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润表情欣喜,将军如是说,那定是无事了。
高五话锋一转,“我不在的日子里,宅子里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眸色如寒冰一般,“我只听实话,你们一个一个地来。”
话落,他走出了帐子。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哪有事情瞒着将军?”南星满脑门子的问号。
芳润却是有些担忧,若说有瞒着将军的事情,那定是关乎孩子了,可刚刚将军为何要特意表明孩子长得虎头虎脑,他甚是满意?
南星几个侍从排着走了出去。
高五站在帐外几丈远的地方,南星第一个走过去,“回将军,宅子里除了琐事之外,并无事瞒着将军。”该汇报的他已经汇报了,自认没有什么事情是故意瞒着将军的。
“夫人生孩子的时辰,知道吗?”
“知道,是丑时。”
“外人有无来过?”
“不曾,是姑姑接生的。”
“此前,夫人曾接触过什么外男?”
“林家大少爷,王爷,”南星把那晚吓林赼的事情详述了一遍,“林家大少爷大概是吓坏了,此后未曾找过宅子任何麻烦。王爷就只来过宅子一次。”
“单独与夫人一起?”
“还有陈妈妈。”
“时间久吗?”
“大约半个时辰。”
高五敛目,半个时辰,足够造个娃了。
南星答完话,便被北月带走了,另外十一名侍从,知道得比南星要少,简单一答便退开。丹云一直住在外院,有些事情知之甚少。范朵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出来时,恰巧听到北月与东河在小声嘀咕。
“夫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将军?”
“照此看来应该是,否则不会让人好生照顾大少爷,却将夫人软禁。深更半夜又来问话。”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闹心啊。”
范朵侧耳听完,眼神中有了计较。她挪挪蹭蹭地来到高五身前,扑通就跪下了。
“宅子里可有事情瞒着我?”高五居高临下,声音冷冷地喝问。
“夫,夫人不该去风月楼,一,一去就是半天。”范朵战战兢兢地回答。
“夫人经常去风月楼?”
“咱们宅子往风月楼售酒,多数时候是南星去送。有时夫人亲自去,但不定什么时候,夫人每次去,都,都要好久的时间。”
“还有呢?你居于后院,应该最是了解夫人,夫人可曾与外男接触?”
“夫人单独居于一屋,夜间偶有声响。平日里风月楼的陈妈妈也来,那次还带了王爷来。”
“夫人可曾在你面前提到过王爷?”
“提,提到过。夫人,夫人说王爷衣饰华贵,一看就是不凡。不,”她眼神闪躲,“不似将军这般粗,粗鲁,浅,浅薄。”
高五眼神骤变。
语毕,范朵突然咚咚磕头,“将军,将军,求您饶恕夫人吧,求您饶恕夫人吧!”
她这头磕得实在,不几下,额头便渗出了血珠子。
高五浑身散发煞气,冷然挥手:“退下。”
有人上前把范朵给拉走了。
芳润是最后一个,她心思复杂地走出来,到了高五身前,她先跪下,“将军,夫人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将军的事情。若说有所隐瞒,请将军听夫人亲口说。”
高五冷笑,“如此说来,确有隐瞒了?”
“将军,夫人良善,若有隐瞒,定不是成心。请将军听夫人言。”
“我现在是问你,不是问夫人。”
芳润不知如何解释,“我愿以性命担保,夫人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将军的事情。”
“以性命担保?”盛怒的高五再次拔剑,“那我便遂了你的意!”
寒光闪过,血丝迸溅!
第36章
挥剑的刹那,高五面色扭曲,似嗜血修罗一般。
血丝迸溅,芳润姑姑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直把北月与东河看得目瞪口呆。
高五面色沉郁地收剑,眼泛冷意地说道:“弃之北侧,让她自生自灭。”
北月听令,赶紧上前,扶住如血人一般的芳润姑姑,拖拽而行。生怕再拖得晚了,将军会反悔,就地杀死。
有小兵上前帮忙,北月低声道:“速去将南星唤来,带些止血药膏。”
说话间,北月将人拖至北侧的一顶小帐子内,帐内堆放着一些杂物,边侧有些杂草,像是有人在此休憩过。
人刚一放到杂草之上,杂草便染上了血迹。
南星自外头急急进来,见此场景,大吃一惊,“姑姑,姑姑这是遭何人所伤?竟,竟伤得如此之重?”
