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真千金和王爷互穿了——竹不识
时间:2022-05-09 07:57:11

杨姨娘顾不得琢磨自己院中谁是老太太的眼线,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私藏信件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怎会在上月突然被翻出来。
凉帝带头办案,虽然沈母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婳珠身上本来没有胎记,也不能证明沈婳音的胎记曾经与记载一致,但至少,这个给沈卿丢尽颜面的杨氏是留不得了。
凉帝叹道:“沈卿,以后朕赐沈卿两个好的。”
沈延不必凉帝暗讽,早就气得面容扭曲,一揖到地:“臣驭内无方,纳妾不淑,见笑于陛下,愧对于家母,百年之后更无颜去见瑛娘,无地自容,今日便将形容无状的贱妾发卖,以肃家风!”
沈婳音眼睫微颤。
入京以前,她也只是耳闻高门大户三妻四妾,主君、主母可将妾室、仆婢如货物一般发卖,但真实经历还是头一次。她虽恨杨氏,却仍觉心中受到了猛烈冲击。
婳珠自是哭天抢地,殿上免不得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凉帝按着太阳穴,也就是瞧着沈家的面子,容忍聒噪的沈婳珠至今。倒是那个沈婳音,无论局面对她多么不利,始终不曾乱了方寸,小小年纪如此稳重,令凉帝心中暗赏。
平心而论,单从直觉上,凉帝更愿承认沈婳音更似瑛娘。但人有时会被直觉蒙蔽,一国之君更是不能只凭直觉断案,一切只待实证。
“侯爷——婳珠是您的嫡女,您得信她啊!妾一手养大了您的嫡女,侯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杨氏的身契事宜要等回府才能处置,眼下,杨姨娘先被内侍暴力拖下去审问。
宫中刑讯的手段传承数朝,只要嫌犯一息尚存,就非吐干净不可。
真假千金案说到底是沈延的家事,郑家母子是外家,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沈母将洺溪向前一送,命她开口。
凉帝很有兴趣,想听听沈婳珠的昔日旧仆能吐出什么信息。
洺溪便将数月来沈二姑娘的种种反常一一禀报,总结起来,就是养女沈婳音明明克己复礼,但沈二姑娘就是日夜惊惧难安,想方设法赶走养女,数次陷害不成,便干脆动了杀心。
诸多事端,沈延都曾听白夫人说过,内容大差不差,彼时只将信将疑,此刻却不由得他不信。
如此一来,动机与行为相互佐证,完整勾勒出了一个假千金的心路历程。沈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整个人昏头转向。
家婢禀报完毕,沈母又将一封单独存放的旧信呈给凉帝,带洺溪告退。
大殿为之一空,凉帝烦乱地叩了两下御案,将信纸往前一推,缓缓伸展坐得酸痛的腰背。
那封信是当年郑家旧仆容氏所书,言道猜测沈婳音才是郑六娘的骨血。
说到底,郑、沈两家的老祖宗也都只是“猜测”、“认为”,来日录入卷宗,在程序上恐不足以定案。
自古,血脉之案最易悬而无果,因为难以找到直达根基的证据。胎记刺红既不能证明也不能证伪,眼下只能等待崔氏和杨氏的供词。
要么,沈婳音果然是真千金,要么,此女手腕近妖,二者必占其一。
“沈卿,你是一府主君,是人父,此案说到底是家事,最终还是要沈卿点头的。今日,沈卿可一句话结案,不立正式卷宗;或者今日先到这儿,等等崔氏和杨氏的口供,到时所有证据存档入库,也算给郑、沈两家后人有个交代。沈卿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凉·吃瓜·帝:扶朕起来,朕还能吃!
 
第69章 昭雪
 
沈延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
他可以根据内心的判断一句话结案,或者,等待崔氏和杨氏的口供,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因为他是一府主君,承认谁不承认谁,系于他一身。这是世道赋予他的权力,也是凉帝交给他的选项。
一边是宠爱了十二年的沈婳珠,一边是……从理智到直觉都令他动摇的沈婳音。
这一句认谁不认谁,如一块硬石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凉帝的视线淡淡地停在他身上,令沈延没由来地无地自容。沈延侧开头,亦不敢用余光去看两个小女郎的眼神。
十二年静好的岁月轰然崩塌,绞碎,重组。
在战场上镇北侯可以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大马金刀,在大凉史册千古留名,但今日在两个豆蔻之年的少女面前,他形容狼狈,不敢做下判断。
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一切怎就到了这步田地,到底是哪里错了?
北辰殿的大门每日都被润滑维护,拉开的时候无声无息,直到光可鉴人的地上投下一条影子,沈延才惊醒般回首。
昭王面容冷峻,向大殿尽头的帝王见礼,而后,冰凉又失望的目光射向沈延,他道:“既然沈侯纠结至此,不如验亲。”
验亲?
