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司来了个小太监——四季桂
时间:2022-05-15 06:55:54

“让你去交旨便是要你认路的,不然今儿晚上行动,怕你连路都找不着。”
“啊?今晚行动?”郭宝宝错愕。
傅筠山用茶碗盖儿刮着茶面,淡然道:“大闹皇宫的贼人如今已经溺亡,此时是宫里人最松懈的时候,也是你行动的最佳时机。”
郭宝宝不安道:“可是,小的还不是很熟宫里的路啊,万一……”
“放心吧,咱家待会儿给你张图,你好好记熟了。”
“那,厂公究竟要小的偷什么?”
傅筠山从怀中掏出一张宫中地图,招手叫郭宝宝上前,然后指着图上一处,“咱家要你去这儿,偷一幅绣品。”
郭宝宝看着图上的标注,“万宝楼?”
傅筠山放下茶碗,起身背手望着门外,“万宝楼内有一副绣品,名为《南山春景图》,你给咱家把它找出来。”
《南山春景图》?怎么听着耳熟。
对了,我那师父不也让我偷它来着。
“绣品?一幅绣品而已,也能入万宝楼?”郭宝宝闷头嘀咕。
傅筠山斜了她一眼,“那不是寻常的绣品,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郭宝宝寻思一番,“厂公,万宝楼定然很大吧,那绣品在哪里放着,您老可知道?”
傅筠山神色一滞,“咱家老吗?”
哈?
郭宝宝愣了愣,这古代人不都爱称大辈吗?看来也不全是。
“不,当然不老,厂公您风华正茂,怎么能说老呢?小的称‘您老’就是尊称而已。”
傅筠山不屑这番吹捧,只将图纸顺着桌面滑给她,“那万宝楼内所藏的,皆是旷世奇珍。不仅门前有人日夜把守,连门上的钥匙,也是皇后管着的,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
郭宝宝皱了眉,“还有把守啊?”
“子时,万宝楼守卫换班,正是你行动的最佳时机。咱家替你准备了些东西,你回房看看,若还缺什么,再来跟咱家提。若不缺了,就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晚上好行动。”
郭宝宝寻思,如今也只这一条出路而已,把那绣品给他找来,我也就自由了。
拼了。
月黑风高,紫禁城东边城墙下,影绰绰一个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郭宝宝日暮时分进了紫禁城,找了处偏僻的地方一直挨到半夜。临近子时,她换了衣服按着地图寻找万宝楼。
拐过一道红墙,她终于看到了一处二层建筑,牌匾上正写了三个字:万宝楼。
嘿,找到了。
可是……
奇怪的是,这宫殿内静悄悄的,别说有人换班了,连呼吸声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她垫脚溜进宫墙,寻背光的地方绕到宫殿背后。
宫里除了两道城墙,其他宫墙院墙都不算高,包括这座小殿,她脚下一点,轻松上了二楼檐上。
楼上一排格子窗,她推了推,是封闭的,要给它弄开可不容易。若勉强打开,恐怕还会折腾出声音,惊动了守卫。
一番寻思后,郭宝宝沿着格子窗往前走,一一试推,看是否有哪扇窗是开着的,但是,当她接近转角处时,余光却注意到楼下的异常。
黑暗中,月光隐隐悠悠,仿佛有好多人在大殿地上躺着。
她仔细一看,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死尸!一地的死尸。
死者都是皇宫守卫的衣着。
幸好之前她见过一次死人,这才有了一点点免疫,没被直接吓晕过去。
她把住窗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这是什么人干的?
这时,她耳中传来些稀碎的声音,像是从殿内传出来的。
她吞了口唾沫,压压惊。然后手指沾了唾沫在窗纸上戳了个洞,打算看看里边的情况。
窗纸点开,郭宝宝贴着眼睛朝里看,里边黢黑一片,可见的就是各式雕花的木架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物件儿。
隔着一排排展架,一黑衣人赫然出现在她视线当中。
人就是他杀的?
这是什么人?
他也在找什么东西吗?
和我一样是贼?
不对。
郭宝宝看着他的动作,越发觉得奇怪,那黑衣人好像不是在找东西,反而更像在撒什么。
撒什么呢?
月光透过窗纸,在那人脸上扫过,黑色的蒙面下,是一双如蛇般上三白的眼睛,让人看了不禁生寒。
就在这一瞬,那人从腰间取出一物,攥在手中一划,室内亮起火光。
火折子?
郭宝宝心脏顿时悬起。
就在火折子亮起的瞬间,那人直接将火掷在地上。火光“轰”的亮起,火势瞬间蔓延至整个宫殿。
从引火到火势蔓延不过顷刻间的事,郭宝宝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已经火光一片。跟着,那黑衣人便不见了踪影。
郭宝宝站在窗前反而迟疑了。
着火了?那绣品怎么办?拿不到绣品,那大太监会不会不放我出宫啊。
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哪怕早来半个时辰呢。
眼看这火越烧越大,是铁定不能进去了,她也只能放弃,在还没被人发现时,跳到地面跑了。
……
 
