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
“就是闲话,是非的意思。”
傅筠山心说这是哪儿的方言土语如此费解。
郭宝宝接着道:“那八卦关系到《南山春景图》和户部侍郎顾廉,让魏锦余有了另一条线索,他这才顺藤摸瓜,一路摸到了高家庄。”
傅筠山亲自去过菱州,自然知道杜文奎死的事,也知道魏锦余莫名其妙的开始查高家庄和顾廉,但是也有他不知道的细节。
“顾廉和那青楼女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郭宝宝回忆一番,道:“厂公,小人记得很清楚,这就给您学学吧。”
她挺了挺身,开始声情并茂地模仿那天二人的对话。学到于嫣悲伤之处,还扭捏在趴在墙上装哭。
“呜呜呜……,呜呜呜……”
傅筠山看着好笑,“你这般能耐不做戏子当真可惜了。”
第98章
郭宝宝听出他语气里带着高兴,之前的担心终于化解。她收住眼泪,回头眨巴着仍挂着眼泪的眼睛,马屁道:“小的这不是为了让厂公您知道的更详细嘛,当初我对魏锦余,那都是敷衍了事,随便说说的。对您,当然是越细越好了。”
傅筠山点头,“也就是说,魏锦余是因为这个才怀疑到顾廉的,那么高家庄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追踪到高家身上?你们又得到了什么线索?”
“后来,魏锦余去找过那女子的生前姐妹,但是,魏锦余没让我跟着,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谈话中提到了高家庄,所以,他才去高家庄后山暗查的。”
“这个咱家知道,也知道你在那时曾试图逃跑过一次。”
郭宝宝心虚,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不过,后来,你又为何去了高家庄后山?莫非,你是知道了《南山春景图》中隐藏的秘密?”
“没有没有!”郭宝宝连连摆手,“其实带着那幅图,您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魏锦余成天盯着小的,小的根本没时间看,而且,外边到处都在抢夺那幅图,小的哪敢拿出来呀。至于我为什么去高家庄后山,那是因为,小的半路遇到了小人的师父,他告诉小的,高家庄最早的时候就叫南山,是高家祖先买下那里之后才被人叫做高家庄的。”
“你师父……?就是白狼门掌门。”
郭宝宝睁大了眼睛,“厂公,您这都知道啦?那,泥潭里的事儿,厂公也是知道的吧。”
傅筠山点点头,“嗯,高江峰已经都招了。”
郭宝宝脑子又闪出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不禁又是一哆嗦。
“还,还是厂公您有手段,比那条鱼强多了。那他都招了什么?那泥潭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多骸骨?”
傅筠山起身,缓缓朝外间走去,一手揣入袖中好像在掏什么。
“那是高家早年发家的秘密。”
“发家?”郭宝宝不解的看着他的后背。
“那泥潭原本确实是个鱼塘。菱州地处中原,水源有限,市面上鱼虾的价格格外的高,高家祖先正是看中了这个,于是买下有水塘的南山,借水塘养鱼牟利。但是,多年下来,因为饲料昂贵,也没赚了多少。后来,家业传至高家兄弟手上,两兄弟偶然发现,塘里的鱼竟然吃死尸,他们便开始到处寻找病死的牲畜家禽来喂鱼。”
“省了饲料,养鱼之利自然是翻了几番,高家庄就此越做越大,不仅养鱼,养虾,养牛羊,种庄稼果园,还逐渐开始做酱肉腊肠等熟食。”
说话,傅筠山走到外间桌前,从袖子里掏出的一卷丝,缓缓展开,平铺于桌面。
“生意做大了,欲壑却难填。兄弟俩为了谋求更多利益,不惜将染疫死了的,发霉生蛆的鸡鸭牲畜做成熟食贩卖。这些东西被做成熟食,养鱼的饲料就又没了,高家兄弟就干脆拿死人来喂鱼。”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底下那么多骨头呢。”郭宝宝越想越来气,“他们俩可真够黑心的,拿染病的牲畜做熟食,拿死人喂鱼,他们不怕吃死人啊……”
“对了,他们是不怕,菱州附近好多地方,应该已经给吃死好多人了。这俩黑心的,真该千刀万剐。”
傅筠山扯唇,“高江峰也的确是这般死的。”
闻言,郭宝宝嘴角抽搐,心说是比这还惨呢。
“厂公,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所以才让小的去偷宝的?”
傅筠山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不是?那是为什么呀?”
