所以这些年姜伯父姜叔父们才会一个个战死沙场,其中有斩敌为国捐躯,也不乏自己人算计,英勇的人带着筋骨埋了黄土。
上京城大家心里都知道,姜家忠勇,是家族使命,也是宿命悲哀。
但即使知道,却无人敢说。
唐心未嫁时也听父亲说过,敬佩姜老姜家一身风骨。
当年年纪轻轻,失父失兄,丧弟丧妻,单凭一把长缨枪守住了魏国十里长关,更为威慑敌国多年不曾踏入上京一步,骨肉分离。
唐国公每次都会叹息,“哪里是他不想回……”
是不能回。
敌国的铁骑,帝王的君心,百姓的安然,风沙抹平了大将柔情,逼着他一年又一年不能回,所以哪怕姜知白纨绔,上京大人们也都照顾他,不曾为难。
他们踩着的,都是人家亲人的鲜血淋漓。
每每想起这些,想起上辈子姜家的满门凋零,李蓉嫣都难受的要命。
她苦笑着问唐心,“皇嫂记得糖糖的继母吗?”
唐心回忆了一下,“似乎不大记得……”
那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二婚妇人,长相和姜棠有几分相似,每回都坐在该有的位置,不攀谈,也不曾低头。
不过倒是她的女儿孟舒明艳些,心性也高。
“那便是姜老将军十多年前娶的,别人都说是因为她长的像沈夫人,其实不像的。”
你真正爱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独一无二的。
姜老将军也并非卑劣拿人为替身之人,这是上辈子姜知白要推开她,让她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刨析给她知道的。
“姜老将军不及而立丧妻,又有满身军功在身,求嫁之人多不胜数,其中不乏名门贵族,可姜老将军不要她们,一个是不喜欢,一个就是不能娶一个名门贵族。”
父皇不会允许,一个深得民心的将军,再结贵亲。
“所以他娶了小沈氏,一个二嫁的商妇。当年姜老将军就那样选了,更何况如今的姜知白,他是姜家独子,妹妹嫁的晋王府陈宴清,你让他如何接受我一个公主……”
李蓉嫣闭着眼,两辈子的眼泪就这么流出来。
唐心头一回看这个英气的姑娘的哭。
“皇嫂,是我不甘,所以要缠着他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李蓉嫣也不知对不对,她不想害姜家覆灭,却也再爱不上别人。
在姜知白为她闯敌营,问出那句“我只问你愿不愿”的时候,在姜知白扶着她的肩,教她那句“是你公主,但你也是李蓉嫣,是你自己”的时候。
她就再也,爱不上别人。
李蓉嫣笑着,抹了抹眼睛,“我若是身份低一些,就好了。”
听了这话,唐心也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点着她的头说:“你怎么和你皇兄一样,死犟死犟的。”当初李陌明知皇帝不同意,却当众求圣旨娶她的时候,不也一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吗?
大逆不道的想,唐心真希望皇帝去死。
“行了行了,皇嫂帮你,明个儿起你皇兄铁定不再为难你行了吧!”
李蓉嫣这才一笑,“皇嫂真好。”
说完便撒欢的跑出去洗漱,可能因为丢人吧,之后没敢再往唐心面前凑。这件事唐心果然放在了心上,当晚只听李陌砸了几个碗碟,在书房坐了彻夜。
翌日出门瞧见躲着他的李蓉嫣,不仅没为难,更叫她添件衣裳再去玩儿。
李蓉嫣还有些不大习惯,“好、好的皇兄!”
瞧着她恢复了活力,李陌才笑骂一声,“记得以后有事和皇兄说,皇嫂是亲的,皇兄也不是捡的,不过凶你两天,瞧把你吓的。”
李蓉嫣讪讪的笑笑。
李陌没再理她走了。
上辈子的李陌对李蓉嫣也不差,但仅限于给她公主应得的尊容,这辈子和他们走近之后发现,她这个皇兄还挺好的。
生于皇宫,却不染于皇宫,保留了人基本的良知和善意。
果真是以后为人称颂的明君啊!
李陌解决了心里的不爽,整个人都舒畅了,连着高强度的工作,今日忽然想松快松快。
他想起了至今不爽的陈宴清。
觉着这个时候找他喝茶,十分恰当,正好今日休沐嘛!
李陌让人备了车,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出发了,穿行在大街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马匹嘶鸣的声音,在上京城骑马的非富即贵,他不免扭头看了一眼。
正巧车帘被吹开,让李陌瞧见了马上前几日新封探花郎。
“沈安?”
李陌砸了一下嘴,瞧着离开后沈安去往的方向,他有些不确定,敲了一下车壁,“镇国将军府姜家,是不是也在那个方向?”
外头人答,“正是。”
这下可好玩儿了……
李陌按捺不住自己看好戏的心,“那快点,去晋王府北院。”
“是。”
侍卫觉着太子爷今日似乎有些莫名兴奋。
很快马车到了晋王府,李陌独子摇着折扇走进去,正巧瞧见石桌旁一人对弈的陈宴清。
明明环境很清幽,气氛安静的十分和谐。
可李陌就是能从这份沉默之中感受到一股压抑的不悦,算起来,这是他知道陈宴清和姜棠吵架的第三天,的亏这厮耐的住脾气。
李陌坐下去,陈宴清仍未抬头。
平时的话李陌早就骂了,不过他今日心情好,也就不和这个冷漠的人计较,对着旁边装透明的陈风说:“给孤上壶好茶。”
陈宴清听了不说话。
陈风自然按着吩咐去了,没多久提来一壶新茶,李陌倒了一杯,扶着杯壁说:“怎么孤和你家大人用的杯子不一样?”
