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娜恢复那冷漠的模样,她看着阿泐真崩溃的样子开口道“为了王位巩固,你献祭出绛妁,为了王位巩固,你不惜下死手加害封越与阿若,阿泐真,即使阿若不死在这里也总会有一天死在你的王权之争里。”她顿了顿“你,太像那个人了,阿泐真,不免让我有一种杀了你的冲动,只可惜…阿若死了,你也没必要死了。”
“赫拉娜,因为我不喜欢阿泐真。”绛妁抬眼看向赫拉娜,那女子一怔看过来。
“若是我喜欢的人是阿泐真,我也不能确保自己会不会和你一样。”绛妁于风口而站,她有些孤傲清冷又有些人间烟火气。
“赫拉娜,喜欢人不是错事,你若是往后后悔,那就是错了。”她静静的凝视着赫拉娜,眸子带了些哀戚道“如果你觉得自己不会后悔且值得,那就没有关系。”
是了,赫拉娜抬头看着天空,她未后悔却觉得不值得,为当时的自己觉得不值得。
“绛妁,我还是很羡慕你,于你内心我窥探到一些东西。”赫拉娜走过来从自己怀里拿出白虎虚佩递给她“这是你想要的,我也该离开这里了,古城困我太久了。”说着她变得透明起来,渐渐要消散。
“其实人啊,总会被困于情爱,捉摸不透,即使知道结局可能不会好,还是要去赌。”她最后一眼,看向的是封越。
绛妁也看向封越,目光清澈。
她终于知道了,幻境中笔记里的那个“自己”其实就是赫拉娜,赫拉娜对王子的爱恋。
她又看向赫拉娜原来所在之地,阿泐真走过来他显得脸色苍白,怀里抱着阿若,他看向绛妁道“对不起,绛姑娘。”
“阿泐真公子。”绛妁微微行礼,而一旁的封越冷哼了一声走过来,不情不愿的轻咳了一声“阿若姑娘的事,你也不必自责,其实很多都是命定的。”
阿泐真看向他“对啊,赫拉娜说的对,我现在的心思太不对了,即使如今阿若没死,难保以后不会被我害死。”
送别阿泐真以后,绛妁看向封越她眼里多了些探究,可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几日我一直觉得你有心事,可猜不出来。”绛妁停下步子看着封越,见他不想说抿了抿嘴抬步继续走“无碍,你若是…”
封越猛然拉住绛妁,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绛妁略显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抬眼看着绛妁,想到那一日的事情。
“封公子,你恢复记忆了吧。”谣係睁开眼睛望着他,眼里全是了然的意味。
封越瞬间警惕起来,谣係轻笑着“你还记得吗,如何去救绛姑娘,当初那个法子我没有告诉你。”
“如今,你想告诉我了?”
谣係点点头道“你已经有能力知道这件事了,想必你也记得她的身份了吧,她从不是这宣醉城里的池中物,而变成如今模样定然遭了难,至今唯一救她的法子就是让她完完整整变成一个人,拥有七情六欲的人,而不是一具缺少感知的傀儡。”她顿了顿“傀儡也不至于,她也是有感情的了,但是还不够,如果你想她活,想她有更多的情感。”
“你直说了吧,到底是什么法子,能让你铺垫这么久。”封越坐下来抬眼看着她,谣係轻笑着“修炼鬼道,唤鬼,唤灵,我知道你已经修炼成了,但是差一个契机苏醒过来,这次就是一个机会。”
“就这么简单?”封越挑了挑眉“我以为是多难的事情呢,你说了这么多,不过鬼道而已。”
谣係错开他自信的神色,她缓缓开口“可公子你想过吗,你与她不同,她从前受过的熏陶,会接受吗,纵然她现在记不得,可若是有朝一日记起来了,她还会同你如现在这般亲近吗,那时候你就是人人喊打的妖人了。”
封越突然一愣,那时候会是什么场景呢,见他如此谣係开口道“麻烦公子把绛姑娘叫进来,我有话对她说。”
那时候没想明白的事,如今却是想明白了,他喜欢绛妁,这喜欢明明白白的,只要她能活就好了,管这么多作甚呢。
真是奇怪,自己这孤苦伶仃这么些年从来没心动过,可却对她心动了,说来也真是奇怪极了。
“阿妁,我…”他少有的说不出来话“我想让你成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绛妁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她轻颤着睫毛“你想怎么让我成一个人,鬼道吗?”
