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竹不识
时间:2022-05-09 07:57:11

高高的匾额,高高的门;高高的府墙,人心深。
月麟见沈婳音默默望着“镇北侯府”四字不语,心中踏实不下,轻轻道:“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镇北侯府”四个字真遒劲啊,墨底金漆,御笔亲提。
竟是她原本的家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沈婳音轻提裙裾,登上台阶,与往常一样向门卫颔首回礼。
主院静悄悄的,并无争执的痕迹,大约白夫人与杨姨娘两个已经吵完了一个回合,各自回房想新辙去了。
月麟问:“那、那我们现在去求夫人吗?”
岫玉馆的二姑娘不就是仗着会哭,一有不顺心,到长辈面前哭一遭就要什么给什么?倘若音姑娘好好求求夫人,兴许夫人能铁下心来保住音姑娘呢?凭杨姨娘再怎样有分量,到底是妾室,难道还能把音姑娘硬搡出去不成?
“不,先去琅芸院请安。”
“去见杨姨娘?”月麟吃了一惊,紧赶两步追上沈婳音,“为什么呀?”
“想她了。”
既然对方打算撕破脸,那自己这边也不必维持表面工夫了。
当初白夫人费尽心思把自己弄进来,自然不愿意放出去,在这件事上与自己已是一条心,没有求的必要,吃亏之处只在白夫人不如杨姨娘会摆道理,迫于舆论压力骑虎难下罢了。
白夫人会被妾室挤压多年,并非没有缘由。官宦将门之后遇上市井人家的女子,那些直性子、硬脾气就全成了弱点。倘若杨姨娘犯错,白夫人拿出主母的架子来怎样惩罚都使得,可遇上了测风水这种软钉子,白夫人就奈何不了。
沈婳音这样一忖,便知此事只能靠自己应对,白夫人恐有心无力。
 
沈婳音只来过杨姨娘的琅芸院一次,便是刚入府走动时的那次。
琅芸院与主院的典雅大气不同,处处透着鲜活的烟火气,小挂灯、小绢花、小陶人儿,色彩斑斓,甜美温馨。
“姨娘,婳珠病势缠绵,阿音心中时时挂念,听闻姨娘请过了风水先生,先生怎么说?”
沈婳音规矩正坐,乖巧柔婉,流露出的忧心恰如其分。
杨姨娘亲自端给沈婳音一盘鲜花糕,风韵不减的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为难,将月麟听去的那些话大差不差地说了一遍,大意还是说西北方有不祥之气克着婳珠了。
一面说着,沈婳音还没怎样,杨姨娘的眼眶先迅速红了,语音里像是藏不住心痛,“音姐儿,你也知道,珠姐儿自小体弱,常年服药不断,这回不知撞了什么邪祟,竟连病根都不大找得出来,幸得先生指点迷津,原来是西北边出了岔子……”
到最后,竟哽出了一丝哭腔。
沈婳音神情很认真地问:“咱们府上西北方不是别处,正是我的千霜苑,会不会是先生弄错了?”
“唉,那是位闻名遐迩的堪舆大师,年年都得老百姓感谢的牌匾,想来有些神通。”
末了,杨姨娘又忙道:“音姐儿,你别多想,这种事咱们凡人谁也料不到的。可是,你看珠姐儿的身子……她是侯爷的心肝儿肉啊,我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没法向侯爷交代,少不得暂且委屈你……唉!”
说着,几乎要掉下鳄鱼的眼泪。
沈婳音不怕杨姨娘说,就怕她不说,结果对方还是半含半露地不肯道出详情。
少不得……学一回婳珠那茶里茶气的本事了。
沈婳音的灵秀双眸里挤出一丝不安,小手抓住杨姨娘的衣袖,“姨娘,从前我在外闯荡,见过不少只会卖弄嘴皮子的神棍,咱们府里怀疑有腌臜物,可得请个靠得住的真仙人才行,不能被那些招摇撞骗的半吊子给唬住了。”
杨姨娘见沈婳音还是不信,只得叹道:“请的是卜妄轩的六二大师,据说祖上任过前朝司天台的少监,世代观测星象,他算的若有假,洛京城里还有谁可信呢?”
卜妄轩的六二吗?沈婳音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杨姨娘又道:“六二大师细细掐算过了,说是千霜苑的主位沾染了大西北的血光之气,府中身强体健的自是不妨,于体弱之人却有妨碍。”
“这么说,姨娘是嫌弃我远自穷乡僻壤而来?”
“不不不,当年郑夫人还亲身往北疆去呢,姨娘我又怎会看轻了你的家乡?”
杨姨娘拍着沈婳音的手背,仿佛字字恳切。
“那六二大师掐算,你前段时日接触过北疆而来的人,因此才沾染了北疆战地的血光,也不知他算得准不准。”
北疆来的?沈婳音脑中嗡一声响。
不错,她见过的栾师姐和苹苹都是从北疆跟过来的,那风水骗子如何知晓?
