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绛妁终究被星徹析带着偷跑出去，去爬山。
………
十五岁之时，绛妁向父亲求得二哥出来，她愿意一直保护着二哥连晚意，少年总是一副温笑看着她，绛妁常常会给他自己从四哥那里学的小玩意。
“二哥，孟姑娘来了。”绛妁看着小跑过来的姑娘，她微微欠身准备离开，偏偏连晚意拉住她的衣袖，轻声道“无妨。”
孟奚目光紧盯着连晚意，她见少年正看向自己，微微行礼道“孟姑娘。”
她猛然低下头，通红的脸颊，柔声道“二公子，五姑娘。”
“知苇有事，先走一步。”说着绛妁轻轻拽开连晚意拉着自己的衣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
“姑娘，为何要走？”阿姚不理解，可是姑娘的想法又不能违背，走远了见连晚意和孟奚听不到了，她才开口询问。
“母亲意愿，不好违背。”绛妁未曾回头，她察觉到连晚意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身上。
是夜，房门敲起，绛妁穿上外衣走出来，一开门入目连晚意有些冻得微红脸颊，初秋夜里已经很凉，绛妁见此想把他拉进来。
但是连晚意摇摇头道“闺房，不便入内。”
“二哥怎的这么晚来？”
连晚意道“你喜欢孟奚？”
“孟姑娘活泼好动，招人喜欢。”
闻言，连晚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道“早些休息吧。”
不过半个月，便传来连晚意与孟奚的婚约，成亲礼定在来年春天，春暖花开。
………
慕颜昀出了荆楚，时隔四年再次相见，再次相见之时是在世家年会，绛妁已是绝代风华之姿，她便站在那里众人目光便会聚集在那里。
她一身黑金衣裳坐在那里，不为所动，身侧是连宪，连家主在和其他家主商讨些什么，大哥在与同辈一起，只有连四哥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就连二哥也在应付，有她在，没人敢说二哥的不好。
这些年她常常陪伴在二哥身边，大哥需要好帮手，二哥心思细腻。
这些年慕颜昀一直闭关，年会从未参加，而绛妁也是隔着参加，这次因着是在皇慕氏才出来。
“小五，你别说，皇慕氏的梅花烙可太好吃了。”连四哥拿着梅花烙递给绛妁道“你尝尝啦。”
绛妁抬眼看向连四哥，抬手接过梅花烙，确实好吃极了，她点点头道“确实好吃。”
“等往后你嫁给皇慕氏，你多带些回来，还有那个大闸蟹还有还有…”
绛妁抬眼看着他道“四哥不如同我一起住下来，可好？”
“那就算了算了。”他晒笑，眼睛一尖道“诶，那不是慕颜昀吗。”连四看见慕颜昀进来，周围起了些骚动，偏偏那人直直往这边来。
世家之女皆看过来，慕颜昀像是天选之人，所有人都在看，女子的梦中情人一般，少年一身白衣，熟悉的云纹从未有过改变。
“知苇。”慕颜昀走过来望着她，声音依旧温柔，眉眼里带着柔和，就这般凝望着她，绛妁起身作揖道“慕三哥哥。”
“哎呀，我想起来房妹妹今日也来，我去瞧瞧啊。”说着他起身，示意了慕颜昀一下又跑开。
见他这般绛妁倒是有些无语，这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卖了吗。
“这几年，过得可好。”
依旧是如此温和，绛妁点点头，慕颜昀坐在她身边道“这几年，我很想你。”
闻言，绛妁抬眼看向慕颜昀，后者神色认真，她低下眼道“慕三哥哥，听说这几日我要去皇城住一个月。”
“真的？”他有些惊喜，绛妁点点头“慕伯父同父亲说的。”
因着许久不见，慕颜昀的目光一直在绛妁身上，舍不得离开，他抬手拿起梅花烙对着绛妁道“知苇，你可知晓这是我母后所做的。”
绛妁一怔，她看向慕颜昀“慕伯母？”
“对，我想让你尝一尝。”慕颜昀轻笑。
闻言，绛妁不经意嘟起嘴思虑一番道“母亲会做蟹黄包子，慕三哥哥可想尝尝。”
“房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那里住一住啊？”连四哥一脸娇羞的望着房涟漪，后者颇为嫌弃道“你五妹妹现下不回去，留在荆楚小住，我去干什么。”
“当然为了我啊。”连四哥委屈巴巴的看着房涟漪，他噘着嘴，下一刻房涟漪便用手捏着他的嘴“你好好说话。”
“哎呀，那不是想见你吗！”连四哥一气便说出来，偏生的声音有些大，惹的绛妁和慕颜昀都看过来，绛妁一双眸子惊诧的很。
