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品中的秘密?外边不都说是什么宝藏图,武功秘籍吗?幕后主使八成不是贪财就是武痴。”
“这些皆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别说很可能是假的,纵是真的,我们也该查出挖宝藏的人是谁,写秘籍的人又是谁。”
“可是,头儿是府军前卫的佥事,负责守卫皇宫,守护陛下,这出宫去,陛下怎么办?再说,不是还有东厂吗?东厂耳目遍布天下,让傅筠山去菱州找杜文奎查问不就行了?”
魏锦余深思摇头,“这件事,我想亲自去查。不想让其他人插手,尤其是傅筠山。”
“为什么?”
“你可还记得昨晚在万宝楼时,傅筠山最后说的话?”
“记得啊,如果不是那番话,我还不一定对那《南山春景图》感兴趣呢。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傅筠山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却不明着说。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否与纵火案有关。”
唐振不以为意,“嗨,那些太监不都是那样儿说话嘛,七拐八绕的,一个个精得要命,生怕说错一句半字的。头儿,你该不会怀疑傅筠山就是策划纵火案的幕后黑手吧?”
“那要查了才知道。”
唐振目露精芒,“诶!如果傅筠山是幕后黑手,他那么器重郭宝宝,那这个郭宝宝还真可疑啦。”
提到郭宝宝,魏锦余眼角就控制不住的抽抽,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很可疑。”
“那咱们就更不能走了,万一那小子趁咱们不在跑了怎么办?”
魏锦余扯了扯唇,“就算我去菱州,也必然将他一并带去,没有傅筠山的庇护,他迟早漏出马脚,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
唐振道:“那这不是一箭双雕?”
“可是,他现在是混堂司的掌印,您以何理由让他一起前往菱州呢?”
魏锦余垂眼稍稍沉思,“你且先去准备,我稍后便去面圣。”……
待皇帝下朝,魏锦余去乾清宫面圣,准备将昨晚之事禀报,谁知进入大殿,傅筠山已经到了。
皇帝听二人将昨晚之事禀报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朕的皇宫,内有禁卫军,外有锦衣卫,另有东厂,御马监,养兵数万,难道都是白养了不成?!”
魏锦余和傅筠山当即跪地俯首,乖乖挨训。
“先是个毛贼,误打误撞闯入宫中也就罢了,竟连封天会的杀手也敢潜入宫中盗宝杀人。如今,更甚至另有险恶之徒隐藏宫中,你等却连半点线索也拿不出来,如此无用,朕还留你等何用?!”
“陛下恕罪。”傅筠山躬身道:“事发突然,那纵火犯在宫中潜伏多日无事,却在刚被人发现后,便暴毙而亡,可见杀他之人隐匿在宫中,已非近日之事。依臣猜测,此人很可能就是放任凶犯入宫,并指使其杀人盗宝的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皇帝隐约听出阴谋的气息,“你是说,这个主使者是宫里的人?”
“至少是可以有机会出入皇宫的。”
皇帝踱步沉思,魏锦余赞同道:“臣与傅厂公见解一致。若要令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中毒并非易事,而现场,死者身上竟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毒药极有可能是死者自愿服下的。”
“自愿服毒?”
傅筠山道:“陛下或许不知,封天会会规森严,以至于无法完成任务者只有死路一条。而此人因为迟迟不能将宝物带出宫去,还暴露了身份,故而被主使者逼死也是很可能的。”
皇帝蹙眉沉思,“既然是死者惧怕受到惩罚而服毒,你又如何肯定,主使者就在宫中呢?”
“回陛下的话,因为《南山春景图》已不在其身上,所以,当时应该有另一个人在场。”傅筠山道。
提到《南山春景图》,皇帝颇有些意外,他甚至都想不起这是一幅什么样的东西,怎么忽然间就如此抢手了呢?
他在得知被盗的就是这副绣品后,还派人出去打听过,关于它的传言确实太多,不知孰真孰假。
“如今凶犯已死,失物不知落于何人之手,你二人要如何追查?”
魏锦余看了眼傅筠山,见他不语,便向上拱手,“陛下,杀手之所以纵火烧毁万宝楼,就是试图掩盖《南山春景图》被盗一事。幕后主使者原本可以继续隐藏,但他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将绣品取走,可见此物当中定有天大的秘密。臣以为,若要查出幕后主使,须先查清楚绣品中隐藏的机密。”
皇帝捏须点头,“言之有理。”
魏锦余顺势请旨,“所以陛下,臣想请旨出宫,究其根源,去菱州寻找当年献宝者杜文奎查问。”
“杜文奎?”皇帝当然记得他的臣子,他倒不记得的是他献的宝,但他记得这个人性格挺固执,常与朝中臣子吵架,和自己也不很客气,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回陛下,《南山春景图》就是此人所献,他应该多少知道其中机密。”
皇帝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这件案子,看来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彻底查清楚也好。你去吧,朕准了。”
“谢不下,不过,臣还想再带一人同行。”
第48章
听闻魏锦余出宫还要带一个人,傅筠山眉头稍稍动了一下,并没有作声。
皇帝问,“你想带何人去?”
