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神——迟来会逢霜
时间:2022-05-15 07:47:22

 
说英招英招就到。
英招瞧着毕方鸟在陆吾神身后盘旋。明明神界传统以三青鸟为信使,陆吾偏不用三青。
“英招又改变主意了?”远山冷笑道。
英招笑道:“司昼的事情已成定局,我来是通知陆吾神一声,这次巡查不用于以往,为了防止有任何欺瞒之嫌,整个昆仑都封禁了。”
“我知道,我差点也被你封外面。”远山话里带刺,刺他的调虎离山。
“现在又加了一层遮天阵。”
饶是远山知道英招来没好事,听到“遮天阵”的时候,还是诧异了。
遮天阵一开,所有神力都被封禁。现在的昆仑丘除了云彩还能飘,大家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英招是听到他刚刚说的那句弄死他了吗。
“我能问问,英招是怎么开的遮天阵吗,这个阵法已经失传很久了。”
“天之九部,英才济济,会开也很正常。”英招似笑非笑:“上次巡查到蓬莱那边出了点问题,上面要求以后都要开遮天阵。”
太阳神在一旁悄悄擦头上的虚汗,胖,爱出汗。
遮天阵一开,那就是屏蔽器啊,怎么想出来的这损招,这肯定是英招擅自启动,计蒙就干不出来这事。
想起陆吾神刚刚的狂言。好哥哥,这回我就是冒死帮你也帮不上了。
太阳神努力缩小自己的身躯,奈何面积庞大,还是惹起了英招注目。
“羲和可还认得我?”英招像是刚认出熟人一样。
“有点记不清了。”太阳神憨笑道。肯定不能直说啊,我认识你,你就是被我刷下去那小子。
“当年,我同司星同台,正是羲和座上考核。羲和为我评了第二十三名。”英招笑着回忆往事。
太阳神想死的心都有了。“有眼无珠,不识珍宝,这不是现在混到开班车了吗。”
“惭愧,是我当时学艺不精。”英招叹声,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这次怎么没有见到司星。”
陆吾神打断他一朝得势的表演:“她在云州轮值,你想见她?”
英招未置可否。
 
英招走了,太阳神喘了口气。
远山被英招激到了,也不和太阳神兜圈子了,直接沉声:“羲和,重黎是怎么复生的?”
太阳神咽了口口水:“他厉害。”
“是吗?”
看起来陆吾神并没有质疑他的意思,但陆吾神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司月击穿昆仑月的时候你在哪?”
“……在和西王母打牌。”太阳神已经说过八百次了,在场的所有牌搭子都可以为他作证。
“这些问题我好像都问过,你也回答得很好,可我就是觉得太巧了,尤其是重黎的复苏,我一直在想,赤水是借了昆仑照的神力,那重黎到底有多厉害,能自己醒过来。”远山观察着太阳神的表情:“你开太阳神车之前是做什么的来着?”
“……照明。”
夜的取消对于他来说也是重大打击。
太阳神把憨笑收了起来,陆吾神这三个问题一连串直击他的做贼心虚。
“复生重黎,我可以当你是与重黎同病相怜,司月下凡,你不在场,我也可以当这是一个巧合,如果英招没有查出那么多细节,我也不会怀疑你是天之九部的暗棋。”
谁能想到,和西王母每天打牌赖账的太阳神,一脸端正,浓眉大眼的太阳神,包藏二心。
“但是那些细节只有我们内部才能知道,只是内部的人也不少,要确定是你,还真不容易。”
如果不是重黎给出的这个答案,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正是答案的交叉,才确定了太阳神。
“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想主动出卖昆仑丘,是天之九部的信传到我这里,我当时都不知道是英招传给我的。他就问了一些小事,谁知道他是要整这一出啊。”
细节往往是关键,这还要我教你吗?
远山忍住骂他的冲动,重新定位太阳神的形象,他现在是一个主动性不强的卧底,可以渗透一下。
太阳神只听陆吾放松了语气:“你该庆幸是我先知道,而不是西王母先知道。”
若是西王母知道司月下凡是太阳神搞的鬼,他的神生可能就要到头了。太阳神又换了一块新帕子。
“说。”陆吾神言简意赅地命令道。“你又和英招是什么关系?”
太阳神用便秘的语气说道:“那要看,他和计蒙,什么关系。”
“少废话。”
太阳神:“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俩是真的不对付,我主要听计蒙的,英招和计蒙也不太对付。”
他是一颗暗棋,除非要紧的大事,否则他不和计蒙以外的人直接联系。比如刚刚陆吾要弄死英招,就是大事,但是他甚至不想去管。
远山评价道:“你们天之九部,很乱。”看来天之九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各有各的算盘。
“见笑。”太阳神讪讪,他老实的人设终于到了崩塌的这一天。
远山盯着太阳神的眼睛:“羲和,你在昆仑丘这么多年,就没有假戏真做的时候吗?”
攻心计开始。
 
