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分工结束后,贺元隐便催动灵力,神识进入了那一朵海棠花中。
季霜竹原本垂眸坐在桌边发呆,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想要推门出去,却被十七阻拦了。
“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你能做到的。”
季霜竹还以为十七是在和她闹着玩,根本没把它的阻拦放在眼里,直接把它从门上扣下来。
第二次被扣下来的十七:呜??
贺元隐叫它保护季霜竹,季霜竹叫它保护贺元隐,那它该听谁的?
日后一切都要听小竹子的。
十七想起了临走前那个人告诉它的话,原本在门口摇摆不定的身影安定下来,回到屋中时,还贴心的把季霜竹没关好的屋门关好。
季霜竹离开住所之后便开始乱走,她本想去找周梧,可是离了房间却不知道该去哪。好在没走多远,她就遇到了一队内侍。
“我想去找周梧,你们知道怎么走吗?”
被季霜竹这么一个仙女似的人拦住,那些内侍刚开始还有些脸红兴奋的意思。及至听到季霜竹直呼周梧名讳,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见了怪物一样害怕。
“您,您是说陛下吗……”
“嗯,就是他,我想见他但是我找不到路了。”
季霜竹脸上露出一个困惑的神色,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样子和迷路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奴婢知道,奴婢带您去吧。”
“嗯,谢谢。”
“您不必言谢,您这样可是折煞奴婢了。”
为首的内侍带着季霜竹七拐八拐,走了好一段时间才到了周梧寝殿前。这一路上 他总是时不时偷偷抬头看着季霜竹,脸上完全就是一副少女含春的样子。虽然季霜竹的身量在以神乐国的标准来看不太完美,但她那张脸实在是好看。
由此可见,只要你生的足够好看,就没有审美规则能约束住你。
不过说起来,到底怎样才算是生的好看,也是一种认为规则呢,这样看还是有点悖论的意思在里面。
“这里就是陛下居所,容奴婢为您代为通报。”
在门口侍卫进去通报的空档,那小内侍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问道。
“大人,你叫什么啊?”
“我?我叫季霜竹。你呢?你叫什么?”
互通姓名,好像也是一种社交礼仪来着。
“奴婢叫蝉儿。”
“季霜竹……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奴婢还有事要做,就先告退了。”
看着内侍离开的身影,季霜竹有些不懂,只不过是知道了一个名字,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进去通报的侍卫出来,请季霜竹进去。
寝宫的门在她身后关闭,偌大寝宫里只有她和周梧两个人。
“这次来找我的怎么是你?贺元隐怎么不来了?”
“因为我想来找你。”
季霜竹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周梧对面。原本低头看奏折的周梧抬眼瞧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踢了个靠枕过去给季霜竹。季霜竹也学着周梧的样子,懒洋洋地瘫在那里。
“那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应该来找你。”
“真有趣……既如此,那你就在那里坐着吧,等你想起来什么再说吧。”
“哦。”
说罢,寝宫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奏折翻折以及写字的声音。季霜竹无聊,竟也伸手从桌案上拿起批示好的奏折看起来。周梧也不加阻拦,还把手边的奏折向季霜竹那边推了推。
“你和以前的我很像。”
过了一会,趴在靠枕上的季霜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说?”
周梧抬眼,目光正撞上了季霜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和我一样,待在一个地方,每天都只有一个人,重复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情。”
“那你现在呢?”
“现在?我会去很多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有贺元隐陪着我。”
“哈哈哈……这样看来,我确实与过去的你很像,但不完全是,最起码我不是独自一人,我还有阿棠。”
“……”
“哦,我忘了。”
说到这,季霜竹突然坐直身子,用一种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周梧。
“在你心里,周棠是什么样的呢?”
“阿棠吗?阿棠是笨蛋呀……”
周梧垂眸不知看向何处,语气里满是宠溺,那样子看起来似乎在怀念什么。
在某一个遥远的午后,幼年周棠趴在梧桐树上,哭丧着小脸看着树下,用软糯糯的声音向他求助:
“三哥救我,我下不去了,三哥救救阿棠……”
流年
海棠幻影中。
“周棠你是熊吗?只会上不会下?”
树下,周梧看热闹似的抱臂看着周棠,脸上还带着促狭的笑容。
“呜呜呜……三哥救我……”
或许是被吓坏了,树上的周棠真的开始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周梧有些无奈地移了移位置,伸出手去接周棠。
“真的吗?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这树本来也没多高,我在下面接着你呢,你跳下来就是了。”
周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闭着眼睛,松开抱着树干的手,一翻身从树上掉了下来。周梧接到她的同时也被压倒在地,两个小孩一起在地上滚了两圈。
“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都下来还哭什么?继续哭下去的话,小心有人笑话你。”
周梧有些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周棠的后背,周棠则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周梧身上不肯松手。
“笑话就笑话……我害怕嘛……”
“你可是帝姬,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嗯?和三哥说说,跑到树上去做什么了?”
周棠抽泣了一会,才哽咽着说道:
“我的风筝,风筝挂到树上去了。”
“风筝呢?不是风筝挂到树上了吗?怎么最后换成你挂在树上了?”
