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何梦川却问了一个不相及的问题，“你说，人有可能……会穿越吗？”
贺萧一愣，“不能吧？”
何梦川沉默片刻，心想我问这个干嘛呢？她自嘲地笑了笑，“确实不合常理。”
“……”
可是，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却偏偏被她遇上了。
她是穿越来的，说出去谁会信？刚才贺萧的反应才是正常的：“神经病啊……”
贺萧发觉何梦川似乎有点低落，就好像“穿越”是个伤感话题似的……
啧，谁这么烦人挑起这个话题？
贺萧没细想，转而问道，“那啥，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你一般都怎么过？”
何梦川稍稍回神，“没什么特别的，一般就是准备点我爱吃的东西。”
她的思绪仍停留在“穿越”这个话题，不可避免回想起另一个时空的种种。
虽然那时她只是别人眼中的“痴儿”，有人甚至觉得她是整个家庭的负担和累赘，可唐志明和郭美吉却始终如一疼爱她，哥哥唐宋也时时护着她。何梦川记得，小时候兄妹俩在院子里玩，总有些孩子恶作剧地问唐宋，“你妹妹是不是傻子？”每一次唐宋总会紧紧握着妹妹的手，语气笃定地告诉他，“我妹妹不是傻子！”，遇到更过分的，唐宋会不吝口舌骂回去，甚至打回去。
也因此，唐宋小时候没几个玩伴，院里大多数男孩不是被他骂过，就是被他打过……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何梦川突然很迷茫，这种迷茫来自于，她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却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将往何处。
是不是有一天忽然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还是那个简单无邪的唐果，经历的一切皆是泡影……
见何梦川又在愣神，贺萧以为她累了，起身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何梦川放空的眼神看向他，慢慢聚焦。
如果这一切只是梦境，是不是意味着在另一个时空，这里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
何田、何青云、外公、舅舅、舅妈……还有贺萧，也将与她形同陌路？
何梦川突然感觉一阵窒息，猛地拉住贺萧的手。
第52章
这、这这是啥意思呢？怎么怎么就牵上了呢？咱们才上初中呢……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此时贺萧的心情绝对算得上长这么大以来最激动的时刻，而在这之前他的心跳爆表值top1，还是那次在人民广场不小心牵了何梦川的手……
贺萧手指动了动，深呼吸，小心试探地看何梦川，后者眼神直勾勾的，用卞东城的话来说，就跟被夺舍了一样。
“你你，你没事吧？”手劲挺大，还真不一定能甩开呢。
“你……这是不想让我走？”那你直说啊，突然来这么一出，我多不好意思。
“……”
就在贺萧自说自话快要精分的时候，何梦川终于注意到手心的触感，下一秒，她猛地将贺萧的手甩开。
没错，甩开，那感觉就好像刚才是他死乞白赖上赶着被她牵似的。
贺萧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大声提醒道：“是你牵我的！”
何梦川看向他，上一秒还如梦初醒眼神迷蒙，此时却因他这句话回神回得透透的。
“你那么大声干嘛？？”
贺萧被这声震住，再度开口时已然没了底气，“……我还没问你突然牵住我干嘛呢。”
何梦川：“……”
牵你干嘛？能说得清吗？说不清……
总不能告诉他，我是前几年突然穿越来的，怕突然穿走所以有点舍不得？当然了……贺萧嘛，只是她众多舍不得的人里面，排在最最最末尾的一个，而且也就是她没养宠物，要是养了，贺萧的排名还得后退一位……再说，也就是牵个手而已，谁让他刚好赶上她感性情绪爆发呢？
何梦川在心里拼命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直至心情终于平复。
“啊，就牵了，怎么了？”
她的语气那么稀松平常，以至于让贺萧以为自己才是反应过度的那一个。
“……”
贺萧愣愣地眨着眼睛，几次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刚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不走？”何梦川脊背挺直坐在桌前，声音故作冷清。
“啊，马上走。”
贺萧怏怏往外走，可走到门口又若有所思地折返，他皱眉思索着看向何梦川，“我才想起来，你不会……是在找平衡吧？”
