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无奈的叹息,裴允贤心里要说没有想法那就是假的。
她挺能理解他的这种感受的,便挽着他的手臂安抚道:“我又何尝不是退化了?这要是换了以前,我便是将整座岛上的植物全都改成建筑或者家具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不过是改了两株黄花梨和大红酸枝做家具,我就累得不行了。刚刚捕鱼的时候差点摔倒,还好捕鱼需要的精神力不算多,不然的话,明天要喝西北风了。”
“你也没必要这么拼,到现在为止,我看都是你在为这个家奔劳。倒是岳父大人,还做着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呢。”说到这个姬临霄就来气,裴耀庭也许还当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宰相,吃饭都要人做好了端给他,惯的什么臭毛病!
他一把握住了裴允贤的手:“我看你这两天也别再动你的能力了,捕了这么多鱼,早就够岳丈当本钱去赚点什么回来了。说真的,哪怕他实在是不愿意做这些,写点字画点画卖卖都是好的。我不允许你继续把自己当老妈子了!爱护弟妹是没错,可是你双亲健在,没道理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扛!”
裴允贤没想到他这么大的意见,不过一想也是,爹爹来到小岛之后确实没有帮忙做什么,还在那跟允文允武说些之乎者也呢。
“也好,那就听你的,正好这两天我温养温养精神力。”这件事情上,她是太过大包大揽了。
姬临霄说的没错,她已经提供了不少的资源,下午卖鱼的钱她还没问映雪,不过看那一篓子的铜钱,应该少不了。
再加上刚刚捕捞的那些,确实够买点什么当做开荒的原始资源了。
姬临霄见她还算听话,心里那股子不满才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这么娇滴滴的小娇妻,他都来不及疼呢,也不知道裴耀庭那个当爹的怎么舍得什么都让她一个女孩子家来操心的。
他这义愤填膺的样子,落入裴允贤眼里,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挺可爱的。
她没忍住,伸手掐了把他的脸蛋:“走吧,回去休息了。”
“嗨呀,我还生气呢,气得走不动道儿了,要娘子亲亲才可以走。”姬临霄双手抱着裴允贤的右手,在那一个劲地晃悠。
真是撒娇耍无赖的好手!
裴允贤大发慈悲,满足了他一下,这下可好,叫他尝到甜头了,被他搂在怀里,紧紧地摁着,差点没把她腰给揉断了。
头晕目眩间,身后传来一声煞风景的咳嗽声。
姬临霄却根本不在乎,继续忘我地亲吻着,像是要把她揉到自己身体里似的。
邵玉堂看着这两个人亲热的场面,眼中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心痛有之,心酸有之,嫉恨有之,愤怒有之。
他看着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子,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予取予求,心里像是豁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冰冷潮湿的江风不断往里灌,将他的空虚与落寞越吹越强烈,最后膨胀成巨大的鱼鳔,挤压着他本就不算开阔的心胸。
他忽然冷冷开口:“苏州府那边传来老师的亲笔信,说是林如海那边来了几个京中的亲眷,闹着要把他女儿带去外祖家生活,他不愿意,差点打起来了,老师为了劝架受了点伤,所以耽误了行程,后日再回。”
裴允贤叫这冰冷机械似念书一般的声音唤醒了理智,她松开姬临霄,脸颊噗噗冒着热气儿,跟刚出炉的烤红薯似的。
缓了缓,她才问道:“爹爹伤势如何?师兄可曾回信了?若不曾,便由我来回吧。”
“伤势如何信中并未言明,自然是要由师妹你来回的。信我带来了,给。”邵玉堂说着走上前来,将信函递了过来。
裴允贤伸出手去接,却不想,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往他身边一拽,质问道:“师妹大晚上还不去休息,不冷吗?”
裴允贤的手腕被死死地扣住,根本挣脱不得。
眼看着邵玉堂的力气越来越大,裴允贤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后怕,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不想让姬临霄跟他打起来,便拼着刚刚恢复了不到三点的精神力,催动地下的枯草,犹如活过来了一般往他腿上缠绕过来,须臾便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以至于他猛地收手,惊惧万分地看着这一切。
裴允贤终于恢复了自由,姬临霄也恰好走到了她身后,一把托住她的腰身,将他护在了怀中。
“姓邵的!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本王还站在这呢,你却胆大妄为作践起本王的王妃来了!来人,将他拿下!”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远远在周围盯梢的侍卫们便应声飞奔而来,将邵玉堂擒拿住。
邵玉堂冷笑抬眸:“呵,九殿下怕不是忘了,京都那边就快废了你二人的赐婚诏书了。草民倒是看看,到时候殿下还有什么借口对师妹她动手动脚!”