沈婳音比谁都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她狐疑地盯着楚欢,猜测着他背地里去见了谁,都说了什么。
凉帝蹙眉:“太医院不是明确报告过,并无可靠的验亲之法?”
合血法是前前前朝就证伪了的,靠不住。
昭王眸光如炬,幽深难测,“陛下,前朝曾有过一次验亲,采用的技术并未被证伪。”
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沉。
凉帝和沈延位处大凉权力中枢,对前朝末帝的秘史自然了解,而沈婳音对那场惨绝人寰的验亲更是自幼熟知。
前朝末帝钟爱幺子,却经太医院验知,幺子竟是宫妃与人通/奸生下的孽种。末帝勃然大怒,亲手将宫妃所出的两个孩子一并摔死,亦没让宫妃活命,更是将经手的太医关押候审。
若说末帝昏聩残暴,倒还没残暴到随手斩杀太医的份上,而是将人扔进大牢,定了死罪,判下车裂之刑。
所幸那太医福大命大,没等到行刑之日,洛京城破,皇城亦破,燕云王大赦死囚。反而是那些逃过验亲的老太医们,几乎全都死于京城兵乱。
后来新朝建制,太医院不知是出于免除后患,还是出于对验亲法本身的不认同,销毁了所有关于共燃验亲法的文字记载,使此法灭绝于世。
“共燃法已绝迹于世。”沈婳音道。
她眸中含着警告和抗拒,盼着楚欢不要这么做。
楚欢的眼瞳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他薄唇掀了掀,终是道:“不,世上至少还有一人熟知此法。”
“已经没有了!”沈婳音坚持,小脸已蕴了怒意,“那人告诉过我,陛下亲口答应他,放他入江湖,可一生不回庙堂!”
“那人如今是自愿回来的!”楚欢攥紧了拳。
他知道今日之事定会被阿音排斥,但他仍选择了这样做。
他甚至后悔没有早些将那人请来,或许阿音就不会受这许多委屈!
“那人,此刻就在殿外。”
沈婳音怔住。
婳珠始终弱弱地缩在一旁,杨姨娘已经被拖下去了,她现在被内侍控制着,不敢再乱说话,更不知还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
彻底安静下来后,她反而更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几乎所有人,都认了沈婳音。
郑家太夫人,沈家老太太,主母白夫人,皇四子昭王……他们都在为沈婳音说话。
而侯爷,她喊了十二年的阿爹,每一次都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爹,今日竟犹豫了,他的犹豫在婳珠看来已经意味着抛弃。
心底有一个地方仿佛裂了开。
美梦被剧烈晃动,树断屋倒,天塌地陷。
杨姨娘和崔氏能护住她吗?她们是最后的希望,但昭王的一句“验亲”横在面前,似乎将这最后的路也堵死了。
凉帝望着案头小山一样待批的奏表,暗暗心疼自己,再瞧沈延今日神色颓唐,知道这沈老弟是做不出决断了,便道:“既然安神医自愿前来,那便请吧。”
安鹤之的脸当年在地牢里烧毁了半边,活过了感染,却无法恢复皮肤。今日重回御前,特意戴上定制的半张面具,遮住半面可怖的丑陋。
安鹤之被燕云王放出来后,被充作云州铁骑的军医。后来大凉立国,他被正式编入太医院,算是有了固定饭碗。
直到皇四子八岁那年被害中毒,他望着亲手救回来的少年,才重新意识到宫闱是个怎样的催命之处。他自幼学医,曾经所愿乃是救死扶伤,而不是困在宫城里做贵人的奴仆,稍有不慎就会陷进肮脏的算计里,沦为被殃及的池鱼。
可他是前朝死囚再岗,身份不同,无法如清白太医那般随意请辞。
于是他借着伴四皇子北上之机,请四皇子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放他走,偷偷销去他的太医院编制。
小事而已,根本不必惊动凉帝,凭四皇子一个少年的权势就可办成。
后来安鹤之声名鹊起,终于传进了凉帝耳朵,凉帝觉得此人姓名耳熟,一问才知来龙去脉。凉帝虽然不快,但看在此人在民间颇有功德建树的份上,未曾为难,破例遂了他的愿,还御赐“神医”之名。
略施小恩,将被安神医救活的病人之心都笼了过来,从此凉帝仁德之名更盛,凡感念安神医之人都会对远在天边的皇帝也捎带一份敬仰。
一本万利的一笔账。
再回到宫城,是为着在北疆收养的小阿音,安鹤之颇感缘分之妙。洛京,北疆,洛京,宿命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但安鹤之是必得回来的,他的小阿音需要他,别说只是一层宫墙,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来。
十二年前沈婳音如何被安鹤之收养,昨日便已讲清,此时凉帝关心的是,共燃验亲法究竟是何原理,只依稀记得伤天害理,如今宫中已无成文记载留存,只剩安鹤之这本活医书掌握此术。
共燃法,取验亲者的头发,以硼砂肉桂皂化剂浸泡后,烧成细细粉末,泡入川芎、杜仲等数十药材配比的溶液中,融合蒸干,密封进容器燃烧。燃烧状态若稳定,则表明验证成功,若燃烧时爆出杂音,则失败。
其间最违背人伦之处,便是第三步的溶液配方,需取至少五代直系血亲的人骨研墨成粉,均匀混合,作为助燃媒介。前朝曾备下数套材料,翻一翻封存禁药库的深处,应当还没扔。
楚欢问:“沈侯,安神医已到,只待沈侯一句话——验否?”