第21章
 
目睹了万宝楼火起的全过程,郭宝宝拼命跑回东厂,从后院墙翻进去。
傅筠山此时并没有睡,反而身披斗篷站在当院。只待她脚刚一落地,便侧了身子问,“到手了吗?”
郭宝宝跑的气喘吁吁,扶墙道:“别提了,我差点儿没给吓死。您知道那儿发生什么了吗?”
她一脸八卦相,“我刚到那儿,就发现那里的守卫被人杀了,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那叫一个血腥,得亏我胆子大,要不然这会儿怕是……”
“说重点。”
傅筠山眼睛一沉,郭宝宝赶紧转了话头,“那凶手还把万宝楼给烧了。”
“什么?”傅筠山大惊。
此时白顺匆匆跑来报,“厂公,宫里传来消息,万宝楼走水了。”
只是一瞬,傅筠山的脸色恢复了他平日里的清冷平静,他背着身子挥了挥手,白顺退了出去。
他接着问,“可看见纵火之人?”
郭宝宝运了几口气,“看到是看见了,不过那人蒙着脸,看不清样子。”
“那身形如何?”
郭宝宝回忆,“身形嘛,也就……跟您和白公公差不多吧。”
傅筠山闻言气道:“咱家与白顺差着一头呢。”
“啊?那,那就是介于您和白公公之间吧。”
傅筠山气得眼角直抽抽。
郭宝宝咬咬唇,凑上去几步,陪笑道:“厂公,您看,现如今您要的东西已经和万宝楼一起,付之一炬了,那小的对您来说也就无用了。要不,您就先……把小的给放了呗?”
傅筠山冷然道:“那怎么可以?说好了你要替咱家办一件事,咱家才送你出宫。可是今儿这事儿,你办砸了……”
“哎厂公,这可不是我办砸的。是您给我定的日子,也是您给我定的时辰,我都一一照做啦。那谁叫您挑的时候不对呢。哪怕您让我早行动半个时辰呢,我都得手了。要说办砸啊,那是……您办砸了,与我无关。”
郭宝宝最后这句嘟嘟囔囔的,虽然声音低但傅筠山还是听见了。
他沉了眼睛,“咱家看你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你当咱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敢治你是不是?”
郭宝宝头皮一阵发麻,赶紧赔笑,“小的就是个江湖混混,从小野惯了,我跟越亲近的人就越没大没小。厂公如今就是小的在宫里最亲近的人,就像小人的师父一样的亲切,这才说话一时忘了规矩,厂公千万莫怪。”
“呵,这么说,你这般没规没矩的,咱家还得夸你了?”
郭宝宝笑着凑过去,隔着斗篷给傅筠山捏胳膊,态度乖巧的像只猫,“小的不用厂公夸奖,只要您不怪小的偶尔没规矩就行,因为那是从小养成的实在难改。”
傅筠山垂眼扫视那落在自己胳膊上的一双鸡爪子,竟有一丝好笑。
想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还真是少见这样的人,没规矩,却又不招人厌。爱拍马屁却又不似宫里的人那般唯唯诺诺。而且,别说,这似有似无的的力道,捏的还挺舒服。
他稍稍舒展了腰背,伸手勾住郭宝宝的下巴,往上一抬。
郭宝宝愣住,眨眼与他清冷的目光相视,他在干什么?
傅筠山左右端详一番,“咱家看你虽没规矩,但好在能言善道,长得也算秀气,不如学学规矩,送去陛下跟前,说不定还真能得宠。”
郭宝宝吓得脸色骤变,“别呀厂公,小的哪儿做错了,您罚小的就是。为什么要把小的送去给别人啊?”
“怎么?做皇帝的女人,还委屈了你不成?”
“不,不是,您看我这没规矩惯了,回头再触怒龙颜,到时候,说不准陛下一生气,还迁怒厂公了呢。再说,小的只想早些出宫,自由自在。”
傅筠山勾了勾唇,“若是出不去了呢?”
出不去?没有的事,等我跟宫里人混熟了,早晚能出去。
“嘿嘿,那小的也宁愿跟着厂公,侍奉厂公就够啦。”
“呵!”瞧她这口不对心的样子,傅筠山冷笑,“你也甭捡好听的说了,先去歇着吧,没准儿什么时候,皇帝就要召见咱家了。”
“厂公,皇帝召见的是您,您带白公公去就好,就别捎带小的了。”
“为何?”
“您不知道,那个魏锦余还怀疑着小的呢,我可不想总碰上他。”
傅筠山不以为然,“他越是怀疑,你就越得去。”
……
* * *
天亮前,大火被扑灭了。因为扑救的及时,整个殿宇没受到致命的摧毁。不过里边的东西,却大多都付之一炬,尤其是书画类这些易燃之物,都已化作一股浓烟,顺着烧镂空的窗子滚滚而去。