“止血药膏呢?”北月不耐烦地伸手,“再迟,恐有性命之危。”
平日里芳润待南星不错,南星早把芳润当亲人对待,现下看到如同血人一般的她,立时泪如泉涌,“谁,谁伤了姑姑?我,我要替姑姑报仇!”
“是将军。”北月顾不上男女大妨,直接掀开芳润背部衣衫,将止血药膏均匀洒上。
南星一滞,泪眼汪汪地问:“为何?姑姑犯了何错?”
“先不提这些,这样不行,你快去找个女子来。”北月安慰他,“将军虽盛怒,但剑下却未下死手,看似伤重,其实只是皮外伤,只是伤口狭长而已。”
未伤及筋骨,若及早止血,便伤不及性命。
南星手足无措,呆怔片刻,起身跑出帐子,过了一会儿,他领着丹云匆匆走了回来。
丹云看到芳润的惨状,吓得脸色煞白。
北月道:“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你们且照顾着,我得赶紧去将军那里复命。”
南星拉住北月的胳膊,“能告诉我们将军为何发怒吗?”
虽被将军问话,但南星几个却不知倒底发生了何事。
芳润此刻昏迷,也无从问起,只能从北月嘴里旁敲侧击地打听下。
“我也不清楚。将军最近脾气甚难琢磨,许是夫人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将军。将军问你们话,你们皆不知,姑姑方才说话过于硬气,将军脾气一瞬间爆发,才会如此。”
“夫人现下在哪里?大少爷呢?”
“大少爷被奶娘照顾得很好,吃饱喝足睡得香。至于夫人,”北月踟蹰,“单独居于一屋,没法子与外界联系。”
“我只能说到这里。”北月起身走了。
没人知道高五为何盛怒,除了他自己。
他双目猩红,七窍生烟。这一刻,对于樊羽的恨达到了极点。
尤其在陈三弘述说“他们宽衣解带,颠鸾倒凤”之时,高五的大脑里莫名闯入樊羽与王爷缱绻缠绵的画面。她肤白胜雪,娇躯如玉……
心中怒气更盛了几分。
一言不发回了将军府。
刚进门,有小厮来报,“将军,秦先生到了,在书房等候。”
高五欲回寝房的脚步转了个方向,改而去了书房。
秦先生是位两鬓斑白,眼神沧桑的老者。
他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表情平和,当看到高五推门进屋,他并未起身,只是沉默地看向高五。
高五并不生气,他大步走进屋内,将身上佩剑丢给身后的北月,自己拽过地上的一个蒲团,坐到了秦先生的对面。
两人对视,高五拱了拱手,“秦先生能来,高某不胜荣幸。”
秦先生曾是王爷军师,后来请辞。高五多方派人寻找,才将人给请了来。
良久,秦先生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军,您必将洪福齐天。”
高五长眉微动,“依军师的意思,我,必成事?”
“依照将军现在气势,无论何事,都将势如破竹。”
“会有此等好运气?”
“会有。”
高五面色振奋,“秦先生,我若反了当今朝廷,也会势如破竹?”
他问得直白,秦先生微顿,还是点头:“会。”
“秦先生可有什么教诲?”
“老朽也是一知半解,之前与将军匆匆一面。当时将军印堂发暗,恐有血光之灾,但这次见面,将军印堂发亮,头顶犹如祥云笼罩。所以我才卜测,将军行事会顺利。”
“此前我有血光之灾?”
“是的,但如今血光之灾已成功避开,”秦先生捻动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之后,抬头,“将军身边有贵人。”
“贵人?”高五想到死去的梅谨,神色黯了几分,“可惜贵人已经离去。”
秦先生侧目,“贵人怎会离去?依我卜算,将军必须要好好守护贵人性命,贵人在,您运势在,贵人若是不在,您恐有大难。”
“我身边哪里来的什么贵人?”高五疑惑。
他此次之所以一举升为将军,实乃梅谨之命换来的。梅谨乃病重而死,但消息封锁严密,外界只以为是高五挥剑斩杀。
鹤荆国皇上早对木盐国虎视眈眈,传言木盐山周围出美女,体态娇然,秀色可餐。可梅谨赫赫盛名,令所有人闻风丧胆。如今高五搬去这座大山,皇上自然是欣喜若狂,委以重任。只等着高五攻下木盐国,大把大把的美人任其享受。
“将军不知贵人是谁?”
“不知。”高五想不出谁会是自己的贵人。
“老朽还有一言忠告,”秦先生敛目,表情严肃,“反叛之事,宜急不宜缓。”
“为何?”
