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久微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干了一大杯酒,却觉得十分不过瘾,要说这古代的酒就是度数低,难怪大碗喝酒也不会醉……
酒?宁久微福如心至,一下子又计上心来。
宁元煜看着妹妹灵动的表情,分外欣慰,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妹妹性子过于沉闷古板,还担心以后出嫁了会被丈夫不喜,如今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微儿你如今出落地越发标致了,若你还在郢都,这第一美女的名头非你莫属。”宁元煜看着宁久微的一头乌发被一根白玉簪高高挽起,虽再不复少女模样却更有气度,眼神更是比以前灵动清亮了许多,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你自小古板喜静,成天呆在屋里看些诗词佛经,谁能想到会如此触类旁通,”宁元煜猛得喝了一口酒,很是感慨,“在陈国时,陈闵姝和陈闵月那对姐妹,成天想和你较个高低,祖父三令五申不准我们和他们起冲突,也难为你一直藏拙。”
关于这点顾南深以为然,去年偷溜到梁国后,小姐简直像变了个人。
宁久微心中暗暗好笑,她还担心怎么解释自己的变化,宁元煜就已经帮她找好理由了。
“祖父对陈王忠心耿耿,对陈国更是一片赤诚,可惜陈国不值得。”宁久微尾音上扬,越说越怒,“所以我才希望祖父能来梁国颐养天年。”
“就是,国公爷为了国家稳定韬光养晦,结果反倒被郢都那些人瞧不起,尤其是那个陈朝先。”这些话顾南平时在府里不敢说,怕传到宁远耳中,如今出了郢都,可算能说个畅快,“要我说,这种国家,这种国君,还护他作甚。”
“顾南,慎言!”顾北低声呵斥。
顾南历来敬重兄长,见顾北面色不悦只好缄口不言。
宁久微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陈朝先怎么了?”
顾南用余光悄悄看了眼顾北,见顾北仍是一脸严厉,只好把心中的吐槽都吞下去,紧紧地闭住嘴。
宁元煜知道顾南畏惧顾北,好心地帮他回答:“之前陈朝先联合王上设了个局,将你代替闵姝公主嫁到梁国,祖父对此心知肚明一直隐忍不发,陈朝先自此越发嚣张。”
“王上在早朝时和众臣讨论是否要用祖父交换两万俘虏,陈朝先公然说道,祖父全靠运气好,才救了先王,实际上并无领军之能,宣称陈国并不需要这种名钓誉之徒。”
“陈朝先的这番叫嚣,朝中大臣竟无一人反驳。”宁元煜挤出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三分,“王上决定和梁国交换,我们还能说服自己是为了梁国利益,可用囚车运送,却令祖父寒透了心。”
“从郢都到梁国的这几天,我眼看着祖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惨白,意志一天比一天消沉,若不是想着再见你一面,恐怕祖父都撑不到梁国。”
宁远和王氏皆已年逾六十,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
宁久微将酒杯重重地敲在桌上,正色说道:“哥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会要陈王,要陈朝先,都跪在祖父面前认罪。”
宁久微此时的声音如月光般清冷,却叫人为之所摄,宁元煜在那一瞬间竟然在宁久微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上位者的威压。
“要想对付陈朝先,我需要你的帮助,”宁久微定定地看着宁元煜,吐气如兰,“哥,你愿意帮我吗。”
宁元煜看着月色下越发清丽的宁久微,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好。”
第59章 兵权之争
虽是刚入秋不久,渭河边已有早桂绽放,空气中隐隐有清甜传来,河边行人络绎不绝,这里向来是渭城年轻男女相约的胜地。
“高觉明在车上?”
渭水桥边突然传来女子不可置信的声音。
“郑妹妹,我发誓,那个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见郑意不相信自己,李瑾虚连忙发誓。
郑意话刚出口就回过神来,垂下眼眸柔声说道:“李公子,小女并没有怀疑你,只是过于惊讶。”
郑意今日身穿一袭淡白色水罗裙,本就纤细的腰肢被勾勒得更加窈窕,一副弱柳盈风的娇弱样,看得李瑾虚怜爱不已,哪儿还会记得郑意方才的失态。
郑意悄悄观察李瑾虚的脸色,确认并无不对后长舒了一口气,她刚刚过于惊讶,一时克制不住险些失态。
她知道李瑾虚对自己有意,正好她也需要有人替她出面。
自从上次设计陷害宁久微通敌失败后,郑长海专门叮嘱她,哪怕失去靠山,宁久微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可欺。以后行事切记千万小心,一定要和宁久微搞好关系,以图后效。
李家世代清流,李淳朝更是当世大德,在梁国乃至六国文坛都极有影响力,既然她不方便出面,那李瑾虚便是她掩饰身份的绝佳面具。
“她不知道马车中的人是你吧?”郑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谅宁久微也想不到和她作对的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家。
没想到李瑾虚瞬间涨红了脸,“郑妹妹,我,我……”
郑意见李瑾虚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更加鄙夷,表面却仍是小意温柔,“李公子,你怎么了?”
