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竹不识
时间:2022-05-09 07:57:11

楚欢静静地躺着,半眯起墨眸,目光投向她不再遮掩的容颜,似是认真端详,又似是在出神。
“殿下根基深厚,恢复得很好。”沈婳音诊断道,“吃过晚饭,我们就可以解毒了。”
“可以解毒了?”
楚欢的眉目舒展开,很是高兴。
被驱使着走向疯魔的情绪在胸腔里日夜嚣张,早已折磨得他身心俱疲了。
每到夜晚,他将所有的下人都赶走,一个人独对凉夜,默默消化那些因毒素而鲜明起来的痛苦回忆,所有血腥的、悲伤的、拧巴的记忆,从一年一年流逝过去的岁月里翻腾起来,直搅得他肝肠寸断。
这几日所有的一切,他不曾对沈婳音提过一个字,他记得她说过——“殿下现在身子虚弱,承受不住解毒的艰辛,而玉人花又最是乘人之危的邪毒,会在这期间加倍发作,甚至可能失控。殿下能做的就是用意念坚守住心神,等待伤口好转。我们在伤势与玉人花的双向发展中,取一个二者平衡的时间点,就可以解毒了。”
所以那些毒发的痛苦,他从没对沈婳音提过一个字,说了也没有用的,又何必害她烦恼?医者终究是人,不是神。乃至于解毒本身,听上去是饱含希望的步骤,但其中的艰辛与风险,也与玉人花本身的厉害程度是相对应的。
一码归一码,沈婳音把玉葱一般白嫩的小手覆在楚欢的手背上,鼓励道:“今晚再坚持一下,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他就知道,她清楚他正在经历的一切,楚欢缓缓地旋转手腕,掌心向上,托住她的小手,如同印下彼此的盟约,微笑道:“一定成功。”
晚饭时分,沈婳音和楚欢的心情都很不错。既得知了婳珠的谋划,便掌握了先机,自保之余还能伺机反击,实在是大快人心。
瑞王眼见这俩人忽然解除了数日来的“冷漠”状态,甚至难得地都面带笑意,也不知他们私下说了什么这么开心,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便只默默一个人往嘴里扒饭,颇有些孤家寡人般的自伤自怜。
幸好上次的钝裂银莲花还有剩,小心剔除掉花蕊里的龙涎香,还能重新利用。
楚欢身上有刀口,不宜沐浴,沈婳音已趁这几日的功夫,把钝裂银莲花制成了香料,点燃使用,效果自是弱了些,也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等候楚欢调息准备的时间,瑞王在门外问沈婳音。
“需要瑞王殿下的时候,我会出来请。”沈婳音颔首道,“解毒期间,还请瑞王殿下亲自守在前厅,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卧房。”
“守在前厅,而不是卧房门外吗?”瑞王诧异。
“是的,就连瑞王殿下也不要靠近的好。”
解毒之所以难捱,便是要先将毒素激活,从暗藏的穴位处全部“赶”出来,然后一举削弱,根据每次削弱的成果,调整总的解毒次数,直至将玉人花从血液里彻底“剿灭”。
这样一件极耗气血的事,整个过程必定痛苦,甚至会令中毒者神智不清,亲近之人在旁看着,唯有干揪心罢了。这种场面,就让医者来面对吧,让医者和患者共同面对,没有什么是第三个人可以分担的。
既是阿音姑娘的吩咐,瑞王不问缘由,自当遵从。
他又忽然叫住了沈婳音,少有地正色道:“阿音姑娘,我与四哥一母同胞,自小就比其他兄弟亲厚,如今暗潮汹涌,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刺那日,贼人显然一直盯着我们兄弟俩的动向,看到我进宫去了,四哥出门在外身边少了助力,这才乘机下了手。阿音姑娘屡次救我四哥,就是同时在救我们两个人,这份大恩,子孝与四哥感同身受。”
说完,一揖到地。
沈婳音郑重回礼:“阿音必当竭尽全力,不负二位殿下信任。”
 
钝裂银莲花制成的香块燃在鎏金缠枝香炉里,细细的一缕轻烟袅袅上升,漫得整个室内都是淡淡的苦辛气味。
楚欢盘膝坐在寝床上,墨发只简单束起,未着发冠,未着上装,露出青年人结实劲韧的身体。
沈婳音盘膝坐在他身后,神色间是超脱于年龄的静穆。她对穴位的掌握早已炉火纯青,纵使他腰身间缠着纱布,也丝毫不会影响在背上下针的准头。
“殿下,即使难受也要控制自己不去屏息,可以放心应用一些武学上的吐纳方法,不会造成干扰。”
“殿下,产生濒死感是正常的,尽量放松身体,不要紧绷肌肉。”
“殿下现在的身体底子并非最佳状态,我会用针灸的手段助你内息流转,补充重伤状态下/体力的不足,坚持一下。”
室内静得几乎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沈婳音轻而冷静的声音不定时响起,恰到好处地给出关键提示。
