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司来了个小太监——四季桂
时间:2022-05-15 06:55:54

“婴儿?”唐振震惊,“就算山体坍塌,人畜皆死,可那个地方怎么会有婴儿呢?”
“这就是他们急于焚烧骸骨的原因。”
唐振点头道:“那时环境昏暗,细小碎裂的骨骼难以辨识,但是放至义庄,就难免被认出。他们是怕咱们发现尸骨中有婴孩儿!”
“嗯。走,去找白敬芝问个清楚。”
主仆二人来到知府衙门,却见两名衙吏正在驱赶一白丁男子。
“此乃菱州府衙,岂是你小小白丁可以随便进得的?回你所属县衙告去!”
“我要告的就是那狗官,告他……官商勾结,与那肉贩,还有……高家庄,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高家庄?
魏锦余闻言与唐振对视。
“告官?”衙吏们扯着嘴角,“你可知道白丁告官,是要先挨板子的,死不了才能告。”
“我知道,那我也要告!”
“犟驴!”那衙吏沉了脸,官刀往身前一横,“你想挨打也得过几天,眼下我们大人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你。赶紧走!”
男人被驱赶出一段距离,心中不甘蹲在路旁大哭。
待衙吏远离后,魏锦余走到他面前。
“你是有冤要告吗?”
男人抬头,抹去遮挡视线的眼泪,打量眼前两个壮汉,好像有几分官相,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刚才不也正是被官差给赶出来的嘛。
他低下头,愤愤道:“哼!冤是有,可告无门。官官相护,我……”
想到枉死的家人,男人又开始落泪。
唐振道:“谁说无门,把你的冤屈跟我们大人说说吧。”
男人怀疑的打量魏锦余,“大人?你是什么大人?可比这菱州知府大?”
唐振道:“区区菱州知府算得了什么?我们大人正是来查他的。”
男子迟疑中站起身,眼巴巴仰望魏锦余,“你真能替我申冤……?”
“魏佥事!……”
男子仍在犹豫,远处白敬芝提着袍子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到跟前,连吁带喘。
“佥事,您这是来找下官的吧?”
男子听闻这一身官衣的菱州知府在此人面前自称下官,眼中顿时闪烁出希望的光。
他扑通下跪,膝行上前,抓住魏锦余的袍襟,“大人,求大人为小的鸣冤啊……”
“大胆!”不等男子说完,白敬芝厉声喝道:“上差面前岂容你无礼……
魏锦余抬手打断他的话,冷然道:“他的案子,我接了。”
“啊?”白敬芝慌张道:“可是佥事,这,这不合规矩呀。”
“那案件未完,白大人擅自焚毁证物就合规矩了?”
魏锦余目光犀利,看得白敬芝冒出一身冷汗。
“这……,这……”
不等他多解释,魏锦余转身朝他府衙走去,“借你衙门一用。”
 
