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朱玉!你放了她我们再谈!”
吴江摇头道:“晋阳王在这,他纵使受了伤,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叫我放了朱玉?大小姐这不就叫我死吗?”
苏卿尘心里暗骂他这人渣早该死了,她忍住怒火,放轻语气道:“我保证,你放了朱玉可以走,我不会拦你。而且朱玉这包里有我带出来的银票,足够你远走高飞的了,快放了她!”
“我不想远走高飞,我媳妇周紫被流放到了关外,我只想救她回来,不知道可不可行?”吴江对苏卿尘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向季顼。
让他独身一人去关外寻人难入大海捞针,可若是晋阳王下令搜人,未果半月准能将人带到眼前来。
吴江跑出来那日就想借着突围有功,让季顼下令放人,可没想到季顼竟然派人要杀他。仓皇逃窜之下竟让他踩了狗屎运,遇到了朱玉。
他只不过提了一嘴见过苏州苏家的小姐,那姑娘立即缠着他问苏卿尘可还安全。送到嘴的肥肉,怎么能让她跑了。
吴江便哄骗朱玉说要带她去找苏卿尘,路上就在她的茶碗里下了失心散,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赌居然赌对了。
苏卿尘见这匕首越压越紧,只好胡乱答应道:“我答应你,你先松开朱玉!你是给她喂了什么药,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是致命的东西,苏小姐放心,不过你答应了没有用,得你身后的王爷答应我才行。”
苏卿尘攥着季顼的袖口,给他使眼色,让他出言先护住朱玉再说。
季顼眸底发凉,他冷声问道:“你说的周紫可是前苏州府尹冯安的小妾?那个被你卖了五百两银子,还担心你有没有逃出去的傻女人?”
周紫是被吴江卖去冯府的?这和他之前的说辞天差地别。苏卿尘扭头看向吴江,能做出此等恶心事,此时还装什么深情?
被人把丑事扒了个干净,吴江脸上没有丝毫惭愧之意,他呵呵笑了两声,“没想到堂堂晋阳王也会管此等闲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外人有何干?你们还想不想让朱玉活着了!”
“别!”苏卿尘知道吴江是个人渣败类,但为了朱玉安全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替他答应了,肯定能把周紫救出来。”
她把手背在身后,用力捏了一下季顼的腰,示意他跟着自己的话说。
可季顼略一垂眸,嘴里吐出两个字:“晚了。”
吴江耳尖,忙追问道:“什么晚了?”
季顼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居庸关的界碑。
界碑是花岗岩,常年伫立在此为风雨侵蚀,尽管还能看清“居庸关”这三个字,但石体早被蚕食得不成样子,面上斑驳不堪,隐隐好似还有一丝血痕。
“周紫流放至此地时,一头撞在这块碑上,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因为工作压着没能更新,周日补上么么哒~
第37章 晋阳王府
风卷着暖阳轻柔地吹拂,本是温暖惬意的时候,可吴江的脸色却冷得发青,如同将行就木的死人一般空洞。
他嗫嚅着嘴,手上不自觉地捏紧了匕首,这压顶般的震惊与窒息使他浑身颤抖,终于才从嗓子里挤出半句话:“你……骗我!”
季顼抬眼,眼里一分无奈,九分鄙夷:“你值得我骗?”
“不可能……不可能!”吴江赤红着双眼目呲欲裂,登时发疯一般大叫,“我与阿紫约好了,约好了我会来接她!我们那么相爱,差一点我们就团聚了,她不可能去寻死!”
“相爱?”季顼耻笑道:“你所谓的相爱,就是让所爱委身他人,来换得自己高官厚禄?这爱也没那么深吧。”
“你放屁!这只是权宜之计……”
“可你将她卖了是真,她夜夜遍体鳞伤是真,不死心地等你也是真。你太不中用,让她一次次失望透顶。”季顼指着那块石碑道:“你说三日之内来接她,为了等你,她就将自己委身给看守的士兵,以此换得三日的时间。”
“结果她受尽羞辱后,又没有等到你,便心如死灰,临走那日就一头撞了石碑。”季顼看向那块石碑,石碑上那道隐隐地血痕此时似乎清晰起来,就连那斑驳的阴影都好似映出那日的惨剧。
“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季顼这句话轻飘飘的不带丝毫感情,平铺直叙却穿透人心。
旷野俱静,林间乔木随风而动,被吹落下来几片嫩叶,悠悠落在了季顼脚下。
他提起了嘴角,淡淡道:“你可以换个条件了。”
吴江手脚发麻,脑袋如同被砸中一般看不清眼前人,全胸中梗着的一口怨气堪堪站立,半晌,他才抬起狠辣的双眼盯着季顼:“没有条件了。”
他这句话说得出奇平静,让苏卿尘听着好不舒服,他怎么可能这样放弃了。
蓦地,吴江咧开嘴笑得丧心病狂:“死吧,一起死吧!”