“师兄,够了!我与他是两情相悦的,与你何干?”裴允贤实在是无法相信,曾经那个光风霁月的邵玉堂,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心胸狭窄气量无几的红眼病?
就因为她不愿意答应他的示爱吗?
这世上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再者,她这个人强势惯了,向来吃软不吃硬,邵玉堂再这么胡闹下去,她怕是要连最后的一点师兄妹情分都不顾了。
她盯着邵玉堂,坦坦荡荡地接下他眼中跳跃的火舌。
邵玉堂自嘲地笑笑:“是啊,你们两情相悦。呵,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有利可图,师妹你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你不就是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九王?不就是觉得他可以帮你护住你们一大家子?否则的话,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孩子,你悦他什么?他图他什么?师妹,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啊!新君早就有意拉拢我了,只要我点头,我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江南巡抚啊!我辞官罢仕,做一个平头百姓,不就是为了多些时间陪你吗?我可以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绝不纳妾,我这辈子绝无异生之子,难道不比他这个注定妻妾无数的空头王爷好吗?”
裴允贤被他的怒吼声惊到了,这一刻她清晰的认识到,这个邵玉堂,已经魔怔了。
他凭什么以自己的小人之心来揣度她对姬临霄的感情?
毛孩子怎么了?
毛孩子可没有这么不给她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里暗里指责她爱慕虚荣,指责她贪图权势。
毛孩子可没有一厢情愿,说什么为了追求她而辞去官位,这么沉重的枷锁,她背不起,也不想背。
她轻轻推开姬临霄,走到邵玉堂面前,挺直了脊梁,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我与姬临霄是有利可图也好,是两情相悦也罢,都与你没有半块铜板的关系!我今日还能喊你一声师兄,不过是敬你与我爹爹的师生情分属实难得,可你若是继续这般羞辱我践踏我,那么请你离开。我裴允贤行得正走得直,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说罢,她转身牵起姬临霄的手,径直越过邵玉堂,回马车那边去了。
风从车窗帘里吹进来,吹乱她额前的碎发。
她坐在马车内半天都没有动一下,她想了很多很多,原主早就与邵玉堂说得很明白,不可能。
而她也不曾给过他任何的机会与希望,她不曾像那些绿茶白莲故意吊着他,更不曾许过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好处。
她不明白,他为何非要这么执着,这么顽固地粘着她。
像一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世界那么大,看看别的女孩子不好吗?
她满心不解,一转身,看见姬临霄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样的纠结,那样的愁闷。
她忽然觉得不值,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固执到近乎偏执的追求者,影响了努力当下的心情。
她靠在姬临霄肩头,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卸下了一个女强人的心防,安安心心地做上一时半刻的小女子。
真好,该安静的时候,姬临霄总是这么懂她。
第33章 开荒首购(三更)
一夜无话,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和衣而眠。
凌晨的天空灰蒙蒙的,江面上的雾气将浅滩这边也笼罩在里面。
有个侍卫在马车外等了好久了,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哈欠声,他才开口道:“禀王爷王妃,邵懿不见了, 许是趁着我等夜半瞌睡的时候溜走的。”
裴允贤尚未完全清醒,此时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 随即想起来,玉堂乃是邵懿的字。
好久不曾听过他的大名了, 从今往后, 大抵只能以这样陌生疏远的方式称呼了。
姬临霄似乎还没醒,她掀开车窗帘, 低声道:“知道了,将军辛苦了, 快去歇着吧。”
“王妃抬举, 属下只是一名百户,乃是林千户手下的,姓裴名长亭。”裴长亭斗胆抬眼看了看, 昏暗天光下, 女子的容颜果然明艳动人, 便是打着瞌睡,都是那样的娇憨可爱。
像极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妹妹。
裴长亭眼下泛起一阵酸涩, 幸好清晨雾大,也许王妃不会发现什么。
裴允贤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因为不熟悉, 所以没有多问, 只是打趣道:“原来百户与我是本家,值夜辛苦了,快去歇着吧。”
裴长亭起身告退,裴允贤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一转身,撞进姬临霄过分靠近的怀抱里,吓了一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姬临霄揉了揉酸痛的眼皮:“睡太晚了,听到动静就想着,该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要来抢我的娘子吧?便凑过来看了看,果然又是一个皮囊不错的。哼,不准你再看了,只准看我一个。”
“你这么丑,才不看!”裴允贤不想理他,一直这么坐在马车里睡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赶紧想办法造屋子啊。
船工也起来了,早上凑合吃了点水生植物,裴允贤抓紧时间,用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精神力操纵岸边的芦苇,编织了一些鱼篓子,昨天的鱼都是直接丢船舱里的,到了松江县的时候死了不少,要是活蹦乱跳的,还能多卖点钱。
江鲜江鲜,吃的就是一个鲜,为了锁住这份鲜美,裴允贤编织的鱼篓子几乎严丝合缝,她叫姬临霄提着一个去岸边装了点水试试,果然没有水滴漏出来。
半夜捞的鱼都养在了地上挖的水塘里,裴允贤看着时候不早了,便叫着弟弟妹妹们来帮忙,将鱼捞出来,一筐一筐抬上船,粗略估计一下,至少七八千斤。
今天非常不走运,江上的雾气一直缭绕不散,要不是船夫是个老手,只怕要跟对面驶来的船只撞到一起。
紧急避让导致船体倾斜,以至于鱼儿洒出来不少,一番手忙脚乱的折腾,总算是把鱼都捡了回去。
裴允贤拽了拽姬临霄的袖子:“你的文鳐鱼呢?能不能让它在前面开道?”