第86章
 
魏锦余借菱州府衙审问前来告状的男子。
他屏退衙门里所有人,让唐振到堂外看守,不得衙门内的人靠近,随后,他正襟危坐,瞩目堂下跪着的男子。
“你有何冤情要告,大堂之上,你可如实道来。”
男子匍匐,未说先哭,“大人,小人娘子死的冤啊……”
痛哭一番后,他抹去眼泪,悲愤交加的讲述了自己的冤情。
男子名叫金柱,数月前,他买了张家肉摊的腊肉给家中身怀六甲的娘子补身,谁知这一顿肉下去,娘子身子没补上,却连泄带吐一整夜,生生使坐稳的孩子小产,不仅如此,孕妇也因此出血而亡。
金柱为此将肉摊老板张二牛告上公堂,可是,县令却以证据不足草草结案,后来,他几次再告,都被县令判为诬告不仅冤没伸,反而挨了板子。
听他一番讲述后,魏锦余道:“方才在衙门外,我仿若听闻,这案子与高家有关,为何现在未听你提及高家?”
“回大人的话,小的并不知道那张二牛是否与高家有关,只是,他曾在公堂上辩说,他家的腊肉都是高家庄给送的。那县令原本还在质问张二牛,可一听这个便再不往下审问,笃定是小人娘子虚不受补,与腊肉无关,然后就草草结案了。小人就觉得那县令定然与高家庄官商勾结,连带袒护张二牛。”
魏锦余凝神沉思,“这么说,高家庄所贩腊肉不净,致使你娘子小产殒命了?”
“回大人的话,小的听说,附近州县的大小酒楼客栈肉铺小摊上的肉大都来自高家庄。只是不知他们是不是从别的地方贩来的。”
魏锦余回忆之前在淑芳阁里吃过的荤菜,据说也是来自高家庄的,肉质的确鲜美,入口即化,可是,据青楼的姑娘们说,高家庄的食材却是专供王府亲贵的。
莫非是有人贩假?
不会,若有人制假损毁高家商誉,以高家与官府皇族的关系,无论是县令还是白敬芝都不敢不管。县令如此草率结案,显然是在包庇。只是,这案子和泥潭下到尸骸并无关系。
想到这儿,他问道:“虽说本官接了你的案子,但你说你娘子因腊肉而死,确实证据不足。同样的肉,你娘子就呕吐腹泻,可你为何无事发生?”
金柱急道:“大人,小人当日虽无腹泻,但确实也有腹痛之感。”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并不能成为证据。”
“大人!我想起来了,那张家肉摊卖的肉一定不干净,因为不光是我家娘子吃了之后出事。”
“还有类似之事?”
“回大人的话,前些年,我们村的吴麻子在张家肉摊上买了点肉给他老爹过寿,结果几天之后,他爹就死了。事后,他还跟村里人说起过,说他也闹了几天的肚子,还说过他怀疑张家肉摊儿的肉不新鲜,让我们别去买。可是,张家肉摊儿的肉,在我们那一带是最便宜的,我们农人家吃顿肉不容易,一年可能也就吃个一两顿,就没人太在意他这事儿。不过,这事儿却真的发生过。”
魏锦余摇了摇头,“时隔多年,这就更不好追查。”
金柱又道:“大人,小的还想起一件事,就是我们村,里长家的大孙子,他是个痴儿。”
魏锦余听得一头雾水,“这与张家肉摊有何关系?”
“回大人的话,我们里长家,算是全村最富裕的。在他儿媳妇怀孕时,几乎顿顿有肉,但是生下的却是个痴傻儿。村人当时还在背地里议论,是里长家祖坟不对。但是,后来听说,张二牛的大儿子也是个痴儿。这肯定是吃那肉吃的。”
听他讲述完,魏锦余凝神沉思。
虽然这案子看来与《南山春景图》无关,但若能借此追查,追究此地与高家勾结的官员,说不定能有发现。
他让金柱先回去,随后把唐振叫来,吩咐他乔装去附近州县的小摊小馆儿里采购一些高家庄供的肉。
下了堂,白敬芝猫腰凑上来,试探道:“佥事,方才案子有结果了吗?”
“问过了,暂时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实,金柱娘子乃因张家腊肉而死。”
白敬芝长舒一口气,“下官就说嘛,那金柱在当地都是出了名儿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因为妻儿早丧得了失心疯,所言皆不足为信的。”
魏锦余淡淡点了下头,转而道:“我奉旨而来菱州查案,至今尚未见过此地抚台道台几位大人……”
白敬芝一听以为他这是在怪罪,忙解释道:“哎呀,佥事莫怪,几位大人早就说要宴请上差,以尽地主之谊的,只是佥事自到菱州一直忙于查案,几位大人自不敢打扰。昨儿巡抚大人还说起,让下官问问佥事何时得空,他好设宴给佥事接风。”
“接风就不必了,本官奉旨只为杜文奎而来,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早该回去交旨。只因一些琐碎线索耽搁至今,不过现在查清,这些线索与陛下交托之事无关,我也不便多留,不日就回京了。”
“啊?佥事……要走了?”白敬芝强装不舍,可眼中掩饰不住的流露出喜悦。
“嗯,所以今晚,我将在馆驿中备上几道菜,请菱州几位大人前来饮酒。”
白敬芝愣了一瞬,“呃,这怎么行呢?佥事远道而来,自然是下官……”
魏锦余打断道:“不用客气,本官请几位大人来,自然是有事要问,大人只管去请几位大人便是。”
白敬芝也没敢多问,颠颠跑去传话。
来到巡抚衙门时,巡抚张秉言正和高江峰在内衙中叙谈,听白敬芝把金柱告状,还有魏锦余要请他们吃饭的事说了之后,张秉言斥道:“早让你盯着点儿那些刁民,怎么还能让魏锦余给撞个正着呢?”
叹了口气,“不知他问出点儿什么?”
高江峰满不在乎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生病就可能死,乃人之常情也。无凭无据的,怕他什么?再说,各行各业都难免有出岔子的时候,即便真是吃死了人,大不了赔钱罢了。”
张秉言眼神微动,淡淡的给了白敬芝一个眼神,打发他出去后,又对高江峰道:“我是怕他顺藤摸瓜……”
“大人多虑了,那么多年了,别说是藤了,就是借他个梯子,结果还是一样。”
“庄主可不要小瞧这魏锦余呀,要知道宫里的带刀侍卫,可不是靠世袭就能当上的。”顿了顿,他捏须道:“我看,他这次好端端设宴,宴请菱州官员,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哼,我看,他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怕陛下怪罪,所以想问出点什么吧。”高江峰冷嘲道。
“不管怎么说,他在这儿一日,就叫人不安一日,还是得想办法让他尽快回京才是。”
高江峰淡淡一笑,“大人放心,我的书信早就传去京城,相信他在这儿呆不了多久了,就劳烦大人再去应付一番吧。”
张秉言摆摆手,“劳烦倒谈不上,就是不知怎的,近些日子总是让人心神难安呀。”
……
 