利刃倏然高举,锐利的刀尖对准了朱玉的脖颈,眼看惨剧即将发生。说时迟那时快,林间“蹭”地蹦出几个穿常服的大汉,一把长刀甩手而出,直接剁下了吴江的右手!
“啊!”一声惨叫石破天惊。
鲜血喷涌如瀑,惨状惊人。苏卿尘白着张脸,忍着恐惧恶心冲上前去将朱玉拽回身旁,紧张地检查她。
吴江被那几个大汉压住,脸抵着脏污的地面,在惨痛之下他居然笑出声来,那声音既凄厉又可怖。
“把他带回去。”
那几个侍卫得了季顼的命令,立即架起吴江。这人此时疼得脚步虚浮,只能借力站起。侍卫们草草将他架起,正要拿绳绑住之时,吴江却突然如打了鸡血般挣脱束缚一跃而起,大头朝着居庸关的石碑,不顾一切地撞了上去!
一声闷响,居庸关的石碑又染上一层血红,血迹渗入石缝似要与那旧痕相融。
众人还没从惊异中缓过神来,一片乌云突然罩顶,“轰隆”几声便不由分说地下起了暴雨。
雨声凄厉、淋漓,似有那不解之怨怼,源源不断地冲刷着石碑,将吴江蹭上去的血迹洗得干干净净。
他大抵是不配的,苏卿尘看向那具倒在雨中的尸身悲哀地想。
回京路上,季顼随着车夫坐在横梁之上,把车内的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苏卿尘攥着朱玉的手捂了好久,才让这双冰冷的手回温。
吴江的失心散在他随身的包裹里找到了,这种江湖配方都是野郎中调配的,各人有各人的样,要想解这毒必须得经验丰富的良医才行。
京城能人辈出,可她想了半天却只敢把朱玉托付给胡郎中。
还没进京,苏卿尘就掀开帘子对季顼道:“我想回一趟苏州,找胡郎中给朱玉治病。”
季顼回首道:“京城不乏良医,为何舍近求远?”
“话是如此,但我还是不放心。”苏卿尘抿了抿唇,这种能长期控制人心智的东西副作用一定很大,她不想让别人拿朱玉试险。
季顼伸出手捏了捏那张落寞的脸:“我知道了,奔波劳顿先回京休整一下再说。”
苏卿尘点了点头,钻回车里照顾朱玉。
马车掐着关城门的点进来,沿着城门小路走到了晋阳王府的后门。
苏卿尘下车跟着季顼绕了好久,一路上掠过说不清的厢房,绕的眼花缭乱。本以为苏府建得就很奢靡膨胀,可与晋阳王府一比简直差得太远。
终于在绕过了假山假湖之后,苏卿尘才走到季顼所在的别院。
夜晚风凉,季顼唤人拿来了一件貂绒大氅披在苏卿尘身上:“你和朱玉今晚先住在这,有什么需要的直接与下人说就好。”
“你要走吗?”苏卿尘隐隐有种预感。
“廖修永还在军帐里等我,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放心吧。”
他越是这么说,苏卿尘心里越是没谱,留下一句“等我”转身带朱玉进房里坐好,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小心点。”季顼走过去要去扶她。
“没事。”
月光皎洁,正好将堂中的二人照得透亮,季顼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大的表情,可苏卿尘却能看出他眼里的温柔与缱绻。
她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三日,慢也不出半月。”季顼垂眼看向她,抬手拨开了她脸上的碎发,露出那张娇俏的脸。
他身边出现过形形色色的美人,无论高矮胖瘦,妖艳清纯,在眼前一过都留不下半点印象。
自己是怎么记住她的?好像是在那昏暗的柴房里,这双狡黠又灵动的眼,让他每每想起都辗转难眠。又好像是重阳那日,她奋不顾身地为自己挡下一击。
思绪万千,从鼓楼那日怀中少女的脆弱与依赖,到叛军围城时眼前人的伶仃与孤勇,最后他只记得坠崖那日唇齿间的温存,仅仅片刻却心动不已。
“我等你回来。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苏卿尘咬着下唇,思索着怎么对付他。
“你就怎么样?”
“我就回苏州找我老乡去,人家现在八成是个小富翁了,就我回去享清福呢。”
季顼眼睛一眯,他上前一步走到苏卿尘眼前,二人几乎鼻尖碰着鼻尖,他一手揽过苏卿尘的腰,不让她后退,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许离开我,听到没有。”
苏卿尘抬眼就撞进他那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眼只有她一人的倒影,清晰可见。她隐约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红,错开眼哼哼道:“看你表现。”
季顼的呼吸越发近了,苏卿尘只觉得抵在自己后腰的手热的烫人,全身上下都被季顼的散发气息笼罩起来,她心里微微悸动,半抬起脸暗自在期待些什么。
直到预想中的炽热亲吻落在了额头,苏卿尘微微一抖,蹙眉看向季顼,暗道,就这?就这?