沈婳音紧张地等待沈延的回应,生怕听到那个绝对不可以的答案。
不可以!不可以验!方法是妖法,验者有心结,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以验!
沈延察觉到了沈婳音灼灼的目光,读出了小女郎深切的抗拒。
这抗拒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敢吗?
高座上的凉帝并未催促,给足了耐心,但摆明了今日非要个结果不可。他是绝对的上位者,却在此案里将每一次关键的决定权留给沈家自己选。
胸口起伏几次,沈延艰难地道:“这不是造孽吗?”
楚欢眸色中带着审视和探究,“曾经被制成的药粉就在那里,用与不用罪孽都已形成,不如以它正公道、辨真假,物尽其用后从此在世间绝迹,也算了结,不好吗?”
正公道……
沈延耳畔不知怎的,又响起了家仆背地里的议论……
“还以为音姑娘是侯爷留在外面的血脉,原来根本就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女啊。”
……
“你们没发现郑家太夫人一直不喜欢二姑娘吗?想来也是失望二姑娘没随了先郑夫人的性子,结果没想到二姑娘根本就是个假货?”
……
“早就觉得二姑娘有问题了。”
……
“对啊,音姑娘没惹她,她自己忌惮得什么似的,做贼心虚啊!”
……
“天,二姑娘明知道自己是冒名顶替,怎么好意思在府里蹦跶这么多年啊?好厚的脸皮!换了是我,自己就滚了!”
……
“该不会是那个乳娘故意把郑夫人害死,再将自己的女儿换给侯爷享福吧?反正小孩子眉眼没长开,只要不是相差太多,很难看出是不是亲生的啊!”
……
等到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判断,唯有他还不肯接受现实。沈延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被昭王不动声色地撑住。
昭王这孩子……其实也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特地将安神医请进宫,用这种伤天害理的验亲法来激他。
激得好。沈延也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瑛娘选择了他,他却没能对得起这份选择。
……
“不,你并不想我,你连我唯一的女儿都弄丢了。”
……
“你扪心自问,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想我?”
……
沈延胸口刺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用力将那腥甜咽了下去,没有去看楚欢,没有去看沈婳音,更没有去看沈婳珠。
他平举双手,向安鹤之躬身一拜,“沈某……心中已有数了,不必再验。”
镇北侯做出了最终判断。
婳珠眼里燃起希望,她奋力挣开内侍,扑到沈延脚边跪下,“阿爹!阿爹你果然还是认女儿的,是信女儿的,对吧?阿爹!”
沈延垂头看着婳珠,从前这张与瑛娘不甚相似的小脸只令他觉得遗憾,如今,令他感到反胃。
“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谁?”
在安神医被请入配殿休息后,沈延哑声问。
婳珠双手冰凉发颤,抓着沈延的衣摆,“我……我是您养了十二年的女儿啊……”
“是,我养了你十二年,宠了你十二年,为你布置的院落比自己的都奢侈,你做错事从来都是婢女代你受过。”
沈延声如灰烬。
“我沈延哪里对不起你们母女,让你们骗我骗得这样苦?”
婳珠呆若木鸡,再不知该如何狡辩。
比起那些平淡日常,沈延最不能忍受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这么多年你为何……频频拿郑夫人出来说事?”
沈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平静得可怕,令婳珠足底生寒。
“你总是说你想她,总是说她是为了救你而死,所以我百般补偿你,想通过你来补偿她。”
“我沈延最不能容忍的,不是你骗我,知道吗?镇北侯府不缺一个女郎的衣食,也不缺你一份嫁妆,我都可以给你,没问题。”
婳珠畏惧地向后缩去,夏日的正午燥热,地板却冰凉,她已经半日没有进食进水,此刻手脚发软,眼前都是阵阵发黑,耳膜也一突一突地疼。
她不想再听下去。
沈延却没有停下,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字字如刀,“我沈延最恼恨的,是你不仅骗人,偏还打着瑛娘的名义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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