周梧一边问,一边抱着周棠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风筝……风筝飞走了……”
周棠小小声说了一句,同时把头埋的更低了。
“是吗?”
等周梧带着周棠回了自己寝宫之后,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内侍头顶水盆跪在碎瓷片上。看他的脸色,应当是在这里跪了好一阵了。
“你为什么在这受罚?”
“奴婢今日为林奉仪梳头时,不小心扯断了林奉仪一根头发……”
那内侍见是周梧,勉强打起精神回道。
“就为这点小事……你起来吧,不必跪着了。”
“是,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那小内侍赶紧起身,生怕周梧反悔似的,起的太快差点摔倒在碎瓷片上。
这边内侍刚起身,另一边就传来一个男子冷嘲热讽的声音。
“小畜生,谁给你的资格叫你来管教我的下人?呦,这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野种啊。”
周棠听了这话,搭在周梧肩膀的手微微收紧,看起来有些紧张。周梧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看着林奉仪道:
“请奉仪安。我有没有资格先不说,倒是奉仪,又是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颐指气使呢?”
这父子俩说出的话一样充满火药味,贺元隐看着,这两个人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仇人。
周梧这话不知何处戳中了林奉仪,他冷哼一声,回身关上了房门。
抱着周棠回了自己屋子,周梧翻出伤药在她蹭破的手腕上撒上药粉。
“周承安去哪了?她不是说能保护你吗?就由着你被周承乾欺负?”
“没人欺负我。”
周棠皱着眉头,不知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口痛,还是因为周梧的话。
“行,没人欺负你,那周承安去哪了?我要不是今天提早回来,你还不知要在那树上挂多久呢。”
“今日陛下要带兰君和五姐去游湖,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就没有跟去。”
“这样啊……那正好,要不要和三哥出宫去玩?”
周梧握着周棠的手,抬头看着周棠,脸上是贺元隐从未见过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出宫……可是,怎么出去啊?”
说到出宫玩,周棠脸上那点失落的神色一扫而空,有些压抑的欣喜出现在她眼中。
“难道只有周承安能带着你偷溜出宫吗?我也可以啊,换上你平时和周承安出去玩时候的衣服,我带你出去。”
“我这就去,三哥等我!”
到底是孩子心性,知道能出去玩了,周棠小声欢呼了一下,而后跑着出去了。
“跟着她,别叫人欺负她。”
周棠走后,周梧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奇怪,周梧只是公子,还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公子,应该没有什么死侍暗卫之类的吧?
没一会,周棠就换了一身不怎么显眼普通衣裳回来。面对周棠的询问,周梧微微一笑,在床头摸索了一番。只听“咔哒”一声,一旁的博古架缓缓移动,露出了后面的门。
周棠被眼前这一切惊到了,愣愣地看着周梧。
“这是三哥的秘密,阿棠记得要给三哥保守这个秘密。”
周梧微微一笑,弯下腰对着周棠伸出小指。周棠愣了一下,而后点着头伸出自己的小指。
不受宠的公子能在深宫里挖一条直通外面的暗道吗?
离了宫,周棠就像出笼的小鸟,这转转那看看,玩得不亦乐乎。周梧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她,替她付钱买下她想要的东西。
“主子,你就这样暴露那条暗道吗?”
和他们一起出宫的,还有周梧身边那个叫轻风的内侍。
“无妨,阿棠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且……”说到这,周梧抬头看了一眼在前面看杂耍的周棠。“阿棠是个小傻瓜,她不会变成深宫里怪物,自然也不会挡着我。”
挡着他?周梧这个时候就已经谋划着夺位了吗?
因为周梧说,他们今天可以在外面随便玩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周棠这个小傻瓜就真的一直在外面玩到快要宵禁才回来,或许是玩得太疯了,回去的路上周棠就困的不行,是周梧背着她回去的。
“三哥,你对我真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周棠趴在周梧背上,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因为许奉仪对我有恩,我答应许奉仪会保护你的。”
“嘿嘿……那等我长大了,就换我来保护三哥。”
“傻阿棠,保护好你自己再说吧,日后不要叫人随便欺负。”
“唔……三哥……”
周棠真的睡着了,临睡前还嘟哝着说了什么,没人听清。
“轻风,周承乾明日有演武课,找个由头把她左手弄折。凤君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会去深究。”
“是,主子。”
“再找些人安排到阿棠身边保护她,看样子我还是太高看周承安了。”
“可是这样您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了。”
“不会的。”周梧回头看了看睡熟的周棠,轻笑了一声。“连陛下和凤君都不曾在意的女儿,还有谁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们在暗道里走了一段,轻风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主子,若日后大业将成,敏文帝姬成了唯一的阻碍,您该怎么办?他们说过的,叫您不必和这些帝姬公子深交,怕您日后下不了手进退两难。”
“不会的,阿棠不会成为我的阻碍。”周梧看着轻风,眼中神色冰冷。“阿棠永远不会伤害我,我也永远不会伤害阿棠。”
“她是比大业更珍贵的宝物。”
他们?他们是谁?这个国家里难道还有谁想要推一位公子当皇帝?那应该算是脑子进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