饶是房涟漪开朗，现下也是红了脸，瞪了连四哥一眼道“不和你说了，等你五妹妹回去，你再来找我！”
“四哥又惹房姐姐生气了。”绛妁断言，可慕颜昀却是摇摇头。
“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啊？”
是什么呢，是女子娇羞，是男子呼之欲出的欢喜。
“知苇，这个送你。”慕颜昀从怀里拿出流苏，绛妁接过来一双眸子有些疑惑。
见她如此，慕颜昀眼底笑意更甚，他道“送你，挂在飒月之上，战时也算我在你身侧。”
闻言绛妁低头看着流苏，流苏顶端被雕刻成一朵花，可绛妁不曾见过这朵花，她抬头想问，似乎知道她会问什么，慕颜昀摇头道“这个，得知苇自己猜。”
“慕三皇子。”
绛妁看过去是连晚意，她起了身“二哥来了。”
“我瞧你无聊的很，便想着赶紧来。”连晚意伸手拉过绛妁，他对着慕颜昀轻声道“慕三皇子，我带小五去见一位友人，便先告辞了。”
看着连晚意一身金衣，慕颜昀作揖，他心底里是尊重连晚意的。
………
在荆楚之时也是闲不下来，外城有妖作乱，绛妁起身跟过去“慕三哥哥，知苇既然在这里，理应尽一份力。”
闻言，慕翘楚倒是先应下来“自然是好极了。”
“也好，知苇便在我身侧，莫要跑开，可好？”
绛妁点头“我亦不是小孩子。”
这次是一只兔子成了妖，似乎是爱而不得。
不过当兔妖净月看着眼前四个孩子，却是有些无奈，她坐在树上歪着头看着他们“你们要我说什么，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情爱吗。”
“诶，你这小美女不懂了吧，就是因为小，才看的透彻。”慕岑钰见净月是个美女，但是心里宽大了些，慕翘楚瞪了他一眼。
“你若是不愿意说，便不说，左不过我们麻烦一些。”慕翘楚冷声道。
净月却是咂舌道“姑娘家家，长得也不丑，怎的这么凶。”目光看到被慕颜昀护着的绛妁，神色一定，素手指过去“这个丫头，生的清冷，可内里既热亦冷啊。”
闻言绛妁怔了怔，她看着这个一身素衣的女子，净月笑笑道“我很喜欢你啊，小姑娘。”
“谢谢，慕三哥哥他们亦是。”
一怔，净月略带笑意的眸子看了一眼慕颜昀，又看向其他两个人，她娇笑起来“小姑娘，你口中的慕三哥哥所谓喜欢和我可不一样。”她那一双眸子看的清楚，自然能看出来慕颜昀的意思。
“既然都是喜欢，怎会不同。”绛妁不解，可这话也让慕颜昀的手微微紧握，一双眸子沉了沉。
见此净月却是开心，她道“小姑娘这东西我说不清，可你需记得一句话。”
“什么话？”绛妁不明，她有些奇怪，她只听见净月用着那带着媚劲的语气道“男子动情之时，说的话，莫要当真。”
风吹过绛妁的头发，模糊间她看到净月那双眸子黯然失色。
“好比如今，我便是这般，他也不出现。”净月苦笑着“清心咒？我要的不是清心咒，而应该是忘忧咒，忘情忘爱。”
“不太对，她这个模样，怕是要失了心智。”慕翘楚凝神，耳边却听见绛妁对着慕颜昀说道：
“慕三哥哥，她说的可真？”
“当然不是！”慕翘楚一咽连忙开口道“悯熠对你的心思…”这话还没说完便对上慕颜昀的神色，她定了定神又看向净月。
见此，净月声音柔了柔，她模样也是好看极了，望着绛妁，这般姿色的女子更容易听到这些谎言，想到这里她道“小姑娘，起初这些男子都会说这些好听的，可日子久了，就不是这样的了，他在我怀孕之时失踪，无非因为妖者孕时会露出本体特征，他表面说不在意，可突然有一天他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这世间男子都是如此，说一套做一套。”
这声音丝丝入耳，绛妁望向慕颜昀，那一双眸子不解，她瞧见慕颜昀亦看向自己伸手捂住她的耳朵，慢慢弯腰在自己耳边说“我不会的。”
少年神色坚定，素日都是温柔笑意的脸，现下没了笑容定定的，热气拍打，绛妁红了脸。
此刻她才反应过来，净月的灵力在于扰人心智，见她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便要扰乱。
可惜了，慕颜昀心中苦涩，知苇并不懂这些，如何会被扰乱呢，他起身摸了摸绛妁的脑袋，动□□惜，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却是很勉强。
见自己的灵力没用，净月有些慌神才堪堪道“居然没用…”她跳下来看着慕颜昀“小郎君，看来小姑娘心中无你啊。”不等对面之人有话，她大笑起来“原来这世间还有男子为情所困啊。”