傅筠山冷眼一瞥,郭宝宝立马给了自己一嘴巴,“小的多嘴。”
傅筠山瞪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南山春景图》上,翻过来调过去的看,眉头一直紧锁。
郭宝宝跟着他仔细观察绣品里的图像,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没有任何担忧的观察这幅图,忽然,她眼睛一亮。
“诶?”
傅筠山抬眼注视她,“怎么了?”
“我怎么忽然看这幅图里的景致这么眼熟呢?”她指着图中一建筑物,“这地方我好像在菱州见过,只是,怎么好像缺了一半。”
“绣品名为《南山春景图》,那么大概描绘的就是那一带的景致。绘制时,遮挡省略也有可能。可是,秘密究竟在哪儿呢?”
郭宝宝道:“小的以前看过好多故事,里边描绘的宝藏图,藏宝的方式不外乎是夹在纸的夹层里,或是用火烧,用水浸,上边隐藏的字就会显现出来。要不,厂公也试试?”
傅筠山耷拉了眼皮斜瞟她一眼,“这是蚕丝绣线,火烧水浸就毁了。”
“那就挑断上边儿的线,说不定秘密就在里边。”
傅筠山无语,“此乃陛下之物,你有几个脑袋敢毁了它?”
“那那,那怎么呐?”
“依咱家看,若有机密,还是藏在这图上。”说着,他将绣品翻转了另一面。
郭宝宝盯着这面的景致看了一会儿,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她忍不住从傅筠山手里拿走了图翻来覆去的看。
傅筠山看她神色异常,不禁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郭宝宝指着图中另一建筑物道:“厂公,这个,就是刚才那个建筑物的另一半啊。”
傅筠山闻言,当即夺了绣图按着她所指的地方,翻转绣品前后对照,连续对比几次,果然发现了端倪,脸上逐渐浮现笑意。
“你果然还是给了咱家意外之喜啊。来人!”
白顺躬身进屋,“厂公。”
“你即刻去寻个画师回来。”
“是。”
白顺走后,郭宝宝诧异的看着傅筠山,“厂公找画师来做什么?”
傅筠山道:“这绣品果然精妙,薄如蝉翼的一层纱,反正绣已经不易,没想到,这竟还是一幅画分开两半,又各自成画,真是神物啊。”
“各画一半?”郭宝宝懂了,“所以,要把反正两幅图摞在一起才能使原图完整。”
“嗯。”
“这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如此费尽心机隐藏的秘密,究竟是有多大啊。”傅筠山慨然。
第99章
自从知道了这图里根没有藏宝图,郭宝宝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此时,她偷眼巴巴窥视傅筠山,心里琢磨着是另一件事。
“呃,厂公,如今,我身份已经被魏锦余知道了,想来是肯定回不了皇宫,那以后……”
傅筠山像是被她提醒了般,挺了挺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白色暗花的丝绸,递给郭宝宝。“准备准备,明儿一早,随咱家入宫。”
“哈?可是我……”
“魏锦余那边,咱家自有理由让他不揭穿你,你就不必操这份儿心了。”
理由?什么理由?
傅筠山递过来的丝绸在眼前晃着,她不知这是干什么的,也无暇去想,满脑子混沌,但还是稀里糊涂的接了。
傅筠山扫了眼她手里的丝绸,“你原来那条,料子过于粗糙,咱家扔了,你换上这条吧。”
“粗,粗糙……”郭宝宝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到眼前这家伙竟然趁自己昏迷时,拆了她的裹胸,现在还装模作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腾一下子红了。
傅筠山见她恼羞又不敢发作的样子,扯了扯唇角,吊眼在她胸前来回扫了几趟,“其实,裹与不裹也无甚差别,你若嫌碍事,不裹也罢。”
说完,他揣着手溜溜达达扬长而去。
郭宝宝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跳脚,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还对我人身攻击……
气死我了。
这个死太监,死太监!
* * *
郭宝宝重回皇宫,赵喜,竹苓欢天喜地的将她迎回,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又捏肩,又捶腿。除了嘘寒问暖,还不停的问她这趟的见闻。
郭宝宝喝了口茶,好似茶馆开讲了。
“你们不知道,这次出去,那真是,惊险万分,困难重重啊,光是刺客就遇了好几波。”
“啊?!那掌印您没受伤吧?”竹苓慌乱的在她周身打量着问。
“没有没有,有魏锦余在,咱家安全着呢。不过,这《南山春景图》的案子是真的不好办啊。”
赵喜道:“掌印,我们前阵子听说,献宝的杜文奎已经死了,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我们刚到菱州,就听说杜文奎淹死了,哼,还真巧。”
“那就没人知道那绣品里的秘密了吧?”赵喜问。
郭宝宝故作高深的摇摇头,“你们不知道,这案子扑朔迷离,千丝万缕,说不定和咱们宫里还有牵扯呢。”
二人闻言相互对视,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掌印,您是说,偷宝的是咱宫里的人?”竹苓问。
郭宝宝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道:“这案子说起来太复杂,以后再说吧。对了,我不在宫里这几天,咱们司里一切正常吧?”