“你都知道了?”封越一愣,绛妁低下头“这些我也懂,我如今算个厉鬼,想要成人自然要用鬼道,可是封越,不值得的,为我你不必坠入魔道。”
“值得的。”封越气息一急,他深深的望着绛妁,眼里带着急促,他紧紧盯着绛妁道“阿妁,值得的,我想救你也有我的私心,我想…”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复又松开缓缓一笑,声音提上去又送下去,他说“总之,你值得的。”
说自己冲动也好,如何也罢,封越自己都没想到,这世间真有一见钟情,或许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心动了吧。
绛妁被他紧紧的拉着,一时之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只觉得自己眼眶突然酸了起来。
“你…”
封越松开她“可是…”他低着头“我想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办,阿妁我怕我不行,我怕我修炼不到位,我怕你嫌弃这是鬼道,嫌弃我。”
“我信你。”绛妁目光紧紧盯着封越,她神色坚定不作假“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此话一出封越便把绛妁紧紧拉入怀里。
绛妁猛然睁大眼睛整个人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从前都是意外而抱,如今封越却是紧紧的抱着她,绛妁只听见他说“我一定,一定会救你,阿妁,我一定会的。”
在此之前,她与封越最近的距离也就是拉手,还都是在危机时刻,他怀抱炙热,而后他松开绛妁看着她的眼里充满喜悦,他哑声开口道“我一定会救好你的,你以后也会像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
其实绛妁没有说,自己现在好像已经有了这种感觉,不然这种只想看着封越的心情,从何而来呢。
但她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一笑然后重重的点头“嗯。”
成身(三十二)
“我原想出宣醉城再做,但是我发现你的身子好像不太好。”封越拉过绛妁之前受伤的胳膊,已经快深入心脏了,若是再等等恐怕就没机会了。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很清楚。”绛妁低眼,她声音温柔起来道“封越,若是失败你也不必自责。”
封越抬头看向她,目光带着责备道“阿妁,你若是心底里没有求生的欲望,是不可以的。”
“我没有记忆的,这世间仿佛和我没有瓜葛一般。”绛妁看向他“封越,谢谢你。”
听此,封越上前一步眼尾泛红“就当为了我,坚持下去好不好。”他话语里带着乞求的意味,绛妁愣了愣风吹过她的脸庞,她怔愣的看着他。
“好。”她点头,封越带着她来到一处幽静的地方。
让绛妁再次成人哪里容易,他在来宣醉城就已经修炼鬼道,有了杀气在身,这才让他有资本去做这件事,可是他还是没有信心,因为这件事从未有人去做过,自然没人成过。
绛妁坐在他面前凝视着他,看他如此紧张不免失笑道“别紧张,封越。”
她声音温和起来,看着封越的目光也是充满信任的,封越点头道“一定会成功的。”
话语刚落,绛妁闭上眼睛微微抬起头,打开周识放松自己,在此时此刻,即使是一点邪祟也可以杀了她。
所以不能有差错,封越抬起手,伏安琴幻化而出,伏安琴的琴声可以召唤鬼神,也可以清心。
他轻轻弹起来,周围开始聚集厉鬼,他们吸食着绛妁身体里的戾气,绛妁微微皱起眉头,努力保持冷静,否则就会被牵引。
封越把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那些厉鬼靠近不了但是又贪图绛妁的戾气,他们越吸越多,到最后厉鬼双目通红,此时封越站起来翻手做符,猛然间打向绛妁周围的厉鬼,厉鬼每个都有灵气散出来。
散出来的灵气就是给绛妁重塑肉身所用,她少了灵识,但是用别人的灵识不可以,每一个厉鬼稍微吸取一点却是可以的。
他抬手以心头血为引。
他控制着每一个厉鬼的量,余光却是看到了一个。
柳清泉!
柳清泉竟然也变成厉鬼,而且还认出绛妁,那柳清泉直直扑过去,封越泄了一口气,这让其他厉鬼有了可乘之机。
“阿妁!”封越伏安琴反手化灵打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柳清泉戾气全部窜入绛妁身体里,绛妁周围顿起红气,柳清泉戾气进入绛妁体内以后,他便消散。
消散之前他看向封越,嘴角裂开笑容。
绛妁只觉得方才还清透的身子,如今却是感觉身子燥热,她额头开始出汗,她现在眼前并非虚无。
封越想过去但是一直被绛妁的戾气打出去,他一口鲜血吐出来,他坐起来伏安琴放于面前,他要用伏安弹奏静心曲,他不确定是否管用。
他微微颤抖着,但他还是强撑着,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弹错。
“月亮弯弯照故乡,愿愿念念不舍家,天上有个思念人,怀里有个小阿五。”
女子温柔的声音飘落在她耳边,她抬头看过去,女子轻轻拍着她“小五,今天阿娘失去了一位挚友…”
“今天吓到你了,让你看到那种场景,小五,他们不会那样的,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你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就好。”女子亲昵的贴了贴她的脸。
“也不知那孩子还活着吗。”
“谁都能恨他,可你不能!当初他就因为你给的那一盏花灯,处处护你,你没有资格去恨他!”