“将军多方笼络,我略有耳闻。皇上昏庸,军饷与粮草屡屡克扣、拖延,早就引得各路兵马纷纷不满,大家有反意,但不敢反。将在外,但亲人尚在京城。若反,亲人必被殃及。将军虽是暗中笼络,就怕消息传入皇宫。到时候,皇上做了准备,您胜算便小了几成。”
“我的确派人,但算不上笼络,顶多是打探各处兵将的看法。皇上沉迷美色,为嫔妃豪掷千金,却让边防将士忍饥挨饿,苦不堪言。我若反,他们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揭竿相助。”
“若是外围将士皆持观望态度,将军别忘了,皇宫内外还有几千御林军,不可等闲视之。”
高五面色冷然,“秦先生放心,对付几千御林军,”他自信笃定,“不在话下。”
他有铁桦国精兵及训练有素的梅家军相助,对付几千御林军,的确是小事一桩。
“既如此,将军为何不早早动手?”
“三日后,皇上为我设下庆功宴,到时王爷与各位重臣皆会到场,将是我的最佳时机。”高五眉头紧蹙,“但反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慎重。”
“将军所指?”
“若秦先生支持我,可否为我想一名正言顺之理由?”
秦先生压低声音,“您是指登上帝位的理由?”
高五缓缓点头:“正是。”
可以反,成王败寇。但成也要有个成的样子。
秦先生怔然,半晌,“容我慢慢想想。”
~
这几日,樊羽内心愈来愈焦灼。
连着两日了,她听不到外面任何消息。
门口的守卫换了一拨又一拨,始终是没人理会自己。来换恭桶的,倒是名妇人,可樊羽喊了她两次,她充耳不闻,像是个聋子。
樊羽连自己置身何处都不清楚。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该要水要水,该要吃的要吃的,该沐浴沐浴,该歇息歇息。外头的守卫除了不让她出门,不回答她的问题之外,其他要求,能满足的还是尽量满足了。
越是这样,樊羽越是烦燥。
这日深夜,她正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思量着用个什么样的法子见见高五。突然,她听到轻微的声音,紧接着,门吱呀一声,竟开了。
樊羽心有些慌。
门接着被关上。
那人蹑手蹑脚向床榻这边走来,边走边唤:“夫人,夫人。”
是丹云!
樊羽一个激灵坐起来,借着微弱的月色,轻声道:“丹云,我在这儿。”
丹云顺着声音扑过来,趴到床侧便开始小声啜泣,“夫人,您受苦了。”
樊羽惊喜莫名,她双手扶住丹云的肩头,急切地问道:“丹云,你从哪里来?可知外面是何情况?姑姑、南星他们都好吗?范朵呢,孩子呢?”
那日她在马背上晕过去,醒来便不见了孩子,问谁,谁也不答,内心不安极了。
丹云知道事不宜迟,擦擦眼泪,小声道:“夫人,是北月悄悄安排我进来的,我不能待太久,一会儿必须走。南星、范朵他们都挺好的。大少爷也很好,将军给他找了两名奶娘,奶娘侍候周到,大少爷吃得好睡得好,您不需挂心。只是……”她吸了下鼻子,忍不住再次啜泣。
“只是什么,你快说。”
“只是姑姑受了伤,将军不许找大夫医治,姑姑身体底子弱,今日身体开始发烫,北月说了,再不医治,恐,恐怕,”丹云抽抽咽咽地说道,“恐怕,活不成了。”
“姑姑为何会受伤,为何不许医治?”
“将军那日找了我们,挨着问话,最后一个问姑姑,姑姑说话硬气,惹怒了将军,将军便挥剑砍了一刀,说是让姑姑自生自灭。”丹云伤心,“姑姑现在气息微弱,她说她生死都是小事,但让我一定转告夫人,将军盛怒,唯有夫人可解。”
第37章
樊羽的心像被人用针猛扎了下,疼得无法呼吸。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将军在不在府里?”
“不在,所以北月才敢安排我来。”
“何时回来?”
“听北月说,需得明日傍晚。”
“若是将军回府,你想个法子通知我一下。”
丹云点头答应,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像来时一样,她鬼鬼祟祟地离开。
丹云走后,樊羽没再睡,她一直坐在床上,神色呆呆的。
她自以为自己是穿来的,所以未卜先知,想当然地认为高五必死。所以假孕的时候未作多想。却未曾预料事情急转直下,高五不仅回来了,还立了军功升了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