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竹不识
时间:2022-05-09 07:57:11

提起谢鸣,沈婳音没忍住好奇,悄声问:“昭王殿下与谢大哥情同手足,战场上又是过命的情分,怎的竟没将互穿之事告诉谢大哥?”
瑞王却肩膀一耸一耸地笑起来,贼兮兮的,“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姑娘,但姑娘得发誓,绝不把我的话转给谢鸣听。”
“嗯?”
瑞王掩口凑到“他”耳边:“因为四哥觉得,仲名一点弯弯肠子都没有,半点不会演戏,告诉了他肯定会露马脚。”
“当年四哥选副将,人品得绝对靠得住,才能在战场上彼此交与后背。四哥的观念兴许就是——仲名这种傻一点的,靠得住!”
沈婳音:“……”
姑且当他是夸谢大哥吧。
马车轧过路面辘辘作响,天边泛起鱼肚白,长街尽头的巍峨殿宇高耸入云,朱墙青瓦明灿辉煌,皇城就在眼前了。
进到宫城里,几进几出的高门仿佛数不清,长长的宫道像是没有尽头。
宫人们很有分寸,始终隔着固定的距离跟在后面,沈婳音确认了好几眼,这才敢压低了声音对瑞王道:“他还没好全就折腾着面圣,不是糟蹋身子么?”
“嗐,四哥与我这闲人不同,他肩上扛着多少事呢,哪由得了自个儿舒服?”
当初楚欢刚从不定时的昏迷中彻底清醒就开始处理公事,沈婳音力劝他在北疆就地静养,他却还是坚持回京复命,要不是长途颠簸辛苦,也不至于两个月了还这副样子。
“还受得住吗?”瑞王有些担心,“劳阿音姑娘受累了,这里到处都是人眼睛,如若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叫他们看出四哥的身子依然不妥。”
“累的是昭王殿下的身子,我没事。”
“噢,也对也对。”瑞王笑得促狭,“姑娘帮四哥过了这关,四哥可欠姑娘一个大人情,姑娘好好想想向他讨什么谢礼,不要便宜了他去。”
帮昭王就是帮自己,沈婳音自然认真以待,只当瑞王说的是玩笑话。
绕过俯瞰京城的兴极殿,登上高高石阶,便是大凉皇帝日常起居的北辰殿了。
小朝会尚未退班,他们便在偏殿恭候。宦官奉上茶汤,沈婳音端起来浅尝几口——嗯,皇家出品,确实比自己煎的要好喝得多了。
满大殿侍立着宦者,“兄弟俩”不好任意闲聊。瑞王知她新奇,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挤眉弄眼。
沈婳音便知随便吃是没关系的,索性一一尝过,宦官见“昭王殿下”有胃口,极有眼色地又上了一盘鲜果,全是不重样的。
医者深谙体健则胃开的道理,沈婳音吃得十分过瘾,作出昭王身体无碍的样子给那些眼睛看。
“昭王”那双素来冷锐的眸子里透出晴朗柔和的色彩,瑞王在旁瞧着,一时竟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有在四哥眼里见到这样纯净的眼神了?
真是怀念啊。
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四哥也是无忧无虑的云州小儿郎,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心满意足。后来楚家入主洛京,四哥又是圣人儿子里分外出类拔萃的,肩上的担子、接触的人物越来越复杂,眼里的纯粹也就一点一点地消磨掉,最终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自己与四哥真正亲密无间的情谊,似乎就停留在了入主洛京那一年,再往后只是将幼时的亲近强行延续至今而已。幸亏他们俩是一母同胞,否则大概也会像与三哥、六弟、八弟那般——表面的兄友弟恭比幼时更胜,心底里却早已是冰凉一片。
是从何时起,自己对四哥明明真心挂念,却也不得不在放肆中谨慎措辞,时时注意不要真的口无遮拦呢?
是从父亲自封燕云王的时候吗?还是从父亲登基为帝的时候,或是从四哥封王开府的时候,又或是从自己急于逃离政权核心而远走江湖的时候?
不,一定不是因为自己远走江湖数年的缘故,而是从世家子成为皇家子以后,每个兄弟都身不由已地急剧变化,被朝中群臣拉扯着,被摸不着的大局撕裂着,变得心墙越来越高,心气越来越远。
其实四哥当年的选择也与自己是一样的吧?自己选择堕落江湖,四哥选择奔走疆场,最初都是为了远离这个至高又肮脏的漩涡。而四哥作为母妃的长子,与自己又是不同的,自己或许能够任性到底,可是四哥不能,四哥终究扛起了家国的担子,扛起了大凉的大纛,成为了大凉的一只利爪。
至于父亲……不,圣人其实已不能算真正的父亲了,圣人是君。就算表面上再怎么父子情深,圣人也首先是君,而后才是父,这一点是永远不该忘的。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用在民间大约是通的,用在帝王家就不太灵验了。前朝末帝不就亲手摔死了自己的两个幼子吗?
啧,怎就胡思乱想得这样远了……
瑞王收回心神,却见“四哥”正不解地瞧着自己。
“五弟,你盯着我做什么?”