杨姨娘眼光老辣,纵使隔着面纱,也能看透沈婳音的表情,心中便已了然,语重心长地道:“所以呀,音姐儿,且不论风水之事,咱们侯府不比寻常小门小户,你身为侯爷名义上的女儿,总是跑出去见些杂七杂八的人,于侯府于自己,实在是……”
“既如此,”沈婳音故作委屈地低下头,“不如劳烦姨娘,过两日再约六二大师进府一趟,去我千霜苑一堪,看具体是哪里出了不干净的,也好抹去阿音的疑虑。若真是阿音沾了不祥之气,扰了府里的祥瑞,阿音自当搬出去避避,一直到婳珠大安了再说,绝不耽误了婳珠的身子。”
杨姨娘面露十二分的不忍,沉吟良久,俯身搂住沈婳音的纤细身躯,“也好,兹事体大,明日再请大师过来确认一番,委屈音姐儿了。”
 
翌日清早,镇北侯府门房登记,音姑娘使马车去渡兰药肆。
出了大门走出大半条街,沈婳音却叫车夫改了道,往福康街的方向去,在一家脂粉铺子前喊了停车。
沈婳音只带了月麟一个婢女出门,叫车夫靠边等着,主仆两人挽手进了脂粉铺子。
沈婳音悄声问月麟:“这回怎么走?”
月麟一路领着沈婳音往里穿,“出了后门绕到前面街上,过街斜对面就是了。”
亏得月麟以前是个采买小物件的粗使丫头,对附近几条街的店面很熟,一说起卜妄轩,她立马就知道从哪里绕路过去能不被车夫发现。
大多神棍都只是在街角路边摆摊,这位六二大师居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盘下了一间小门脸,可见骗了……哦不,赚了不少钱。
卜妄轩的两个小弟子心明眼亮,一见沈婳音的气质打扮就知是贵人,又是准备饮子又是陪笑打扇,可沈婳音并不搭理他们,只等着他们的师父来。
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一个银发长髯的瘦高老头扛着幡子进店来。两个弟子连忙上前恭迎,沈婳音便知这就是六二大师了。
月麟上前笑道:“我家姑娘有要事请教六二大师,旦此处临街人杂,不是说话之地,到后院单独一谈如何?”
六二大师浊眼扫量过她们,见主仆两个都是清贵知理的模样,又听弟子在旁介绍说已专程等了大半个时辰,而那位女郎又以轻纱遮面,更添了一份神秘,一看就像是诚心垂问迷津的,保不准又是桩大买卖。
他矜持地忍住笑意,从善如流,引着贵人往后院去。
京城地皮金贵,店面的后院都不大,墙角堆着杂物,还是小弟子搬来前堂仅有的两把胡椅,六二大师和沈婳音才有地方坐。
六二大师不肯在贵人面前自傲,先请沈婳音坐。
沈婳音却没坐,弯腰在沙土里抓了一把,玉手抖了抖,抖掉细沙,剩下几枚小碎石躺在小手心。
六二大师疑惑不解地看着,不知她要干什么。世上倒也有捡碎石占卜的石卜之术,难不成这位贵女还是同道中人?
就见贵人抬眼,清澈的视线望过来,纤指一张,然后——
他的双腿骤然麻木,竟不能动了。
“哎这!”
六二大师心下瞬间惊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自己抽筋了吗?
两个小弟子未曾看见什么异样,没懂师父突然僵硬的表情是何用意,面面相觑了一回,继续在墙根下陪侍。
沈婳音这才不慌不忙地坐下,“想问问大师,这两日做没做亏心事。”
六二大师研究鬼怪蛇神之类的奇谈甚多,突然被问亏心事,双腿又莫名动弹不得,不由脊背一阵森寒。
沈婳音垂头拨弄着掌心的碎石,碎石躺在她白皙的手心,也衬得像珍贵的宝石一般好看,“我瞧大师的堪舆铺子如此体面,想必多年行走于大户人家吧?不该眼皮子这样浅才对,怎么就被人收买、诬陷无辜呢?”
“姑娘说的什么,老夫怎么听得一塌糊涂?”
“就是问问大师最近有没有做亏心事呀,怎么,想不起来?那就辛苦大师多站一会儿,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什么时候请坐,反正暮春的太阳也不热。”
听到这儿,一个小弟子才发现师父似乎双腿不能挪动,忙捅咕捅咕同伴,疑惑着一起到师父身边去看是怎么回事。
沈婳音的纤指又是一动,这回六二大师看清了,一枚细小石子击中了大弟子的后背,就见大弟子脚下一歪,哎呦一声扑倒,两条腿拖在地上宛如死物,就算上半身还正常,也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二弟子见状蹊跷,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就往外跑。沈婳音迅速回手一弹,石子擦着他的胳膊飞偏,人已窜进了前堂后门。
若叫他跑出去喊了人来,可就闹大了。沈婳音和月麟追上去,却哪里赶得上年轻小伙子,眼看他再飞迈几步就能直接奔出临街的前门了……
楚欢目光一晃,发现自己正在……提裙奔跑?
