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被灭门——一尊江月
时间:2022-05-18 06:47:55

江停云抬头看了一眼谢寻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借着墙壁上的油灯读起了手中的信。
入眼是似曾相识的简体字,保留着横向书写的习惯。时隔一年多再一次看到曾经熟悉的行文习惯,江停云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离从前的日子很远很远。
她摇了摇头,将忽然间出现的情绪驱赶出脑海,去看谢皇后到底留给了自己什么信息。
“你好,同行人:
我自信地猜测你是我的同行人,因为敢摔碎我传下的玉佩,并且能答出我的两个密码的人,一定是来自与我同样的故乡(除非炸药已经被发明,他们炸开了这里,哈哈)。”
“不知道现在正在读这封信的你,是男是女,是不是我的后代呢?别怪我占你便宜,看看外面,都是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江停云读到这里,不由得会心一笑。读着这些文字,谢皇后的形象忽然在她的心中鲜活了起来。
“不知道大楚如今怎么样了,我曾对这个国家寄托了很深的希望,可惜时间太短,只争朝夕的我,也没来得及实现我全部的抱负。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它与我们熟知的古代没有任何分别,科技落后,人民愚昧,女性地位低下,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庸。”
“那是一个很混乱的时代,世人活不下去,只好揭竿而起。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帮助阿雍夺到了天下。打天下需要很多钱,我靠着玻璃和肥皂赚了许多钱。要想富,先修路,为了发展经济,我修了很多的路。在大楚建立之后,我推动建立了许多女子学堂,她们太需要走出不见天日的后院,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么回顾下来,好像我也做到了不少的事,请容我骄傲一分钟。”
“只是朝堂之上的阻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不少,虽然有不少女子从学堂接受了教育,但却很少有女子能通过科举走上官场。传统自有其力量,排斥革新,维护着这个制度沿着惯性走下去。这样的事情不能着急,我所做的事情只是撬开了一个口子,时间会帮助它越来越大。”
谢皇后的语气很平淡,江停云却读得热血沸腾。一个人改变自己都那么不容易,遑论改变世界 ,而谢皇后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世界上女孩们的命运。
“回望我自己的人生,不得不说我很幸运。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而我也没有辜负这第二次生命,过得波澜壮阔。这件石室中的一切,都是玻璃和肥皂为我赚下的。大楚如今已坐稳了天下,没那么需要钱了,所以可以容忍我小小的私心,将这一切留给后来的你,因为如果没有我,或许你也可以靠这个赚钱,哈哈。”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我应该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个人,所以我很笃定有你的到来。不知道你对未来是怎样的安排,但是这些钱大概够你衣食无忧地过上一生了,如果可以,还请你拨出些钱,资助女学,她们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
江停云心道,如果你知道我要拿着这些钱去打回你的江山,是不是会感谢曾经做下这个决定的自己。
“我遇到了伙伴、战友、爱人,他们陪我实现了所有愿望。我将这份宝藏埋藏在我最爱的纳帕海,希望看着这封信的你也可以遇到能够交托你内心最深处这个秘密的人。”
这一页信纸写到了末尾,江停云看着“最爱的纳帕海”几个字,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香格里拉,纳帕海……她紧紧地握住信纸,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么……可是那只是二十九年前的事情,在这里却已过了数百年。
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些不敢翻开下一张信纸。
若不是,她该多失望,但若是……若是……
江停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信纸经过数百年岁月的侵蚀,早已变得脆弱,在她失控的力道下,开始有碎裂的趋势。
谢寻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关切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阿云,怎么了?”
江停云放下信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寻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略略用力,将她紧握成拳的手展开:“怎么这么冰,你冷么?”