“禀陛下,因之前纵火犯劫持过混堂司掌印郭宝宝,他是唯一一个与凶犯接触过的人,对于凶犯的出手路数最清楚,所以,臣想带他同去,或许可以帮得上忙。”魏锦余花了半晚上的时间才想了这么个托辞,就是要把郭宝宝这个嫌疑人捆绑在他身边。
皇帝自己没亲自查过案,但他知道魏锦余查过不少案子,是在锦衣卫立功之后才能选入宫中的。既然他觉得带上郭宝宝有用,那就带呗,不过就是个看澡堂子的嘛。就算看得再好,能有查案重要?
皇帝当即应允了。
出了乾清宫,傅筠山仿若无事的往回走,魏锦余心中对他猜疑,于是上前试探,“在下冒然请旨,让郭宝宝与在下同行前往菱州,傅厂公不会介意吧?”
傅筠山停步轻笑,双手垂搭在身前道:“若是郭宝宝仍是咱家的侍从,魏佥事不知会一声,便冒然要了咱家的人去,咱家自是不乐意的。不过,如今她是混堂司的人,与咱家无关,她的去留自然全凭陛下做主,咱家怎会有二言呢?”
“那就好。”
魏锦余说罢正要走,傅筠山却带着半调笑的语调道:“咱家虽没什么不乐意的,不过,魏佥事还真是坦荡之人,竟不惧宫中流言蜚语,偏在这个时候还要带着郭宝宝一同出宫,光是这份心胸,咱家是真的做不到的呀。”
说完,他笑着走了,留下魏锦余一人是听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什么流言蜚语?心胸坦荡?
罢了,正如唐振说的,这些太监的确说话弯弯绕,没必要浪费在这上边,还是先去找郭宝宝传达口谕吧。
郭宝宝这时正让竹苓扶着她前去探视沈佑,不管沈佑知不知道真相,起码这表面功夫要做足,让旁人觉得她是多么尊重沈佑的,是不可能干出害他的事的。
可是,来到尚膳监,她却吃了个闭门羹。别说沈佑,连何庆言的面儿也没见着。里边的人说是已有人前来探望,不便见她。
郭宝宝撇撇嘴,“臭显摆,好像自己多受欢迎呢。”
竹苓压声提醒,“公公小点儿声,这可不是在咱们混堂司。”
“切,已经撕破脸了,有什么好怕的?”郭宝宝转了转眼珠,手往墙上一拍,“他不见咱家,那咱家就在这儿等。”
“掌印,都撕破脸了,干嘛还非见不可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做戏要做全套,虽然我和他之间心知肚明,可外人不知道啊。他不见,我就拖着伤腿非要见,在门外甘受烈日暴晒也不怕。这是不是有点负荆请罪的意思?到时候,就算他要参咱家什么失职之罪,那在所有人眼里,他这都叫小肚鸡肠。”
“哦,小的明白了。掌印,真有您的。”竹苓竖起大指。
“那当然,我这近二十年的米饭也不是白吃的。”
正在自夸,郭宝宝看见有打沈佑那院子里出来个人,穿着一身宫外人的衣裳,在何庆言的陪同下有说有笑。
因为许久不见这种打扮的人郭宝宝不禁多看了几眼。
“怎么会有宫外的人?”
竹苓道:“皇庄每日给宫里送食材,大多是天没亮送来人就走了。今儿大概是听说沈佑受了伤,故而探望一番,这时候才走。”
“哦,原来重要的客人就是这位呀……”
“郭掌印可真够清闲的。”
正自寻思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又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郭宝宝急忙回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傅筠山。嘴角立刻上翘,马屁兮兮的瘸着迎上来,“厂公,您怎么忽然这么客气了,直呼小人名字就可以了,什么掌印不掌印的,那还不是您给我捧上去的?”
傅筠山垂眼扫过她的腿,带着一丝嘲弄,“伤这么重,还不忘惹是生非,你还真是胆子不小啊。”
他已经知道沈佑的事了?
郭宝宝讪讪的,“厂公,您真是手眼通天,这么快就知道了?”
傅筠山冷然道:“惹都惹了,还上这儿来干什么,你以为这般装装可怜,沈佑就能信了你?”