魏锦余奉旨查看现场,来到万宝楼前,他看到地上的十数具死尸。俯身查验一番后,道:“这些人都是被拧断脖子毙命,手法干净利落,是一人所为。”
身边唐振抱着刀,拧眉道:“凶手选择在侍卫交班时动手,是自视甚高,还是正好碰上了?”
魏锦余望着被烧到面目全非的万宝楼拢了拢眼睛,“除了这两种可能,还有一种,就是他希望这场火,烧的久一点。”
说罢,他走进了大殿。
唐振摸着他的卷毛胡子,“久一点?”
走进大殿,在一层大殿内查看一番后,魏锦余顺着楼梯上二楼。
随后跟上来的唐振道:“喔,这二楼比一楼烧的更厉害啊。”
魏锦余点头,“这里应该是起火点。”
他放眼向整个二层大殿望过去,相比一层,这里不仅烧毁更严重,而且更显凌乱,地上到处都是被烧毁的宝物。
“怎么这么乱啊?”唐振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正要和魏锦余说话,发现他们头儿径直朝里侧的一个展架走去。
他熟悉魏锦余,自然看得出他这个眼神,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头儿,怎么啦?”
魏锦余走到二层里侧的展架前,上下一番看,目光锁定在其间一方长形的格子上,“凶手应该是拿走了摆在这里的东西。”
“为什么?”
魏锦余指着这展架背后,“你看,这整个二层大殿上,一半凌乱不堪,显然被凶手翻过,而另一半虽也被火焚烧过,却很整齐,架子上的物件,分毫未动。”
“诶!真的啊。”经魏锦余这么一说,唐振也发现了这两边的不同,“我明白了,那凶手一直在找什么东西,所以才把那边翻了个乱七八糟的,到这架子上,他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也就不翻了。”
魏锦余看着架子上那个空荡的格子,若有所思,“如果知道凶手拿走的是什么,就可以顺藤摸瓜,知道他的目的。”
“可万宝楼宝物众多,怎么查啊?”
魏锦余环视周围,这些被烧到面目全非的宝物,“就是一件件核对,也得查。”
他来到被烧到掉渣的窗子前,伸手一推,窗子轻飘飘的移开,破碎的木头渣像灰尘一样落了下来。
他探身朝外望,希望可以找到贼人留下的脚印或是其他线索。
“凶手于楼上纵火,相比下楼,跳窗更加方便……”
正说话,他猛然发现了房檐上有脚印,眼睛顿时亮了。这么高的地方,除了鸟的脚印,人的脚印根本不可能存在。既然有脚印,九成是那凶手留下的。
魏锦余跨出房檐,唐振也跟着上房,二人俯身在那几个脚印旁边,一番比对研究。
唐振看了看自己的大脚丫子,“凶手是个小孩儿吧?这还没我脚一半大呢。”
魏锦余闷头沉思,看这脚印,他心里莫名浮现出郭宝宝那瘦小的身影,和她心虚鬼祟的神态。
他总觉得这个人有可疑,但又想不通,如果她就是那女贼,傅筠山为什么要保她?
他到底是男是女?或许这个谜底解出,一切就都明朗了。
 
第22章
 
天亮后,万宝楼走水的消息传入皇帝耳朵里,伴随这个消息,还有一则谣传也一并传了过去,说这次杀人纵火案就是之前那女贼所为,而前日交上去的那具尸体,其实是魏锦余和傅筠山为了交差,伪造出来的假的。
皇帝听了虽对谣言将信将疑,但听着还是不打高兴,便将这二人叫来质问。
魏锦余心里已经对之前溺亡之人产生怀疑,皇帝这么一问,他便满是羞愧,当即跪地,“臣一时失察……”
傅筠山打断道:“陛下,杀人纵火之人未必就是偷盗镇纸之人,此案疑点颇多,可容臣一一陈述?”
皇帝面沉似水,“有何疑点?”
“回陛下的话,疑点一,偷盗镇纸者入宫偷盗,却不伤性命,而此案,却伤及十数条人命。疑点二,偷镇纸者大闹皇城,虽偷嘴偷物却不损毁,而这次,凶手竟纵火将万宝楼中宝物尽数烧毁。此二者之间的区别天差地别。另外,疑点三,纵火之人故意在侍卫交班时出现,可见对宫中规矩了如指掌,不像是宫外之人。宫中传言,暂时来看皆是无端猜测,甚至别有用心,陛下万不可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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