沈婳音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噢噢……”瑞王尴尬地整整衣襟,“没什么,圣人快要下朝了,我只是在想,圣人会不会又要骂我。”
不一会儿工夫,来人传话说陛下召见。
没进宫的时候紧张得要死,从迈进宫门的一刹,沈婳音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到了此刻,面圣的恐惧基本全随果品咽进了肚子。
她闭上眼睛,默想一瞬楚欢的模样,又缓缓睁开。
展现演技的时候到了,从现在起,她不是医女阿音,她是皇五子昭王,无论出了什么意外都不能慌,她是皇五子昭王。
沈婳音坦坦荡荡受了两侧宫人的礼,与瑞王往北辰正殿而去。
北辰殿本就是帝王起居之处,布局颇具生活意趣,一眼望过去,有点像特大号、奢华版的侯府正堂。这样稍作类比,皇宫大内也就不那般可怕了。
凉帝穿着一身日常装束,斜坐在矮脚长案后读卷轴,身后两个宦官躬身打扇,衣饰体面的大总管笑眯眯侍立一旁,殿内所有宫人都不动如画,活似雕刻的假人。
沈婳音按瑞王教过的,跪下行君臣大礼,因伤口碍于活动,动作就慢了半拍。
凉帝已经亲自绕过低矮长案,在“楚欢”额头触地前扶住了他。
“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多礼,身子怎么样了?别牵扯了伤口。”
龙涎香的味道缠绕着,莫名使人安心。沈婳音趁机抬眼扫过凉帝——年逾半百,身材保持得很好,举手投足间不言自威,莫可逼视。
不必瑞王提醒,沈婳音从容道:“谢陛下挂念,儿已大安。”
半个多余的奉承讨喜之字都没有,很符合楚欢的德行。
说起来,她阿音也是亲眼见过人间活帝王的人了,除了紧张,想想还有点开心。
凉帝预料自己这儿子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没想到竟从“楚欢”面上瞧出一丝喜悦,不是从前那般拧巴着一口气的样子,而是平和甚至恭顺的。
凉帝不由多瞧了“他”几眼,久违的欣慰感仿佛一下子抚平了从前的别扭。
“瘦了,檀奴。”
趁凉帝背过身回到龙座处的功夫,沈婳音用余光瞥见了瑞王乍然抬头朝凉帝的背影看过去,似乎很是意外。
檀奴,昭王的乳名吗?
传说古时一男子姿仪秀美,小名便唤檀奴。凉帝给昭王取名檀奴,这是变相夸自己儿子美貌?
沈婳音颇无语。
她原本不打算接什么话的,但看瑞王的强烈反应,似乎这名字并不常唤,那么“昭王”也理应给出反应才是,于是道:“儿为大凉守江山,重任在肩,不敢稍纵。”
“这阵子我儿受苦了,朕知道。赐座。”
便有宦官拿上垫子,在龙座之侧放好,朝沈婳音做了个极优雅的“请”的手势。
还叩着头的小可怜瑞王没人管,只好自己从地上直起腰杆,“陛下眼里只有四王兄,都没瞧见儿。”
半是故意撒娇卖痴,半是将凉帝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减轻沈婳音的压力。
凉帝绕回案前,浅浅地瞪了瑞王一眼,带出些不咸不淡的怒意道:“你?还记得回京的路怎么走,真是难为你了。”
说罢,向“楚欢”问起伤情。
这个问题真是问对了人,沈婳音比楚欢本欢还要清楚得多,从愈合情况到用药方子娓娓道来,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眼打量凉帝的反应,眼看着凉帝的表情愈发舒展开来,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瑞王原本担心沈婳音在御前会紧张过度露出破绽,没想到她心性沉着至此,比那些头回面圣的地方官还冷静得多。不知是不是由于初生牛犊不怕虎,越是这种与官场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姑娘,越是对天子之威不曾亲眼见过,反而能够正常应对。
凉帝听了沈婳音的汇报,明显很高兴,“檀奴啊,总算对自己的身子上心了,不错,不错!这才是真长进,别叫朕和你们母妃担心。”
又瞪向瑞王:“跟你四王兄学学,对自己上上心,老大不小也该做点正经事。朕不要求你像老三那样坐镇京兆尹府,入秋到礼部挂个职,不许再往京外跑。”
瑞王不敢当面反驳,唯唯应着。
这场面其实与沈婳音的想象不大一样,她原想着面圣该是件严肃板正之事,不料只是父子闲话家常,也没有谢鸣担心得那般剑拔弩张。
沈婳音不知道,瑞王却知道,今日没有剑拔弩张的唯一原因,正是因为她并非真正的四哥,没拿出四哥真正的脾气,否则,就凭上次以四哥负气出走北疆而告终的局面,今日只要四哥有一星半点搓火的言辞,一年半之前的那场架就还得接着吵。
也算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吧。