“谁知道内里还招贼了呢。”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居然对你心软了。”
“只能说我伪装太好了,以我的鲜血覆灭全族,我心底里的肮脏都表露出来,他们也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我不会留至今日。”
“小五,听话好好活下去,不要想起来这些事。”
“你以为那只是一个意外吗。”
戾气反噬,封越被生生打出去,他强撑着起来看向绛妁,他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破裂。
为绛妁成身本就是以戾气为媒介,而后转化为真身,本就是铤而走险,可柳清泉却带着满身戾气给绛妁,本来就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如今再加上绛妁本身的戾气,封越手握成拳头,他堪堪站起来,摇摇欲坠。
绛妁猛然睁开眼睛,但眼里通红看向封越,眼里煞气很重,她抬手打过来“那不是意外。”
她口中一直重复这句话,封越本身就打不过绛妁,更是不舍得打,只能一直躲,可最后还是被绛妁一掌打到胸口。
可绛妁却是停下来,她周身被戾气铺满,她抬头看向天空,歪着头…
临安城门打开,星徹析快步进去看到一片祥和,他松了一口气,涂山君没有来,万幸,自己这一次没有来晚,他卸了所有力气。
“看来涂山君没有来。”慕翘楚看向周围,她又看向慕颜昀,这是许久没有来了,临安城还是这般好,可是…
记忆扑面而来,慕翘楚深深的凝望着慕颜昀,其实对于他来说,还会有很大作为,可似乎一切心思都在知苇离开时戛然而止,亦或是止步不前。
他还在努力,可一切都是冷冷淡淡的。
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从前的慕颜昀了,大概就是从知苇离开时开始的吧。
“当初一战,朱连氏为天下之大义,冒被灭全族之风险,和当初那个世家形成鲜明对比,堪称一绝,我辈当以存于临安城为傲。”说书人越说越激动。
砰。
房涟漪连忙后退好几步看过去“是涂山君!”
众人看过去,对上涂山君清冷的目光,涂山君眼里不带一丝情感,看向那说书人“朱连氏覆灭?”
“对…对…”说书人颤抖着身子。
“多久了。”
说书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已经快两年了。”
涂山君抬手看向自己的手心,眼神恍惚,复又闭上眼睛“还是晚了。”周身蓝光直逼慕颜昀和慕翘楚,娄桉眉头一皱灵气顿起也没有挡住,慕颜昀拉过慕翘楚翻手,衣袖也飘起来,他的灵力是纯净的,用以抵挡。
“前辈何故如此。”慕颜昀看着她,涂山君冷了冷目光“你们慕氏所作所为,当真以为无人知道吗?”
涂山君抬手想到现在是在临安城,又放下“随我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星徹析是第一个向前走的,房涟漪在他身后跟过去,姜澄禹诶了一声“你们还真出去啊?”
闻言,房涟漪停下来回头看向他“她不想毁临安城,我也不想,所以就要出去。”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
慕颜昀按住慕翘楚,他轻声道“皇姐,你同薇怜在临安城里,若不想去找朱星氏,你就找个地方待着,等我们回来。”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慕颜昀摇摇头“无碍。”他低眼看着慕翘楚,而后笑了笑“这里是临安城。”
看着他的背影,慕翘楚心里还是不安的,身侧许薇怜亦是担忧,可公主都没有动自己也不好动。
临安城外是一片湖,那湖清澈透底,涂山君负背而立,她歪着头,回头那一刻娄桉的呼吸一紧,他目光紧盯着涂山君。
风吹过涂山君的衣裳,恍惚间透过她,娄桉看到了另一个人。
“娘娘…”
房涟漪看过去,她看到娄桉的神色有了变化,她从未见过娄桉有这种表情,对她来说娄桉从来都是冷冷的没有这些情绪的。
“原是一切都晚了。”涂山君低眼而后抬手,几乎用了七成灵力打过来,姜澄禹和娄桉这时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合力抵挡,但是根本挡不住的。
霜玉剑白色剑光打过来,也没有挡住这些灵力,甚至被打出去,星徹析飞身过去接住她。
房涟漪看向他,又看向正在往这边的灵力,咬牙推开了星徹析,自己闭上眼睛迎接,可疼痛没有如期而来,那灵力竟然避开她直直冲向慕颜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