这话何梦川听不懂，“什么意思？我在你这儿能找什么平衡？”
“就那次，在人民广场，”贺萧支支吾吾帮她回忆，“我那个，那个一不小心拉了你的手……”他突然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所以，你刚才，才想拉回来？”
没想到他联想力还不错，何梦川刚才想破脑袋都没想起这一层，不过既然他提了，那就顺着台阶下吧。
“……你说的没错，我这个人不能吃亏，被你占了便宜迟早得找回来。”
“果然如此！”
话音刚落，何梦川感觉头被胡乱揉了一把，等到反应过来，贺萧已经窜到门口，身子在外面，只留脑袋卡在门缝里冲她笑。
意识到刚刚头上的触感来自贺萧的手掌，何梦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而后者已经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有恃无恐地笑，“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人也不能吃亏，那天你还弄乱了我的新发型来着，我今天当然得还回来，哈哈哈！！”
说完就跑没了影。
何梦川摸着前额头发，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神情先是讶然，片刻后惊异散去，唇角弧度浅浅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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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插曲之后，何梦川以为贺萧会稍微避嫌几天，可没想到这人脸皮渐厚，还是有事没事就往她家跑，美其名曰“请教问题”，实际上就是在秀存在感。当然也不是全无“请教”，他常常准备一些难题，在何梦川要赶他走时出其不意地拿出来。
何梦川说贺萧是空手套白狼，一分钱没花就找了个实实在在的家教老师。
贺萧仔细一想还真是，不过对比卞东城对待家教的叛逆，自己当初在何老师的重压打磨下，是多么言听计从，积极奋进。
当然这话不能对何老师说，此时此刻还是得多夸夸她，不然人家一言不合又要撵人了。
“何老师辛苦了，”贺萧笑得人畜无害，“明天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何梦川一愣，不可否认听到他说“惊喜”时，着实真的惊喜了一下下，但是嘴上却说，“都说是惊喜了，怎么还带提前预告的呢？”
贺萧：“我这不是怕万一惊喜太大再把你给吓着吗？”
这话让何梦川警铃大作，“你不会要弄些奇怪的东西吧？”
“也不算……吧？”
贺萧起了个头，却又不肯说出其中名堂，生生吊起了何梦川的胃口。
第二天下午贺萧果真带着“惊喜”上门，把何梦川全家都惊呆了。
而站在贺萧的角度，当他捧着一个浮夸无比的礼盒把门敲响，接着笑容怒放呼喊着“接收惊喜”的时候，他也惊呆了——
今天何家的出场阵容有点夸张啊。站在门口迎接他的不只有何梦川，还有许久未见的何青云，紧接着，所有听到他那句惊喜宣告的人陆续出现在门口：何田、苑持、何田舅舅和舅妈……
所有人都像看景儿似的盯着他。
贺萧脸上笑容渐渐变得僵硬，而他手中捧着的礼盒突然发出“砰砰”的声音，紧接着松松扣着的盒盖从里面被推开，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何田最先反应过来，惊呼道，“这是给梦川的生日礼物吗？”
贺萧很尴尬，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好可爱啊！！”
这一声惊呼来自何梦川，她看到从礼盒里冒出来的小脑袋，竟然是一只肉乎乎的小狗！！
“真的送给我吗？”何梦川两眼放光，俯身与礼盒中探出脑袋的小狗对视。
此时她看着贺萧怀中的小狗，而贺萧却在看她，女孩今天特意打扮过，鬓边一枚亮钻的羽毛发卡，与身上白色无袖纱裙相得益彰。
何梦川没等到回答，抬眸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突然间的对视令贺萧接应不暇，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哦，我，我那个要说来着，”贺萧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生日快乐。”
说完将手中礼盒捧到何梦川面前，“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何梦川笑着接过礼盒，转身问何田，“妈妈，我能养这只小狗吗？”
何田已经从刚才的惊喜中回神，开始思考这个现实问题，迟疑片刻她才注意到贺萧一直站在门口。