说话间郑意的一双媚眼波光潋滟,哪怕心中俱是不耐,语音却越发妩媚,像春日的柳梢,挠过李瑾虚的心。
“郑妹妹对不起,她知道我是谁了,”怕郑意以为是自己故意泄露,李瑾虚连忙补充道,“我也没想到,我就说了两个字,她就听出来了。”
郑意:“!”
打死郑意她也没想到这个李瑾虚这么没用,堵路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一下就被识破了身份。不过好在就算她知道是李瑾虚,应该也不会联想到她身上,否则她还如何接近宁久微。
郑意心中恼怒,却仍作出一脸关切的样子,温声试探道:“李公子,她认出你以后,有说什么吗,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李瑾虚大受感动:“好妹妹你竟如此关心我,你放心吧,她什么都没干,再说了,就算她想动我,也得顾忌祖父。”
李瑾虚想到宁久微的那番威胁就来气,宁家不过是草莽出身,蛮夷人也,如何比得上他李家底蕴深厚。
郑意闻言走近一步,双目含情地看着李瑾虚,“李公子这么说意儿就放心了,本来只是女儿家之间的矛盾,若是给公子惹上麻烦,叫意儿怎么过意得去。”
闻着郑意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李瑾虚登时气血上涌,脱口而出:“她想动我,也不掂量掂量她有几斤几两,也不怕被数万学子一口一个唾沫给淹死。”
郑意在心中点了点头,就算她是王后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得罪李家,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撑也无法成气候。
郑意瞥了眼满眼都是自己的李瑾虚,心中窃喜,好在这李家的独苗如今对自己是言听计从。
“李公子,那高觉明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表哥身边的人吗?”
本来计划进行得都很顺利,她在宫中的眼线告诉她宁久微出宫去上林苑,只要李瑾虚能逼宁久微现身,她就能让全渭城的人都知道宁家仗势欺人。
如今正值宁家入梁的敏感时期,多少双眼睛盯着宁家,新旧势力的交锋定会备受关注。
只要宁久微一现身,她就有把握让宁久微和宁家被整个渭城排挤,从此让宁久微在渭城再无立足之地。
可高觉明的意外出现一下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高觉明向来只听命表哥,为何会和那个贱人在一起,难道……
郑意心中慌乱,不敢去想那个可能,却没发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刚好一起出宫办事吧。”李瑾虚也没想到当时高觉明会在车上,让他投鼠忌器,不能完成郑意的吩咐。
自从魁首赛和郑意共舞一曲后,他整颗心都扑到了郑意身上,他也知道郑意并不喜欢她,可典籍有云: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自己不放弃,终有一天郑意会喜欢上自己。
所以当郑意有事求他时,他甚是欣喜雀跃,可谁承想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没办成。
见郑意面色不悦,以为郑意在怪自己没有办成事,李瑾虚诺诺地说道:“郑妹妹,这次是我没把事给你办好,你放心,下次我定会让王,不,让宁久微难看,给你出气。”
郑意努力地说服自己,不去想其他可能,柔声说道:“李公子,还好有你在,不然意儿可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美人在侧,温柔缱绻,李瑾虚感觉自己成为了列传中记载的大英雄,惩恶扬善,英雄救美。
“郑妹妹,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算赴汤蹈火我也会做到!”
郑意垂眸不语,嘴角却悄悄扬起一抹微笑,她仿佛看到了宁久微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翌日早朝,虽已入秋,崇德殿中仍是暑气蒸腾,空气一时间都有些微凝滞。
“王上,此次桐邑大捷,成功保住了卫西三城,大家伙都很激动,加上之前赵国割让的肃州和果城,粮食如今是够了,就是这样一来,边境守军力量就不够了,望王上准臣调拨军队布防桐邑。”
太尉薛来说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郑长海就站在薛来身边,感觉跟打雷了一样。
“薛太尉所言极是。”傅冲位于群臣之首,此时出列一步,双手作揖,声音沉稳,“我国之前只在西南边境与陈国交界的阳城有驻军,如今多了卫西三城,领土进一步扩张,若起战事,之前的驻军来不及调动。若有一名得力的领兵之人,带兵十万,驻扎桐邑,既可避免陈军再次来犯,也可起震慑之用。”
郑长海在心中冷笑一声,枉费傅冲平日自居正直,一心为国,真到关键时候,还不是舍不得卫西这块肥肉。
“王上,薛太尉和傅相所言极是。”眼见傅冲要再次开口,郑长海抢先说道,“陈、赵两国对我国虎视眈眈,是我国目前最大的威胁,确需得力守将驻守疆域。”
薛来闻言一脸惊诧,挑眉看向身旁的郑长海,郑长海向来与他不合,往日里是他说东,郑长海说西,他说西,郑长海说东,今日怎的会出言附和。
薛来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能做稳太尉的位置心思也是敏于常人,转念一想哪儿还能不明白郑长海打的什么算盘,不悦地问道:“郑御史认为谁算得力之人?”