 
暮云
 
 
重黎消失,赵长生也没有踪迹,西境像是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赤水在无端海海岸上躺着,望向西边。
 
一日之前
赵长生再次出现在英招面前。
她犹豫地说:“这件事我是背着赤水做的,已经对司昼很残忍了,行刑那天,你能不能不要让钦原鸟啄碎司昼的神识,我怕赤水万一来了之后看到之后他受刺激。”
这是渊刑的前序,也是渊刑酷烈的一半原因,当然不能去除。英招说:“不让他来不就行了。”
赵长生烦躁地说:“你信不信你挡不住他。”
“我不信呢?”英招失笑。
“那我就翻供。”赵长生说道。照猫画虎远山的计划。一旦她当庭翻供,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英招就是不立功还要惹上一身腥。
英招冷冷地看着她。
赵长生先兵后礼,“我也不是白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你考虑一下,我可以帮你开遮天阵。”
天空中的蓝色溶溶,如同罩上一层玻璃壳。
英招感觉自己神力充沛,而整个西境都神采黯淡。
他确信这就是遮天阵。
这昆仑照仅仅是碎片就有如此天赋,昆仑丘的宝物可真不少。
 
群玉山。
司昼被封控在群玉山,并非是不能出去,而是她现在一旦出群玉山,就是违逆天令,下场会更加难看。
远山让西王母去找英招再卖一次面子,问他要了一次探视。
至此,他终于见到司昼。
群玉神殿散发着莹莹珠光,在白昼也能耀目,一捧捧明珠潜藏在一木一台之后。
远山眉头紧皱:“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我会有办法的,你这样牺牲自己,就有意义吗?”
司昼淡淡地说道:“可我没有办法,那些卷宗上的问题,我如果不认下来,你和西王母一个也逃不了。”她问道:“所以你查清了吗?谁出卖了我们。”
“木已成舟,查也没有意义,我现在想的是怎么釜底抽薪。”他像是在和司昼打暗语。
司昼缓声道:“早晚都有这一天,现在有我留在这里,你才更有时间去行动。”
早晚有一天。远山想,这就是司昼的不安吗,她早就觉得有这一天,也早就做好了一力承担的准备。
“那倘若我失败了呢。”远山轻声问道。
司昼想起那晚在沧海驻地结界旁,阿青为赤水说的话。“你错了,就是我们都错了。”
“你知不知道渊刑是什么下场,是先由钦原鸟打碎你的神识,然后让你入弱水大渊,万劫不复。”如果他失败了,司昼真的会承受渊刑,他太清楚那种在虚无暗夜中沉沦的感受了。
司昼眼神黯淡:“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净世失败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满怀心愿,化作虚影。”远山唇线紧抿。
司昼只是重复他的话:“满怀心愿,化为虚影。远山,没有比这更惨淡的感受。”
“我现在甚至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太偏执了,你看西王母,她进退适时,懂得明哲保身,只有你在为昆仑丘牺牲。”
西王母一向擅长明哲保身,就像当时她做大昆仑丘,却也能在天之九部发话之前急流勇退。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我猜到了,所以当时你不在,我还很庆幸,不然你和我搅和起来,我们谁也撇不干净。”司昼笑道。
什么师徒情,不过是理想重叠下的同道,她本就不期望西王母能只手挽天倾。
西王母一向如此,会帮助他们,但是前提是不会留证。
别问,问就是与她无关。
高高在上,暗操实权。
即使都知道西王母不可能不知道,但只要不捅到明面上来,西王母就敢说自己不知道。没有证据,再加上她倚老卖老,谁能拿她怎么样。
就像远山要渡回成霜这件事,西王母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甩下一句:“去吧,瞒着我。”
知遇之恩不可忘,她也不愿意多牵连一个西王母。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拖延……”
“不必。”司昼不等远山说完,就否决了他的提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远山无奈:“只要承认你帝舜之女的身份,你就会被引渡回引雪山,这一来二去,我们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司昼字字冰冷:“我绝不回头。哪怕死。”
远山心中有一团火气,又不知道怎么平复。
他想骂司昼,让她清醒一点,又不敢。只留下底气不足的一句:“我一定救你。”
司昼想说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看远山的脸色,也没敢说。
 