“哎，怎么没让贺萧进门？快，先进来再说。”
众人从门口转移到客厅，何梦川捧着礼盒放在茶几上，贺萧也走了过来，刚才他留意到何阿姨神情中的迟疑，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唐突了。先前只想着能在生日这天逗何梦川开心，却忘了提前问一问，她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养狗。
“实在不好意思，阿姨，我不知道何梦川能不能养狗，就擅作主张……”
何田宽慰道，“没关系的，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动物，能不能养咱们可以咨询一下专业人士。”说完笑眯眯看向身侧的男人，“苑医生，你说呢？”
苑持俯身蹲在茶几前，伸手在小狗湿润的鼻头蹭了蹭，“这是拉布拉多？”
贺萧点头，“是。”
“这个品种相对温和，问题不大，只是……”他转向何梦川，“养狗的繁琐程度有时候不亚于侍弄一个孩子，你确定你有精力养好它？”
何梦川没法回答，她没有精力，她甚至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眼看何梦川低落下去，何田笑道，“这不是有我吗？”
苑持却说：“你天天上班早出晚归，有时间弄？”
何田：“……”
贺萧觉得此时的纠结都因他而起，一时局促难安，急忙起身道，“不然我还是……”
“我来养吧。”
众人皆一愣，纷纷朝苑持看去。
何田怕给他造成负担，不确定地问，“你真心想养吗？会不会太麻烦你？”
苑持微微皱眉，轻声反问，“你这么说见外不见外？”
何田赶紧闭上嘴，乖巧地冲他笑。
苑持转而问何梦川，“我来养它，你放心吗？”
何梦川迟疑须臾，点头，“我放心的……谢谢苑叔叔。”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狗放在我那里养，每天晚上我遛它的时候带过来，你可以陪它玩一会儿，当然其他时间如果你想见它，可以随时去看。”
说完又去看何田，“你觉得怎么样？”
何田当然说好，苑持安排得极为妥帖，舅舅徐峰却从中听着些别的意味，凑到何田身后调侃，“搬到一起住岂不是更方便？”何田身体一僵，回头瞪他。
苑持把小狗从礼盒中抱出来，轻柔地说，“一会儿带你回叔叔家。”
何田：“……”
至此，贺萧也悄悄松了口气，对何梦川说，“这小狗刚满月，还没有名字，你给她取一个名字吧。”
何梦川一边摸着小狗一边问，“它是小男生还是小女生？”
没等贺萧回答，苑持直接把小狗翻过来瞧，“小女生。”
何田走过来捂他的眼，“非礼勿视！”
舅舅和何青云忍着笑，同时“咳咳”几声，舅妈摇头笑道，“我还是去厨房帮帮忙吧。”说完哼着歌往厨房走去。
何梦川想了想，“不如……就叫惊喜吧。”
何青云笑问：“怎么不叫礼物呢？”
何梦川握着小狗的前脚，像是在和它问好：“因为刚才贺萧一进门就说让我们接收惊喜嘛！”
贺萧一愣，转而挠头笑，刚才那句不过是他随意说的开场白罢了，不过听何梦川这么一说，“惊喜”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又蹲在地上看了会儿小狗，何田也去厨房帮忙。舅舅和苑持去书房聊天，客厅里只剩何青云、何梦川和贺萧。
何青云单手托腮问贺萧，“这狗不便宜吧？”
何梦川手顿住，看着贺萧，也在等他的回答，可贺萧却轻飘飘笑了笑，“没花钱，这狗是从我们小区里的一住户那里要来的，那家跟我妈很熟，家里母狗一口气生了四只，我要走一只还算帮了她大忙呢！”
然而事实却是贺萧在万凤香那儿磨破了嘴皮子，还把自己准备买游戏装备的钱也了搭进去……
正聊着，何田端着菜走出厨房，招呼道，“开饭了！”
“惊喜”极配合地叫了一声，三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
几分钟后，餐桌上。
舅舅满上一杯酒说，“本来我说出去吃，梦川不同意，在家也不错，更有家庭氛围。”说完他看着何梦川，眼眸温和含笑，“我们的小公主又长大一岁，生日快乐。”
紧接着大家都附和着说“生日快乐”，何梦川有些难为情，手背贴了贴脸颊笑道，“谢谢舅舅，谢谢大家。”
何青云给蛋糕点上蜡烛，“许个愿吧。”
贺萧起身关灯，突然带头唱起生日歌，众人一愣，也轻笑着跟唱起来，何梦川双手握拳抵在下巴，微笑着闭上眼睛。
她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无论在哪个时空，我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健康，一生顺遂。
许完刚要睁开眼睛，耳中突然落入贺萧跑调的歌声，何梦川心念一动，想起二十年后那个款步走上台的男人，他的眉眼间依稀有一丝化不开的哀愁，他看上去那么孤独，即便在那样热闹而喜庆的氛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