郑长海不理会薛来,径直向梁玄说道:“臣一心只为梁国,凡是王上王上和太后认为可用之人,臣皆信服。”
薛来哈哈大笑一声,好一个郑长海,竟然拿太后出来压人。
梁玄静静地瞥了眼郑长海和薛来,“孤近日也在思考如何保边境稳定,三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郑爱卿认为谁人适合担此重任,但说无妨。”
梁玄声音如常,听不出丝毫波动。
众臣均紧张地竖起耳朵,殿中的情势谁还看不出来,梁国最位高权重的三位大臣相争的,表面上是戍边一职,实际上是兵权。
“中郎将郑文,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可堪大任。”郑长海说道。
“御史大人这是希望小郑大人子承父业?”薛来怼起人来毫不留情。
谁都知道郑文的父亲郑长河投敌叛国,薛来此言无异于杀人诛心。
郑长海脸色却丝毫未变,“臣只是举贤不避亲。”
虽然郑长海汲汲营营善于钻营,但郑文却有一番报国热血,原书中戍边的确实也是郑文,这也成为郑长海和桓侯谈判的筹码。
薛来和傅冲自是不认同郑长海所言,而是向梁玄谏言各自的人选。
丞相,太尉,御史乃众臣之首,三人的分歧引得群臣纷纷站队。
殿中氛围一时有些焦灼,就在众臣认为今日很难得出结果时,梁玄眸色冷了下来,突然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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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梁国的一小步
“既然戍边人选一时定不下来,孤欲以攻为守。”
说完,梁玄也不再和大臣商量,直接宣布道:“封宁元煜为骠骑将军,领兵二十万即日出征攻打卫国。”
梁玄一身黑色冕服,尊贵又沉稳,目光深邃地瞧着台下群臣,叫人捉摸不透。
这道旨意槽点太多,叫人一时不知该从何反驳。
“宁元煜乃陈国人,岂能做我国将军。”
“宁元煜一介黄口小儿,怎堪为将。”
“我国连连经历战乱和旱灾,如今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啊!”
“如今即将入秋,攻打卫国至少需要三月之功,寒冬腊月不宜开战啊王上。”
“我国若攻卫,陈、赵两国必会支援,到时我国左右逢敌恐会全军覆没啊。”
徐骋老将军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王上若执意如此,恐国本不保啊!”
虽然上次桐城一战,梁军在绝对弱势的情况下逆风翻盘,这次若梁国当真派大军进攻卫国,陈、赵梁国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然而梁玄心意已决。
“宣宁元煜上殿。”
宁元煜一袭白袍挺拔地站在大殿中央,任凭众臣言语相加,却面色不改。
如今的宁元煜遭逢大变,又在战场上几多历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鲁莽的镇国公世子。
宁久微问他愿不愿意带兵攻打卫国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止是为了证明身为宁家人的实力,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有什么人正在卫国等着他。
众臣看着宁元煜年轻的身影,不满的情绪越发高涨,他们实在不能理解,梁玄为何会选在此时开战,又为何选宁元煜为统帅。
难道当真是美色误国。
众臣心头疑虑丛生却无人敢开口质问梁玄,纷纷看向站在第一排的郑长海。
郑长海仿佛感受到身后聚集的目光,他身为御史大夫,劝谏君王是他的职责。可他正愁如何打压宁家,王上就递来了如此机会,叫他怎么肯放过。
此战可以说是毫无胜算,难道王上担心外戚干政故而提前防范宁家。只要能让宁家万劫不复,牺牲二十万大军又有何妨。
郑长海装作不知道众臣的期待,在原地岿然不动。
梁玄看着群臣上奏,心中响起宁久微的话:若想将卫国收入囊中,统帅一职非宁元煜莫属。
虽然心知宁久微有事瞒着自己,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促使他相信宁久微所说,况且此时确实是攻卫的最佳时机。
宁久微是怎么说的来着,梁国的一小步,六国的一大步。
梁玄冷冽的目光扫过站在首位的傅冲、薛来和郑长海,三人皆低眉颔首,缄默不言。
“既然众卿无异议,此事就这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