沈婳音院里的小婢女还在往前跑,有道男子身影窜出门去,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
楚欢来不及细想,当即向前一纵,在半空轻飘飘一翻,精准踏在门框侧边一蹬,整个人如灵燕一般“飞”出门去。
月麟看傻了眼,呆愣愣地跟出去一瞧,就见三丈开外,自家姑娘把那弟子踩在地上,正冷淡地望着自己的方向,仿佛在问“如何处置”。
月麟满脑子都是方才“沈婳音”飘出去的画面,整个人都惊呆了,根本接收不到姑娘递过来的眼神。
大街上行人络绎,已有好几个人往这边打量,楚欢不想惹人注目,便一手提起……没提动,便双手拖着青年,把人拖回了铺子。
要不是阿音的身体没有武功底子,他也不至于追到大街才追上。
话说回来,此刻自己的原身恐怕还不及阿音这小身板顶用了。昨日他昏睡到夜半才苏醒,直到今早都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若非突然穿越过来,他都快想不起“健康”是什么感受了。
楚欢吩咐月麟把人简单捆了,趁人不留意,挽起左袖看了一眼。
雪白细腻的左臂上,果然用眉笔写着一行字:令造谣神棍明日进府澄清。
这是他与阿音从上次进宫后就商量好的,若有重要的事就写在皮肤上,以备突然互穿,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造谣神棍……
造阿音的谣吗?楚欢眉心一皱。
昨日玉人花发作,醒来时阿音已经离去了,原来她匆匆地走是因为遇到了麻烦。
楚欢凉凉地看向老神棍,把老神棍看得一个哆嗦。
只可惜,在天子脚下不便动真格的,军中那些逼人就范的阴狠手段一个都不能用。
他从炉旁抽出一根铁钎,一面朝老神棍逼近,一面漫不经心地吹去上面的积灰。
六二大师在二弟子被拖回来的时候,就已认识到今日讨不了好,见这纤细小姑娘仿佛裹挟着寒霜“杀”了过来,吓得简直想尿了。
“我说,我说!姑娘问鄙人做没做亏心事,鄙人的确是做了,不敢欺瞒!鄙人……鄙人给周侍郎的新妇算命时,故意胡诌了一句卜辞上没有的凶兆,就图多卖出一把桃木剑,鄙人这就去还钱哪!”
“谁问你这个了?”
“沈婳音”嗓音清润,甚至带着点天然的甜糯,语气却凉似刀锋。“她”甚至都不抬眼去瞧六二,只懒懒地用铁钎一下一下拍打着掌心,跃跃欲试。
“当年前朝末帝一道御旨,处死天下那么多神棍,血淋淋的记忆你们都忘了么?是不是我大凉待你们太过宽容,才叫你们敢在天子脚下干起诬蔑无辜的勾当?”
铁钎下一瞬就触到了六二大师的脸,又冷又硬的触感携着短促的破空之声,凉飕飕阴森森的。
六二大师用仅能活动的上半身最大限度地往远躲着,旧道袍下面快速洇了一片湿痕。
楚欢只瞥了一眼便别过视线,嫌他恶心。
六二大师连声哭道:“姑娘饶命!鄙人眼拙,想必姑娘就是镇北侯府乾位‘开’门上的那位吧!我招,我招!是府上杨氏教鄙人那般说的!鄙人只是拿钱办事,对姑娘本人其实并无恶意呀!”
“杨氏?”楚欢慢条斯理,尾调稍稍扬起,听得人发毛,“她教你说什么了?一字一句如实道来。”
六二大师躲得都快闪了老腰,“姑、姑娘,腿实在麻得厉害,姑娘开恩,先把穴道解了吧!”
“不会。”
“啊?”
楚欢道:“不会解,你站着说即可,不必跪了。”
“……”
六二大师内心爆哭:□□祖宗!谁说要给你跪了!
 
楚欢没料到沈婳音在镇北侯府会受长辈的排挤。
回府的马车上,他套了月麟的话,大致摸清了侯府后宅的关系——买通风水先生的是杨氏,而杨氏正是养大沈二姑娘之人,亦是沈大郎的生母。
互穿时遇到过沈二姑娘和沈大郎两回,楚欢很知道这二人对阿音的态度有问题。至于背后的原由,涉及别人家事,他一个外人没有追问的道理。因此,既然阿音从未主动开口,楚欢也就不去提起。
可是买通风水先生赶人出门的行径,已经远超后宅争风的范畴,称之为家族矛盾也不为过。
杨氏一房究竟对阿音有何仇怨,要这样明里暗里地针对她?
楚欢阖上眸子整理思路,将与沈婳音和镇北侯府相关的经过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
最初是在回京后不久,探子汇报说阿音姑娘与镇北侯夫人在青梅茶肆相见,双方似乎话不投机,阿音姑娘想走,但被侯夫人拦住了。
后来两人又见过一次,长谈良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接触。
没过几日,阿音便同他说起被镇北侯府收养之事,这倒是大大出人意料。
北疆的惊风军在请阿音姑娘之前,已简单掌握了此医女的身世背景——自幼失怙,被钦封的“妙手神医”安鹤之收养,一直跟着安大夫四处游历,近年回到北疆落脚,坐诊渡兰药肆的玉煌镇分号,在师门内地位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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