凉帝日理万机,与儿子们的相聚只持续了一刻钟就打发他们离开了。不过凉帝似乎心情很好,看向“楚欢”的眼神充满慈爱。
沈婳音自知功德圆满,暗自舒了一大口气,跟着瑞王跪下告退。
这一刻钟里,其实凉帝只与瑞王说了那短短两句而已,其余都是在与“楚欢”交谈。
瑞王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失落的感觉了。
圣人眼里只有三哥、四哥这样可堪大用的儿子,像自己这种逍遥在外的皇子,每次面圣,顶多是被管束两句,根本不会被圣人放在心上的,“安分守己”就是圣人对他最大的期望。
但他清楚自己不该这样想,他应该想着,自己年纪轻轻又无寸功,却也跟四哥一样封了王,已是极大的荣宠,若还奢求别的什么,便是太不知足了。
沈婳音和瑞王各怀着心事退到了门口,哪知凉帝又轻飘飘吩咐了一句:“去看看你们母妃,檀奴好生说说伤情,好叫她放心。”
瑞王连忙一口答应,沈婳音内心里却叫了好大一声苦。
好不容易过了皇帝这关,居然还有后妃的关在后等着。
先拜皇帝又拜后妃,她连自己的爹娘都还没见过,倒先把昭王的爹娘认全了。
 
第16章 斗琴
 
沈婳音在皇宫大内的行程脚不沾地,楚欢在镇北侯府也没能闲下来。
婳珠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邀请了上一回的白姑娘、柳姑娘、郑姑娘到岫玉馆小聚,也没将“沈婳音”和小婳棠落下。
岫玉馆后院的苦湘绿樱正式拔了,新规划的牡丹花圃还没开建,就空出一片场地来,婳珠一时兴起要办一场乐舞会。
白姑娘是白夫人的侄女,自幼舞刀弄枪,当先表演起刃风漫卷的剑舞,一套剑法使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嗔道:“不好不好,没有乐音助兴,干巴巴的,没劲!”
柳姑娘道:“要乐声有什么难的?叫婳珠一起呀。婳珠,你的琴技没搁下吧?”
洺溪早预备着主子要露一手,赶紧命小丫头把调好的琴抱出来,又在院中铺开竹席软垫,请姑娘们坐。
楚欢一见这有备而来的架势,直觉今日不会这么简单。
婳珠自幼学琴,琴艺在好友中独领风骚。既是为舞“剑”助兴,她便选了支《破阵曲》。
琴起,舞起,诸人兴起,皆是一脸陶醉地赞赏。
“沈婳音”一不小心又成了异类,全程神情漠然。
白姑娘的剑舞得尚可,比之宫廷舞师的技艺却差得远了,入不了楚欢的眼。
至于婳珠的琴……
昭王善音律,每年元日宫宴都被钦点御前抚琴,这是京城上流人尽皆知之事。
他是杀场中人,献的曲正巧都是《广陵散》、《大胡笳》一类的激扬之乐,而婳珠的《破阵曲》在楚欢听来,实在不伦不类。
弹的明明是杀伐曲调,吟猱间却全是娇媚女儿情态,听得楚欢牙酸。加之婳珠体弱,腕子力道虚浮,软绵绵,娇柔柔,听上去阵已败了,丧气得很。
虽说只是闺阁玩乐而已,但听不惯就是听不惯,楚欢也懒得遮掩。
婳珠曲谱娴熟,一面挑踔,一面横扫众人表情。一众赞赏崇拜的目光里,唯独“沈婳音”峨眉浅蹙,面纱都挡不住“她”发自内心的嫌弃。
这乡巴佬,到底懂不懂音律啊?竟敢小瞧自己,凭“她”也配?
婳珠登时气上心头。
一曲毕,诸人捧场道还未听够。
婳珠忍着不快勉强笑了笑,温温柔柔地相邀:“阿音来试试可好?”
“沈婳音”略略摇头,拒绝得高冷。
婳珠哪里肯放过她,“今日在场的都是姐妹,弹得不好又没人笑你,阿音可不要这般小气呀。要不咱们小婳棠先来试试,给你音姐姐做个示范?”
一向不怯场的小婳棠却连连摆手,直往后缩。
大约小孩子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敏锐直觉,婳棠本能地察觉到,音姐姐今日又与平时不一样了,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种感觉,让人不敢接近。婳棠心中有些畏惧,没心情弹琴,只想乖乖坐着。
婳珠才不肯善罢甘休,笑道:“阿音,我正想同母亲说为你请先生授业呢,今日先看看你的程度,也好回禀母亲,你看如何?”
郑姑娘和柳姑娘有些忧心地对视一眼,都感觉到阿音是不愿弹琴的,可婳珠今日又异常坚持,都在犹豫要不要替阿音挡一下。
“沈婳音”却终于开了口:“也罢,那便弹吧。”
既然沈二姑娘是为了探阿音的虚实,那便弹吧。
楚欢深知阿音唯一的喜好便是医学,对这些务虚的艺术并不热衷,请先生授业云云,阿音必定不胜其烦,那么旁人便不可以拿这些杂事打扰阿音。
这点最起码的眼力价,楚欢还是有的。
平日互穿时,他自认为已经全力以赴地配合做戏,可仍有那么多得罪阿音姑娘之处,像眼下这样的小忙,还是能帮则帮比较好。就算是为了自己日后别疼死在阿音手里,这首曲子也非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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