江停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轻轻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谢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好,我就在这里。”
说完,他又转回身去。
江停云望着谢寻的背影,他的体温顺着指尖传进身体,她的心脏忽然奇异般地平静下来。遇到能够交托秘密的人么……
江停云重新拿起信纸,不再犹豫,翻开了下一页。
“不知道你来的时候,家里怎么样了,我们有没有变得更加富足,全面小康实现了么。不知道我的女儿过得怎么样,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来到了这里,没能陪着她长大,是我最大的遗憾。”
江停云只觉得眼前的字迹忽然模糊了起来,她伸出手去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忙将信纸举高,害怕泪水打湿已经很脆弱的纸张。
她正想要去抽出手帕,一方帕子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谢寻没有回头,只是将手帕递了过来。江停云看着上面仿佛幼童简笔画般的游水小鸭子,不由得含着眼泪笑了出来。
“多谢。”她接过手帕,轻轻擦掉了眼泪。
“我好像一直不是一个好妈妈,不知道她有没有一刻曾经怨恨过我抛下她。或许我攒下这么多财宝,其实是希望能够送给她。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秒期望过,来的会不会是她呢,我能穿越,也许是我的基因有些特殊呢,我们能不能在异乡再次相遇呢,可是一想到这样意味着她也失去过一次生命,我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就便宜了正在读信的你吧,毕竟我们是同乡,所以要守望相助呀。”
“最后,虽然许久没有使用过这个名字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帮我记住我的来处,让我再一次自我介绍,我叫江毓。”
江停云看着最后龙飞风舞的两个字,将信纸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无声地喊出两个字——
“妈妈。”
竟然真的是,她的妈妈。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小江停云同她告别,梦里她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对她说,她从来没有怪过她。
后来她也曾经想过,或许是她太希望摆脱缠绕了自己前生一生的负罪感,才会虚构出那样一个梦来,减轻她的罪责。这样的想法加倍地折磨着她,令她不断为自己的逃避而感到耻辱。
可是在读到这封信之后,她终于有机会知道,原来妈妈真的从没有怪过她,她也一直挂念着她,原来她也是被妈妈爱着的女儿。
江停云小心翼翼地将信纸装回信封,眼泪控制不住般不断流下。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奇妙命运的敬畏和感恩,她们这对从来无福相见的母女,竟然跨过了时间和空间的桎梏,在遥远的异乡,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相遇。
江停云再次看向石室中的一切,只觉得亲近无比。这是妈妈留给她的东西,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笃定,妈妈的江山,她必会夺回来,她要让妈妈的大楚国祚绵长,让她得享万世荣光。
 
第77章
 
江停云收起信封,走出石室。站在石室门口的谢寻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阿云。”
再看见谢寻,江停云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丝诡异的感觉。谢寻是谢皇后的后代,谢皇后是她的妈妈,那谢寻岂不是她不知道第多少代的……孙子?
谢寻看着江停云忽然慈祥起来的眼神,莫名道:“怎么了?”
江停云收敛心神,摇了摇头。想了想,她问谢寻:“你知道谢皇后的名讳么?”
她曾经无数次看到“谢皇后”,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名字。传统的力量果然顽固,像谢皇后这样拥有丰功伟绩的女性,也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逐渐失去了姓名。
谢寻颔首道:“讳姜,敬姜犹绩。我小时候还曾僭越地猜想,会不会就是因为□□姓氏的读音,谢皇后才选择了他,作为那个帮助她实现自己抱负的人。”
江停云闻言点点头,那个时候的女人没有抛头露面,站在幕前的机会,谢皇后需要有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前。谢寻作为谢氏的后裔,比旁的人更清楚,大楚王朝的缔建,缺少不了谢皇后的身影。
她一语双关地道:“今日我才知晓,没有谢皇后,就没有如今的我。”
谢寻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说道:“阿云心情很好。”
江停云抬眼看着高阔的洞顶,弯起眼睛,露齿而笑:“嗯。”
看了那封信,她心中一直以来深深的遗憾忽然被填补了。原来她的妈妈并没有因为她而葬送自己的一生,反而在千年前的异乡,度过了波澜壮阔的人生。
她途径的每一处地方,看到的每一样熟悉的事物,都记录着妈妈的足迹。她给这个世界深深地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她是江毓,她是谢姜,她是一个母亲,她更是伟大的她自己。
而她要沿着妈妈的脚步,向上走去。她们母女,注定要在这里搅动风云,站在世界之巅。
平措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脸惊喜道:“公主,我刚才四处看了一下,这里所有的箱子中全部都是财宝。”
末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会将它们都运走么?我……我还需要守着这里吗?”
江停云不由微笑,反问道:“你想要守在这里么?”
“当然不……”平措下意识地回道,随即反应了过来,赶忙改口:“我不是不愿意为您守着宝藏。我,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山下生活。”
江停云看到平措紧张的样子,笑着道:“我会把它们都运走,平措,从此以后,你的家族自由了。”
她想,妈妈当初应该也没料到,当初她简简单单的吩咐,竟让一个家族甘愿枯守此地数百年,如今就让她来结束这一切。
她对平措说道:“只要不违反律法,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的家族为大楚献上了数百年的忠诚,此后我会庇佑你。”
平措郑重地跪下来向江停云行礼:“多谢公主。”
探清楚了宝藏的虚实,三人退出了石室。山壁上的石门缓缓关闭,除了江停云带走了装着信封的箱子,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平措将江停云和谢寻送回山脚下,又举着火把回到了半山腰的山洞中。在江停云派人来将宝藏运走之前,他仍然需要守在这里。
二人上了马,准备回中甸郡城。江停云沉浸在发现谢皇后就是妈妈的喜悦之中,忽然听到谢寻斟字酌句的询问:“阿云……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是什么意思啊?”