第87章
 
魏锦余分派妥当之后,返回馆驿,正见郭宝宝在馆驿一楼堂里吃饭。
还没跑?
看她的眼神里颇有几分嫌弃与无奈。
“你怎么还在?”
郭宝宝左右看一眼,见没人在,她才含着食物道:“你小声点儿,可别暴露了咱家的身份。”
还咱家……
魏锦余正欲去找驿丞,但转念一想,他停步道:“你没走也好,今晚我宴请菱州官员,就不必过多解释你的事了。”
郭宝宝一怔,放下刚夹起的菜,“你请客?这倒是新鲜了。你这唱的是哪出呀?”
魏锦余嘴角微微扬着,“这你不必管,晚上你只管吃,也算是我为你践行吧。”
“哟哟哟哟……”郭宝宝上下打量魏锦余,好似不认识了般,“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何时对我这么好了?”
她放下筷子把嘴一抹,站起来走到魏锦余身边时,一拍他胸脯,“得了,你的好,我记下了。为了报答你,我也给你留个纪念。你等着。”
说罢,她跑上楼,推门进屋,不大的功夫又回来了。然后将拿来叠平整的袍子双手递给魏锦余。
“破的地方我给你补好了,保证你以后绝对忘不了我。”
魏锦余接了袍子翻开破口处一瞧,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原本只是一道破口,现如今却成了包子褶。
“这就是你说的毫无痕迹?”
郭宝宝讪讪的,“呵,我说的是那口子绝不会留下痕迹。你看看,你现在还能找到漏洞的地方吗?”
魏锦余眼皮一沉,真是全凭一张嘴呀你。
郭宝宝自知缝的不好,笑道:“咱们这不是很快要分开了嘛,我特意给你缝的显眼儿点,好让你记着我。”
魏锦余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些,把袍子一卷抱在肘间道:“放心吧,我不会忘你,更不会忘了你我这次的约定。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背手上楼去了。
郭宝宝望着楼上他的背影瘪瘪嘴,哼!拽不拉几的,等老娘跑的你找不着了,看你还拽个屁。
* * *
次日临近晚宴时分,这平日冷清的馆驿里飘满了饭菜酒香。
郭宝宝趴在二楼扶梯上向下观望,心中猜疑,一天了,这家伙也不查案,也不出去,就和唐振两个人,也不知从哪儿拐来一厨子,加上驿丞几个人猫在后厨一顿忙活。
他还真是打算请客啊?
搞错了吧,就算不论这上差的身份,可远道是客,应该陵州官员请客才对吧。而且,这家伙一向刻板怎么好好的也学起这一套了?
片刻后,馆驿堂内桌椅摆成一圈,酒菜备好,巡抚张秉言同行了几个菱州官员一起前来赴宴。
宴上,白敬芝代为向魏锦余和郭宝宝一一介绍过前来的官员后,张秉言客套道:“二位上差奉旨而来菱州,本当是我们这些菱州官员宴请二位,为上差接风洗尘,不想反倒是劳二位设宴相请我等,实在惭愧。”
郭宝宝学着宦官们的样子道:“张大人客气,咱们皆属同僚,谁请不都一样嘛。”
魏锦余斜了她一眼,心说谁跟你同僚?
众官员也不好否定这概念,一个个讪讪的干笑迎合。
郭宝宝倒不嫌尴尬主动拿起筷子,“来,咱家先敬诸位大人一杯。”
说完,她干了。
这酒是驿丞拿着一个酒壶给挨个斟的,众官员皆加着小心,见郭宝宝喝下去,这才跟着纷纷举杯喝下。
魏锦余也随众人端起酒杯,就到口边,心说得亏有他在,不然自己可不会这番客套。
饮酒时,他目光凝聚,隔着酒杯的边儿扫视桌上每个人的神色。
一杯酒饮下,官员们又陷入尴尬和沉寂,郭宝宝主动起筷,“诸位大人不必客气,吃吧。这是咱们魏佥事今儿一早就开始亲自张罗的,大家可要多吃点。”
这席上坐着的,上到二品下到五品,有的比魏锦余品级大,但是,架不住魏锦余是京官上差,身份自不能按品级来算,至于郭宝宝这种宫里的内官就更不用说了,那客气逢迎是必须的。
不过,因为案子的事,众人皆心不在焉,魏锦余夹着菜,却并不吃,而是微拢双目,环视席上的人。直到每个人都吃下去一些后,他冷不防发问,“诸位大人觉得这饭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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