唯一证明西王母参与他们计划的证据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活物,此时正小兽一般地在沃野里打滚。
司昼绝不愿意用她来威胁西王母。
司月在草地上扭动得像个香蕉虫。
“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远山和天之九部打起来,咱们昆仑丘会怎么样。”司月躺在青草中央自言自语道。
她真的好喜欢自己的快乐老家。能不能别这样,哪有刚回家家就炸了,刚上岗公司就破产了的。
“成霜,为什么你对于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成霜当然不惊讶,整个事情都很好解释,绝对的权力必然带来绝对的腐\\败,而后一定会有反抗者,而远山就是那个反抗者,司昼因为同样的原因,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们志同道合,加上一个偶尔帮忙的西王母,这个昆仑丘早就是天之九部的眼中钉,一旦有契机,就会招来麻烦。然后远山也会决然反抗,只是不知道远山到底在做什么。
远山信奉超人政治,认为必须用天才的理性来管控仙凡,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配合,就像他会封住她的记忆直接假装微神,而不是和她详细说明来龙去脉。
她可以理解,也早就站好了队,只是她想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他,帮助大家。
司月愤怒,成霜居然早就知道她是一块活性炭!
“……嗯,早就知道。”
怀渊曾经和成霜透露过司月的身世。
虽然西王母要怀渊保守秘密,可是在怀渊的行事法则里,并不包括“瞒着成霜”。
怀渊也没有主动说,只是当成霜纳闷她的新同事,西王母的外甥女,似乎有某种神奇的吸引霉运的能力时,怀渊说,她是一个宝物,省去前因后果,只是告诉成霜,司月是一种宝物,一块会倒霉的玉璧。
“怀渊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成霜,你还没明白吗,你俩这是兄弟,你听说过和老婆分享秘密的吗,啥话都说,只能是和兄弟。”
“……”
我谢谢你,活性炭!
司月躺在草地上翘二郎腿:“也不知道怀渊现在在哪当人,你说他现在在干啥,反正肯定不和远山一样,焦头烂额,也许当人还是有点好处的,不用管天管地,劳心劳力。”
这就是怀渊与远山的不同,放弃责任的同时也放弃了权力。
他现在在做什么,成霜也很想知道,但是她说了不再见他。
 
冀州书院旧址,现在这里是一座乡村小学。
怀渊做学生的时候是个桀骜的性子,当了人家老师,倒是收敛了许多。
他带着孩子们到野地里去撒欢。
孩童才有最大程度的自由,因为无知而天真,所以幸福而自由。
他站在那里,日暮昏黄,有一束刺目的光袭来,他伸手去挡,仿佛看到手腕上泛出一圈薄薄的银光,再一眨眼间,又消失了。
一朵云飘了过来挡住日光的烧灼之感。
晴天忽然阴下来,他望向天际,若有所思。
天上流云很美,他让学生们抬头看一会儿云。
 
他在看云,也有人在看他。
怀渊转过身去,与他宿命中的山脉相见。
他们久久没有说话,孩童的嬉闹声响在耳边,却很遥远。
“你没有下忘川。”远山开口说道。
他们的对望中充满了太多含义,就像曾经的渊际山和弱水大渊,高下相对,相望无言。沉默是他们的交流,对立是他们的和睦。如果没有牧渊者化作钦青鸟的惊天一飞,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四月初一,在轮回道前。
成霜叫住怀渊,再次拿出群云镯。
怀渊按住她的手,摇头。
成霜不冷不热地说:“我曾经送给你了,就被打上了你的印记,就算回到我手里,看着它我还是会想起你,所以我不如还给你。你不用有负担,属于我神格的部分我已经拿走了,剩下的这个群云镯虽然效力不如从前,但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次我会让它隐藏起来的,不会再唤醒你的记忆了。”
怀渊没有再拒绝。
成霜摸着自己腕上的云镯,还能看到银色的质地上有些许断口,证明曾经这是连起来的一对。
云丝慢速绞在一起,她努力平心静气:“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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