楚欢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面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却一声都没有哼过。
“我要下最后一针了。”
沈婳音再次提醒。她的额头也早已渗了汗,但凡有一处下针的位置和深浅不够精确,便是夺人性命的大灾难,她每下一针,心脏就像被无形之手牢牢攥紧了一次。
“下针的瞬间,会有尖锐的痛感在肌肉间快速游走,只会持续片刻,但殿下务必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本能地运功抗拒。想吐血的话就吐出来,不用忍着。”
细细的银针被烛火映成一线清亮,随着在指尖角度的变换而闪耀了一下。沈婳音猛地收回即将碰到他脊背的针,深重地喘了口气。
方才,她的手居然抖了。
自幼的训练使她的手一向都是极稳的,即便隔空打穴也总能精准命中,方才她的手却像有一刹那的抽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又或者,是她的心脏震颤了一下。
沈婳音抬袖沾了沾额角的冷汗,望着楚欢的背影,不由得将指尖的针捏得更紧。
他几乎把自己的性命都换给她了,万一她竟差之毫厘,没能安全顺利地为他解毒……这恩情又如何能够两清呢?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楚欢不能乱动,只用气音说道,“没有变数,只有定数。”
沈婳音再次抬袖擦了擦汗,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这一针下去后,殿下/体内的毒素就会短暂地虚假活跃,也就是说,玉人花会在貌似发作的狂欢里迅速迎接自己的湮灭,并不是真的彻底毒发,只是解毒时的一种表征,类似于感染时的发热,是人体工作的副作用。这个过程不会长,也不会太短,殿下准备好了吗?”
“活跃就活跃,我……没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让阿音听到的。”
他的嗓音仿佛走弦,低而深沉。
沈婳音垂下眼,“……好。”
“等等!”楚欢突然道。
沈婳音眼睫猛地一颤,“怎么了?”
“假如……我到时候神志不清,说了什么令阿音不快的混话,你不用管我,就把我关在这儿,让我自己一个人冷静就好。”
“我……”
沈婳音本想说“我从没放弃过任何患者”,但这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成了一个简单的“嗯”。
银针落下,楚欢背部的肌肉线条瞬间因穴位的剧痛而绷紧,过了片刻,他闷哼一声,欠身扑倒到床沿呕出一口血,血的颜色很暗,近乎于黑。胸腔的痉挛揪得他身体微微颤抖,张口难言。
素手翻飞,利落地将他背上几处大穴的银针一一收起,没工夫放进针囊,只草草扔在桌上,沈婳音立刻取了他的中衣来披在他肩头。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沈婳音喃喃地念叨着着,水雾模糊了视线。
按照古籍的记载,十之八九的中毒者都没能闯过解毒这一关。她花费时间最多的环节,就是把楚欢的体质分项量化,反复推敲他究竟能不能撑过去。
在重复推算到第十一遍的时候,得到的几种结果还是一样的——只要在关键的节点上,本人能精准配合,就能成的!从理论上来看居然是能成的!
当她第一次将解毒的风险和后果告知楚欢的时候,问他决定怎么办。楚欢反问她不解毒将如何,沈婳音如实说:神思难安,胡思乱想,及至梦魇缠身,由疯而痴,由痴而死,时长在三至十年不等;而倘若解毒,十之八九的人都即刻便死。
楚欢于是问她有几成把握,沈婳音把推算结果拿出来:理论上是十成,但其中变数独占其八,四成系于医者,四成系于患者。
当时楚欢笑了,道:“你放心,我身上的四成变数,必能都成定数;而你身上的四成变数,我从未怀疑它们会是变数。”
自那以后,二人再谈及解毒,不再提起变数,只当是必成之事。就连瑞王,见这二人轻松淡然以对,也只以为解毒不过是费些功夫,从不知晓其中凶险。
最令沈婳音喜极而泣的部分,就是楚欢在每一步上都安全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不管身体的反应有多么痛苦,告诉他不能抵御的时候,他就真能控制人体的本能放弃抵御!不管下针的穴道有多具侵害性,告诉他不能以武者思维调息的时候,他就真肯反其道而行之!
她成功了!
他们成功了!