江停云一顿,转头看了谢寻一眼:“你怎么认得这些字?”
谢寻道:“只有变和号字不认得,稍微推想一下就可以想得到。”
江停云不由得想起之前,她第一次提出要在北歧做生意的时候,谢寻宁愿半夜来翻她的窗户也想要问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这男人的好奇心倒是挺重。只是她没有准备好要告诉旁人这一切,却也不想骗他,她想了想,对谢寻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我准备好了,再说,好么?”
谢寻深深地看了江停云一眼,点头道:“好。”
二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中甸郡城遥遥在望,此时夜已深了,城门早已关闭,为了进城,谢寻和江停云无法再隐瞒身份。谢寻在城门处亮出信物,守城的将领见了信物,连忙将城门打开,请二人进城。
江停云婉拒了守城将领派军士送他们回客栈的请求,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只能听见二人的马蹄声。正当她想着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时,谢寻忽然说道:“阿云,帕子怎么不还给我?”
江停云一怔,是谢寻在石室中递给她擦眼泪的帕子,但……
“那不是我的帕子么?”
谢寻道:“阿云不是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帕子。”
明明是他扮成刘嬷嬷抢的。江停云想着帕子幼稚的绣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回头再绣一个帕子给你吧。”
虽然她多半不会花时间练,但若是过上个五六七八年,也应该会有些进步吧。
谢寻笑着道:“好啊,阿云绣好了,再送一个给我。但是我的帕子,还是要还给我。”
他把我的两个字咬得重重的。江停云偏过头去不理他。二人回到客栈,小二牵了马下去,谢寻站在门口不肯让江停云过去。
不论江停云怎么找空隙,谢寻都有本事堵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幼稚鬼。江停云腹诽,摸出帕子拍在谢寻的手心里。
谢寻握住帕子,让开身子请江停云进去。
恰在此时,得了消息的郡守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客栈,瞧见江停云和谢寻站在客栈门口,连忙滚下马来,紧走几步跪倒在江停云面前,叩首道:“臣陈雄见过公主,见过谢太傅。”
中甸郡地处滇州西北,作为此地郡守,陈雄等闲见不得公主。方才他人在睡梦中被幕僚吵醒,还不及发脾气,便听到了公主降临中甸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陈雄白得了个在公主面前露脸的机会,如今一颗心烧得滚烫,跳上马就跑到客栈来。
他带来的军士已将客栈团团围住,江停云叫了起,陈雄小意道:“此处鱼龙混杂,不是久居之地,还请公主移驾微臣府邸,臣已命贱内收拾出正院,也方便为您布防啊。”
若是能得公主下榻,他这府邸的身价从此可不一般了。
江停云本不欲折腾,但是如今陈雄搞出来的阵仗这么大,客栈确实是不适合住下去了。况且要想将宝藏运出,少不了他这个郡守配合,江停云想了想,颔首道:“如此,我和谢太傅便叨扰陈郡守了。”
陈郡守面色一喜,忙道:“实是臣的荣幸。”
于是江停云和谢寻复又上马,在陈郡守和扈从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陈郡守的府邸。
陈雄的夫人早早候在二门处,见江停云带着谢寻进来,眉毛也没动一下,稳稳地行礼道:“公主和太傅请随我来。”
江停云心中暗暗点头,陈雄倒是娶了个好夫人。
因着时辰已晚,陈郡守夫妇没再叨扰,一口气派了十个侍女供江停云驱使,自己退了下去。谢寻住了西厢,江停云自住在正房,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澡,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一早,江停云梳洗罢,谢寻便来寻她。江停云遣了侍女下去,同谢寻商量运宝藏的事情。
谢寻道:“我昨夜已向柳相和赵大人送了信,此处需得先有专业人士核算一番,估计一周内人便能到。”
江停云颔首,想了想说道:“运宝的事情,让陈雄配合着办吧。”
在人家的地盘上大兴土木,怎么也越不过他去。江停云处理文书的时候,没怎么见到过陈雄的名字,大抵中甸地小事少,没有他表现的机会。如今她来了,陈雄这么尽心操持,江停云也乐得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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