一边笑着一边泪水落下来，她瘫坐在地上“既然如此，那便祝你们永远孤独，心中所想事与愿违。”说着她便徒手挖出自己的心。
妖者，自爆便是再无生路，永生永世灰飞烟灭。
可到底是何等情意让她如此，如今她已经灰飞烟灭，清心咒也没有用出来，她的情伤也不会为世人所知。
慕颜昀走过来轻轻拉过她的衣袖，动作轻柔“走吧，母亲今天回来，她想见你了。”
低眼看着自己被拉着的衣袖，她抬眼点点头“我也是许久没见伯母了。”
荆楚皇宫之中，锦碧燕立于花园之中，听见声音慢慢回头，眼里显露出喜意“悯熠，知苇你们来了。”
“母后。”“伯母。”
二人作揖的模样都是般配极了，锦碧燕上前轻轻扶着“何必如此多礼。”
见绛妁抬起头，锦碧燕眼里带着笑意“越发动人了。”
“谢伯母。”绛妁道谢，锦碧燕伸手拉着绛妁“既然来了，多陪我一会，悯熠你先回去吧。”
刚来的慕翘楚闻言噗嗤笑出来，众人看过去，她只是咳嗽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知苇才是母亲的孩子，悯熠，你不得宠了哦。”
闻言慕颜昀却是不生气，倒是越发开心起来，他望向绛妁缓声道“晚些时候来接你。”
开明（五十五）
荆楚城内，绛妁与慕颜昀并肩而行，二人气质便令人多望上两眼，阳光之下照在绛妁的面上。
“知苇，荆楚城可如你意。”慕颜昀伸手为她挡住阳光。
绛妁微微抬头望向他，她笑了笑道“荆楚城乃人气鼎盛，安居乐业之地，知苇自是喜欢。”
慕颜昀看着她，许久才微微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想这也无碍。
周围鼎沸，绛妁看过去一只兔子糖画，慕颜昀回头看过去，正想说什么，却见绛妁开口道“走吧慕三哥哥。”
险些忘了，知苇是个可以控制欲望的人。
他侧过头，只跟在绛妁身边。
“此行一个月，已经过去半月。”慕颜昀心中再有不舍，也不能阻挡半个月后知苇要回到临安城。
绛妁微点头，这次本身就是来促进感情的，忽而她似乎想起许久不见慕翘楚，便开口询问道“慕姐姐多日不见。”
“皇姐去找娄公子了。”
荆楚城夜里寂静，有宵禁，绛妁坐在院子中，慕翘楚喜欢娄公子她看得出来，但她也看得出来娄公子不喜欢慕翘楚。
这世间情爱最是难缠，一旦陷进去，清明理智都将消散，这是母亲所说。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月色照在她脸上，阿姚在一侧看着，自家姑娘心思沉重，许久没开心过。
阿姚想了想，似乎每次来荆楚城，姑娘都不开心。
………
十六那年，绛妁从外而归，世家弟子历练绛妁是带着连晚意一起，绛妁将连晚意护的安安稳稳，不容许任何人说他的不是。
慕颜昀与绛妁婚约敲定于绛妁十九岁的冬天。
十七这年，星徹析邀绛妁于星氏做客，再回来之时，连晚意夜里来找绛妁…
“小五。”绛妁回过头看去，连晚意深深凝视着她，许久才开口道“朱连氏，在你眼里如何。”
“正直，刻板。”绛妁哑声道，朱连氏本身就是这般的，只不过这一辈一个连四，一个她，连四跋扈喜乐，她常常肺腑，可归根到底还是这四个字。
连晚意走近，绛妁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她微皱眉头道“二哥可是喝酒了？”
“小酌。”连晚意隔着衣袖拉起绛妁的手，他走的很慢，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连晚意心中有事，可又不知道什么事。
“身上酒气很重。”绛妁看着连晚意后背。
“小五，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你所知和事实不同该怎么办。”
她顿了顿道“那便是我未曾看透。”
“二哥，若是有心事便说出来。”绛妁走到连晚意身侧看着他，连晚意没有回应她，绛妁不知自己走的这十几天该是发生了什么。
十八岁这年，修炼之人成年之时，这一年朱连氏罕见的做了大场面。
各大世家都齐聚，绛妁一身红衣镶嵌着金边，朱连氏朱雀为神，自是以红色为主成年。
慕颜昀看着绛妁，少女从今日开始便真正长大，他的那些心思终于可以向小姑娘去披露。
绛妁跪向父亲母亲，而后端上茶，成年礼盛大，云氏交付绛妁一块玉佩，这是将来要交付给未来夫君的。
接过玉佩，绛妁轻轻摩挲着，上面刻着苇字，她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