楚欢缓缓撑起身子坐稳,揽了揽中衣,回头,望见的是沈婳音那双古静无波又清灵明朗的眸子。
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颈,“好了,殿下,很快就彻底没事了。”
仿佛蛊咒,那些心底里突然涌起来的悲伤好像不那么咸涩了。
他紧紧抿着唇,不好受地闭了闭眼,手臂下意识地在半空虚划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但他立即又放下了手,仿佛方才的小动作只是一瞬间的梦游。
沈婳音的目光扫向刀架上的那柄环首长刀。他是在本能地找它吧?痛苦无助的时候,本能地寻找的,并不是一双拯救他的手,而是他自己的兵器。
她张开双臂,轻轻地,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就像抱住一个迷失的孩童,又像抱住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殿下,我在这儿呢,相信我,我是最好的大夫,我会陪着你。”
楚欢动了动,缓缓地转过身,沈婳音松开他,看见他的一双眼已是猩红的,仿佛血色的深潭,照见心底彻骨的寒。
这就是玉人花虚假发作的样子吗?
“你,会陪着我?”楚欢反问,似乎并不完全相信。
“殿下,我知道现在殿下的心里痛苦异常,这都是玉人花所致,只要熬过了它最后的肆虐,它就会彻底离开殿下的身体了,殿下就恢复健康了。”
“不健康久了,都快要习惯了。”楚欢攥住沈婳音的手,略略偏头示意自己的背,低低地道:“阿音,这一处本王是为你所伤啊。”
就知道昭王清醒的时候说不出这种挟恩图报的话来,沈婳音暗自莞尔,反将一军:“殿下这是挟恩图报吗?”
楚欢实诚地摇头,“若真算起来,也是你救我在先。”
“殿下已经给我报酬了,我为殿下医治,殿下付我酬劳,这只是正常的交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也对,本质上,你对我的好都是交易。那这次呢?是不是唯有这一刀直接要了我的命,你才会念我的好?”
啊?沈婳音差点被楚欢此时的混乱逻辑带进沟里,往左也不对,往右也不对,他到底想怎样啊?
“不是呀,阿音一直都念着殿下的好。你我经常互穿,难免会有不合彼此心意之处,不过已经越来越默契,殿下也着实帮我解决了许多麻烦,或许那些对殿下来说都是小事,但我心中清楚,殿下其实原可以袖手旁观的,我自然念着殿下的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阿音感激不尽,深觉无以为报。”
沈婳音认真地道,哪怕这些话大约已听不进他的理智里了。
楚欢却道:“不,你不感激,你的心是一块冰。”
什么?沈婳音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楚欢用力按住太阳穴,似乎意识到说出的话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阿音,你出去吧。”他的嗓音都沙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种恶劣的情绪会伤害到你的。”
沈婳音摇头,把他的手反捧在手心里,紧紧握住,“我们渡兰药肆,没有一个医者会抛下病人。家师行医一生,也从未遇难而退过。”
楚欢却把手一点点从她柔嫩的掌心里抽离,“我说过,我楚怀清绝不让人再欺负你,包括我自己。”
“不,这不是欺负。”沈婳音索性倾身搂住他的脖颈,像哄小孩那样轻轻拍着,“谁都有痛苦的时候,你这是病了,我是医者,你可以把你的全部痛苦都放心地交给我。我是医者呀。”
楚欢绷得僵硬的脊背略略缓和了一点,似乎迟疑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沈婳音以为等不到他回应了,楚欢却终于开了口:“我有个疑问。”
“殿下请问。”
“为何骗我?”
楚欢缓缓地道。
哈?
她最初其实以为会看到楚欢泪流满面的模样,或是捶胸顿足地咆哮嘶喊,毕竟身为皇子,一定有诸多旁人不曾得见的无奈,譬如被政敌下毒,譬如当街遇刺,却没想到楚欢在情绪失控的时刻,问出的问题竟是关于她的。
“我……骗殿下什么了?”沈婳音松开了他的脖颈,诧异地看着他那张既憔悴又冷峻的脸。
“你南下入京……不,当初到军中救我,其实是有企图的,对吧?”
沈婳音无言。
“身为医者,你无愧于本王,但身为阿音,你骗我。”
素来冰冷的墨眸几乎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我真心引你去见容氏仆妇,你其实只把我当做南下入京的拐杖,是吗?”
容氏仆妇,沈婳音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千容衣行的荣阿婆。
“容阿婆怎么是仆妇呢?”
“容氏,是郑家弃仆。”
“什么?”沈婳音吃惊。
“那容氏,当年因劝说郑家将六娘下嫁沈延,被驱逐出府,后来在六娘的资助下开起一家衣行,取名千容。这些,你入京这么久了,甚至都已经见过了容氏,难道还不知道吗?”
……
“您认得我阿娘?”
“郑家六娘,焉能不认得?”
……
“您是如何认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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