陈风低着头说:“太子殿下,大人用的是官窑白瓷,那套只剩那么一个了。”其余三个上次夫人生气都给砸没了。
“剩一个还摆出来,你们晋王府如今这么穷的吗?”
这说的话陈风委屈,可他哪敢回。
这哪儿是他要摆出来,明明是大人指名道姓只要这白瓷的,要说理由陈风也不知道,也不敢问,猜测又是和夫人有关。
李陌是谁?
那可是和陈宴清与虎谋皮十几年的太子啊!
但就陈风的反应,就脑补出无数陈宴清睹物思人的怨夫形象,他摆手使人退下,晃着腿调侃陈宴清道:“怎么?这么多天,你的小夫人,不去找?”
呵!
陈宴清也气啊。
此刻摆出一副淡定模样,在棋盘上落下一棋子。
“找她作甚?”
娇养这么久的小家雀,只要他不割断两人的夫妻关系,闹够了自己就回来了,这次她胆大包天别等着他去请,绝不。
“啧啧,好勇气。”李陌竖完大拇指,端起茶细品一口,状似无意道:“孤方才来的路上,可是瞧见一个人。”
陈宴清对此不感兴趣。
“那可是人家青梅竹马的表兄啊!”
沈安吗?
陈宴清收了手,盯着李陌。
李陌一笑,“孤还瞧见人家那架势,是要对将军登门拜……”
话音未落,李陌只觉眼前一片残影闪过。
陈宴清转眼了不见了踪影。
李陌瞧着嘴角噙出一抹得逞的笑。
第五十七章 假山·欺负 [V]
*
另一边沈家。
又一回和小沈氏请安离开,姜棠听见她对孟舒嘱咐:“后日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明家参加春宴。”
“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
孟舒比姜棠还大几个月,却因为痴恋沈安婚事没有着落,以前小沈氏被她哭求一次又一次让步,可直到沈安高中后说亲的消息传出来,小沈氏知道孟舒注定不能如愿,最近忙着给孟舒相看。
小沈氏苦口婆心,“你听娘的,别再惦记他了,没用的。”
孟舒低头不语。
这些年母亲都是这么劝她的,她也没有刻意惦记,可两人见一面记一面,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在身后仰望记挂着沈安,似乎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被小沈氏言辞直白的说教一通,孟舒也烦,站起来抱怨说:“什么叫没用,若当初没母亲拦着,我改了姜姓,沈家会瞧不上我吗?您都已经二嫁了,我是您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这么多年您不能在姜家……”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
小沈氏的巴掌落在孟舒的脸上,“闭嘴。”
孟舒被唬住。
捂着脸母女对视,气氛忽然凝固下来。
小沈氏打完盯着她,却还没完,向来温柔的她冷了一张脸质问:“什么叫改了姜姓。”
孟舒不语泪眼婆娑。
明明小时候她也是乖巧伶俐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沈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女儿,心思重,心眼高,不思己过。
出了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抱怨,甚至于孟舒……她没有良心。
“当初水难命悬一线,是你父亲拿命换了我们,打出生起我就和你念叨,他叫孟泽川,是你父亲。”
孟舒是遗腹子,无论小沈氏说的怎样伟大,头一回会感动,次数多了也无感,又也许她骨子里就带着薄情寡淡,所以无法共感。
在孟舒心中,父亲若真疼爱于她,就应该看着她好。
小沈氏见孟舒不说话,登时站起来,抓着孟舒的手,“你记住没有。”
孟舒一愣,小沈氏盯着她。
“他是你唯一的父亲,记住没有。”
“……记住了。”
小沈氏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聘者为妻,奔着为妾,而且沈安也不见得对你多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往后就听母亲的安排,你下去吧。”
孟舒跑了出去,恰巧遇上姜棠。
也不是姜棠故意要听的,方才她都走了,被那一巴掌惊了神,意外之下难免听到几句,如今也怪尴尬的。
孟舒瞧见她,觉着再没有这样丢脸过,瞪了她一眼捂着脸跑了。
她看出来孟舒是不服气的。
粉竹护着姜棠往前走,“夫人,咱们接下去往哪里去?”
“先去瞧瞧阿兄,然后就回房,”姜棠倒走着,牵着粉竹说:“我记得蓉嫣姐姐给我下了帖子,邀我过几日去泡温泉,咱们也要准备准备。”
“好。”
粉竹应下,心里叹息一声。
今日又是没听夫人提起大人的一天,就好似……真的忘了一样,大人也是,明明已经回城了却不见来姜家哄人。
想想也怪头疼的。
主仆两人走着,不防边上灌木一阵窸索。
“什么东西?”粉竹挡着姜棠。
姜棠转眸,看着假山。
结果站出来一个人,熟悉的身影挡住了日光,深黑的瞳色吸光,漆黑的尽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