说到司里的事,竹苓满脸愁容,“别说了,掌印您不知道,自从您走了之后,咱们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光是应付那几位主子就应付不来。皇后和玉贵妃,都派人来催了好几回了。”
“催什么?”郭宝宝不解。
“催着要您做的蚕丝香皂啊。”
郭宝宝诧异,“咱家不是把做香皂的方法都告你们了吗?你们照着做就行啦。”
俩人对视后,赵喜道:“掌印器重小的们,那小的们就更应该为掌印着想。我们俩商量过了,制作蚕丝香皂的秘方还是给掌印您留着的好,这样,您就能在主子们跟前更得宠。”
郭宝宝讪讪的,心说谁知道我还有回来的一天呢。
她摸摸俩小子的头顶,“难为你们对咱家这份儿忠心啊。放心吧,有咱家在,少不了你们俩的好处。”
“掌印,贵妃娘娘差人来传您过去一趟。”这时,门外有小宦传话。
竹苓说笑道:“瞧,主子们还是惦记着咱们掌印呢。”
* * *
玉贵妃传话,就算郭宝宝大伤初愈,也得赶紧来见。
入得永和宫,郭宝宝躬身,“小的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玉体安康。”
玉贵妃斜倚贵妃榻,翘着兰花指在鬓边轻抚两下,“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看着倒也没有多少疲态嘛。”
郭宝宝赔笑道:“小的来见贵妃娘娘,自然是心情愉悦,心情好,气色就好,自然没有疲态啦。”
“就你嘴甜。”玉贵妃掩口失笑,“本宫叫你来没别的,就是想问问你,这趟出宫案子办的如何了?”
原来叫我来是问案子,我当是要香皂呢。
诶?她为什么对案子这么上心?
郭宝宝眼珠滴溜溜乱转,琢磨着怕是不能全说。
“呃,回贵妃娘娘的话,这趟出去,本来是要找杜文奎查问《南山春景图》的,可是我们到了菱州,杜文奎已经死了,所以,这趟,算是白跑了。”
“白跑?可本宫怎么听说,你们查到了不少事儿,连菱州首富高家也被你们查了?”
“呃,回娘娘的话,小的哪懂什么查案呢,去了菱州都是魏佥事在查。而且,不瞒娘娘说,小的与魏佥事之前有些过节,他哪能把查到的线索告诉小的呀,都是他和他手下每次小声嘀咕,小的就是想告诉娘娘,也不知说什么。娘娘您要是真想知道案子的事儿,就传魏佥事来问吧,他知道的可比小的多。”
“哦?”
“是的娘娘,小的不敢欺瞒娘娘。”
郭宝宝心里慌得很,支支吾吾的,实在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真是太焦灼了,就怕她刨根问底问下去。谁知,玉贵妃盯着她看了会子,却没追问,只是淡淡扯唇,“罢了,没查出来也无妨,本宫原也不是叫你来问案的。”
闻言,郭宝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暗暗摸了把额上渗出的汗,道:“那娘娘可是要吩咐小的为您准备沐浴之事?”
“不是本宫,是为陛下。”
“陛下?”
“陛下近日龙体抱恙,御医说陛下过度操劳积劳成疾,需多多休养,本宫故而想为陛下安排沐浴。听说你之前曾制安神香皂给皇后,想来应该也可制成安神蚕丝膏吧?”
原来是为这个。
“嗯,娘娘吩咐,小的当然可以了。”
玉贵妃一笑,“好吧,那你就尽快准备吧。”
“是,娘娘放心吧。”
……
第100章
从永和宫出来,郭宝宝长出一口气,可算是混过一关,未来这段日子,不定还有多少这样的询问呢。
她抹了把额头,双手往身后一背,溜溜达达走出内宫门。刚到门口,迎面一个人影好生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魏锦余。
魏锦余在家憋了几天,终于盼来圣旨宣他入宫,说是皇帝体恤老臣身兼数职过于辛劳,所以让他回宫接替他爹复职。
摆脱了老太太没完没了的逼婚,魏锦余回宫才逃得一份轻松。他顾不得休息,想入乾清宫求见皇帝,可这还没入内宫门,远远看见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