郭宝宝回头张望,见四下无人,小声道:“厂公,小的不是装给沈佑看,是装给其他人看的。”
傅筠山眉头稍稍蹙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觉为她这份狡猾失笑。
不远处,魏锦余朝这边走来,打断了二人谈话。
“郭公公……,傅厂公也在。”魏锦余上前来,左右注视二人。
郭宝宝故作客气道:“魏佥事早啊,一大早不会是来找咱家刮胡子的吧。”
魏锦余沉了沉眼皮,扫眼傅筠山,“想必厂公已将口谕传给他了吧?”
傅筠山淡淡的道:“尚不曾提起。”
“什么口谕?”郭宝宝眨巴着眼睛问。
魏锦余道:“陛下命我前往菱州府查案。”
他要走啦?
哈哈,太好了。
郭宝宝抑制喜悦道:“哦,那就走吧,何必来跟咱家说呢?”
“陛下口谕,令公公与在下同行前往。”
“啊?!我也去!?”
郭宝宝先是一愣,旋即想到能出宫了,嘴角掩饰不住的露出喜色。
但她知道傅筠山就在旁边,使劲儿把眼神里的得意又压了下去,故作不情愿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呀?”
魏锦余道:“公公奉旨为在下每日剃须,若是不一并前往,岂不违背了圣旨?”
这个魏锦余,故意报复我才要我陪他出宫啊?
嘿嘿,我还真得谢谢你呢,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宫去了。谁也阻止不了,啊哈哈哈哈……
郭宝宝心里已经乐翻,但表面上,她还要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咱家腿上还有伤,怎么跟你去呀?佥事这是故意为难咱家?”
“公公放心,一路上有车有马,公公不必为此担心。”
“这样啊……”郭宝宝无辜的朝傅筠山瞥视。
傅筠山眼神淡淡转向一边,懒得看她这口不对心的样子,“陛下口谕已下,你还是尽快收拾收拾,随魏佥事出宫去吧。”
郭宝宝窃喜,嘿,大太监都这么说了,我还费什么话啊,心安理得的出宫咯。
第49章
回到混堂司,郭宝宝开始收拾行李,乐呵呵的准备出宫的东西。
竹苓和赵喜在旁边看着,原以为她一定会愁眉不展,但看这架势,她到似有点迫不及待。
“掌印,您看起来心情不错?”赵喜不解的问。
郭宝宝嘴里正哼着歌,一听这话,收敛了些得意,“当然了,咱家之前还担心沈佑会不会在未来一段时间找咱家的麻烦,没想到咱家竟然能出宫去避风头,这还不值得咱家高兴吗?”
俩人对视,哦,原来咱们掌印是为这事儿才高兴。
竹苓笑道:“确实,咱们掌印就是洪福齐天,怎么能这么顺呢?掌印,您此趟出宫还需要些什么,小的帮您准备去。”
“不用,咱家该准备的都……”话说一半,她忽然发现偷藏的那包迷药竟然所剩不多了。她眼珠滴溜溜打转,随后回头勾了勾手让俩人过来说话。
俩人不知她有什么机密大事便凑了过来,郭宝宝压低了声音道:“这次咱家要与魏锦余同行,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就怕他路上对咱家做出点什么。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咱家想带点儿蒙汗药,巴豆什么的傍身。你们有没有办法?”
俩人都愣了。
赵喜道:“蒙汗药乃是宫中禁药,正常门路是弄不到的。而巴豆,宫里也没见过。”
这可麻烦了,出宫后我要怎么摆脱那个麻烦的臭鱼呢?
竹苓想了想眼眉一挑,“掌印,虽说这两种药弄不到,可是小的能去御药房要些决明子。”
“决明子?”郭宝宝眨巴眼睛,“那不是用来明目的吗?”
“掌印有所不知,决明子少量服用是清肝明目的,但是服得多了,和巴豆一样。”
“哦?”郭宝宝双眼放亮,“是吗?那太好了,你快去帮咱家弄来,能让人拉到双腿发软的量。”
“好嘞。”
等竹苓回来,郭宝宝一瞧他带回来的决明子,好么,枕头那么大一包。
“你这是打算让我给他拿这玩意儿当饭吃啊?”
“掌印,就一撮,足够他泄两天的,可不敢用量太多,多了伤身。”竹苓叮嘱道。
“好,咱家知道了。”
郭宝宝原本的行李不多,只带了最近敛到的银钱,这里有贵妃的赏赐,有沈佑的钱,还有从傅筠山和魏锦余那儿顺来的。不过,除了这些,她还把之前用上等蚕丝羊奶制成的香皂带了一大堆,想着无论自用,还是卖钱都是不错的选择。
满满当当一大包,竹苓赵喜满脸黑线,心说我们掌印这是要搬家啊?
收拾完东西,她不忘叮嘱二人一番,还把蚕丝膏的制作方法告诉他们,以便自己走了,他们仍有一技之长,不会被陷害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