被她这莫名其妙地一瞪,季顼有点发懵,未等他回过神来,那张娇俏的小脸就凑了上去,在他的嘴唇上盖了个章。
苏卿尘刚刚绝对是脑子一热,上头了,等亲上去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怎么又主动了,一点都不矜持,可是美色当前,谁能坐怀不乱。
假模假样地安慰自己一通,她清咳了一下道:“赏你的,不用……”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人堵住了,那人也是用嘴堵上的。这可比她那蜻蜓点水般的试探猛烈多了,一吻过后苏卿尘唇舌发麻,四肢发软,半倚在季顼怀里,红着脸嘀咕了一声流氓。
季顼笑了起来:“就许你耍流氓,好霸道。”
“就霸道了,怎么样。”苏霸道底气十足。
季顼揽着她,和她谈条件:“那你只需对我霸道。”
苏卿尘跟着笑了,堂堂一个冷面阎王,怎么还求人对他霸道,她抬起双臂挂在季顼的脖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道:“等你回来,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专政独权。”
月落日升,晨光照进小院,清风拂过垂柳,将昨日的旖旎散得干干净净。
苏卿尘用湿热的帕子帮朱玉擦干净手脸,打算吃过早饭就与管家说一声告别。
她刚打开门就看见管家端着食盒,已经在门外石墩处等候了。
还未等她开口,管家就道:“昨日王爷已派人去苏州接胡郎中了,苏姑娘就安心留在府里等人来便好。”
苏卿尘心中一热,她哪里不知此时正是季顼最忙的时候,她想回苏州也是为了叫他安心打仗。季顼想必也察觉到她心中所想,却仍留她在这。
她不敢再去添乱,便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食盒转身回去。
将门关好,她倚在门上,掰着手指计算,天都亮了那季顼算是走了半天了吧。
只隔了两日,胡郎中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晋阳王府,与他一起的还有张绪。
苏卿尘走后,张绪一直没有接到她报平安的信,焦头烂额殚精竭虑了大半个月,正打算雇车去湖南寻人,就听见了胡郎中这边的消息。
他揣着一身的合成制剂,便也随着胡郎中一起来到晋阳王府。
好在朱玉中的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胡广邈开了几付汤药,又伴随针灸辅助,等一贴药下肚后,朱玉的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胡广邈道:“汤药解毒,施针捅开静脉,如此大概五日便可解毒。”
苏卿尘大喜过望,连绵的乌云总算吹走了大半,对着胡广邈止不住地感谢。
张绪见苏卿尘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脸上还洋溢着幸福之色,隐隐猜到什么,不怀好意地打趣道:“你这就叫做面上避之不及,实则食髓知味。”
苏卿尘白了他一眼,炫耀道:“我这是修成正果了,不要太羡慕哦。”
“这就不是在我面前嘀咕:‘我还想再活几年’人了。你们怎么凑在一起的?”张绪好奇道。
苏卿尘清咳了一声:“张哥,付费听书十两银子一个时辰,童叟无欺。”
张绪:“……所以你不欺童叟,欺我?”
第38章 暴风骤雨
时光如白驹过隙,季顼离开王府已有六日。
苏卿尘照例喂朱玉吃了碗粥,给她掖好被子后,又蹲到门口托腮等着。
当时浓情惬意,说好了他不会超过半个月就回,可如今时间都已经过去快一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真是让人越发忧虑。
张绪嚼着红薯干大步迈进,瞧她一副望夫石的痴呆模样,笑道:“你家晋阳王大杀四方连关山都能守住,还受不住这小小的京城?别蹲在这杞人忧天了。”
苏卿尘白了他一眼道:“要是有动静我还不怕,你不觉得这几天太安静了吗?”
确实如此,自桓瑜携残党一齐遁入皇宫,整个京城就宛如死水一潭,半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近日下令收了集市,真是一点山雨欲来的架势都没有。
苏卿尘忍不住了,她起身朝外走道:“我得找人去问问。”
“唉!”张绪拦住她道:“你别出去,晋阳王本就是把你藏在这,你要是出去了不就直接把软肋爆出来了吗?”
苏卿尘一时情急竟忘了这点,她搓着手指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满是焦躁。
见她这模样,张绪抹了一把嘴说道:“你在这儿留着,我来的时候路过了虎威军的营帐,我替你去问一问。”
苏卿尘感激道:“多谢张哥,注意安全。”
近几日京城戒严,百日里大街上都不见人影,张绪腿脚很快,晚饭前就提着一封信,乐滋滋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