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个字,却好像是掉在了人心上似的,极快地驱散了不安。
“在开平司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射出那一箭?”
晏晚坐直了些,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穆彦默了一下,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幽暗的地洞里,那小姑娘战战兢兢要给他拿伤药时的场景。
“微臣当护公主周全。”
“可陈近坤并没有审问过,甚至连他背叛开平司的原因都不知道。你杀了他,父皇会怪罪你的。”
“公主的性命,比微臣是否受罚更为重要。”
“可若你因惩罚而死呢?谁日后护我周全?”
穆彦看着面前紧闭的窄窗,忽然怔住了。
他未曾想过会从永宁公主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是公主,是该被许多人护着的公主。
而他虽说是江宁王,可他自己心里却清楚,这个封号,与他义父,与圣上的制衡之策脱不开干系。
世人都以为是因他在江淮时骁勇善战,这才封了一个王爷,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圣上需要这个位置有一个“江宁王”罢了。
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穆彦,你还在吗?”
“在。”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公主放心,便是微臣不在,也定会有其他禁军、督卫军,护公主安全。”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只相信你。”晏晚有些着急,她起身来,跑到窗户前,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就是好像这样离他近些,话也能说得更清楚些。
“公主……”穆彦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口,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晏晚扶着窗台,几乎要靠在窗户上。
“穆彦,你可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吗?”晏晚的声音里已隐隐有了颤抖,“倘若是父皇误会了你,那我可以解释,你千万不能死,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了。”
“公主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穆彦神情变了变,他隐隐感觉永宁公主有什么话想同他说。
晏晚微微攥拳,她确实有话想说,一直都有,可如今前世的许多事情都还未曾发生,她不知道倘若自己贸然开口,穆彦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信她。
“公主?”
晏晚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听闻你曾在江淮一带平乱,那你可知道定南王?”
“公主为何忽然提及定南王?”
“他……”
“有人!”
穆彦忽然出声让晏晚吓了一跳,她还未及说什么,便听见窗外传来布料摩擦的细琐响动,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周围便重新归于平静。
晏晚将耳朵贴在窄窗上细细听了听,隐隐听见琢玉宫外的宫道上,似乎有几个小太监从此处路过,正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待听得外头一点声音都没了,这才小声道:“穆彦,你还在外头吗?”
可外头再没了人回答,只有穿过回廊的风声,时不时发出呜咽来。
晏晚又等了一会,到底没等来任何的回复,便起身走回了床上。
半夜里卧房也算不得太暖和,她钻进被子里,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陈近坤死了,她本应该高兴的,可如今父皇却因此怀疑了穆彦,倘若一直这般猜忌下去,等到江淮的叛军开始攻打京城时,就算没有陈近坤大开城门,兵将互相不信任的禁军和京中驻军,当真能抵挡得住吗?
她得想办法,消除了父皇和穆彦之间的误会才是。
晏晚这样想着,也不知多久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而她不知道,在她卧房的窗外,那位一向干脆利索的江宁王穆彦,却是在不到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
他并没有出声,就在她卧房外一处回廊的廊顶,一直坐到东方天色泛白,才又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
翌日午后,一场雪飘然而至,下得倒是不大,但细碎的雪花夹杂在北风里斜斜飞落,却是瞧着就能让人感觉出寒冷来。
督卫军官署里,肖横推门从外头入了放置案卷的厢房,回身连忙将门关上,可仍旧放进些雪花来,落在地上,变成了一点不引人注意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