“当然能,不过我被我落在马车里了。”姬临霄大意了,倒不是他有意疏忽,而是他根本没睡醒,就这么迷迷瞪瞪跟着上了船,要不是船差点翻了,他又要眯着了。
裴允贤从他脸上的倦意看出来了:“改造汤圆儿耗费了不少精力吧?”
“嗯,我总不好一直闹着要亲你,怕你烦我。”姬临霄委屈地盯着自己的脚底板看。
啧,还学会装可怜了。
行吧,那她就行行好,亲一口吧。
她搂着姬临霄,想捉弄他一下,索性在他唇边咬了一口。
“嘶,果然是嫁狗随狗,你学坏了!”姬临霄故意喊疼,其实心里美滋滋的。
裴允贤笑着赏了他一记“铁拳”:“闭嘴!老实点,不然我可后悔了啊!”
姬临霄安静了,站在那里,眼看着裴允贤一点点往自己脸上贴了过来,心疼她踮起脚尖的辛苦,便微微屈着双腿,配合她。
嗯,清晨的小娇妻格外的甜美,牙齿缝里还有一股子薄荷的清香。
“你吃什么好吃的了,怎么这么甜?”姬临霄有点沉醉。
裴允贤看了看,弟弟妹妹们都在船头盯着四周,生怕再有船只冲出来,便悄悄掏出来一套旅行套装:“里面有牙刷、牙膏、梳子、肥皂。你没刷牙吗?”
“我?来到这边之后就没有牙刷那东西,我怎么刷?”姬临霄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失去多年的珍宝,忙把旅行套装揣进怀里,“我只好入乡随俗咯,每天早上嚼点嫩树枝,再用盐水漱口。冬天不好找嫩树枝,这两天都是用芦苇上面的叶子替代的,好几次差点把我舌头给划破了。”姬临霄一说到刷牙就苦大仇深了起来。
确实,习惯了先进的方式,再回到这个落后的时代,到处都是不方便。
裴允贤要不是带着随身空间,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她索性又掏了一盒口香糖出来:“嚼两个?”
“我真想钻进去看看,你那手腕里到底藏着多大的天地。”姬临霄笑着接过口香糖,薄荷味的,真不错。
忍不住扬起唇角:两人之间多了旁人无法想象的小秘密,真好!
松江县的早市异常繁华忙碌,他们这群人抬着好几十筐鱼过来,一下就引起了注意。
也许是昨晚那几个鱼贩子疏通了关系,他们一来,便有几个巡逻的衙差走了过来:“哪儿来的?有路引吗?”
那必须没有啊!
裴允贤没想到那几个小心眼的这么快就报复上了,只能花钱消灾。
只是她还没动,姬临霄便老实不客气地将那衙差搡开:“路引?你看本殿需要这东西吗?”
那衙差以为碰到刺儿头了,正想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没想到裴长亭及时走上前来,将那衙差拽到路边角落里亮出腰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姬”字,鎏金阴刻篆体的,格外的特殊和显眼。
看来林通不在的时候,便是他暂时代替了林通的职责。
那衙差看傻了,忙跪下磕头:“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哪位殿下?”
裴长亭伸手,比了个九,那衙差更不敢再胡言乱语了,裴长亭将他扶了起来,小声叮嘱道:“殿下不想声张,只是想安安静静陪王妃一家子卖个鱼,念你不知者无罪,就不跟你计较了,快走。”
衙差匆忙离去,却不想,不多时又回来了,这一回来,可谓是阵仗庞大,浩浩荡荡。
迎接亲王的队伍,一直从县衙门口排到了菜市场门口。
县太爷生怕手下的得罪了贵人害他掉了乌纱帽,更怕掉了他那颗项上人头,老远地便跪下,一路膝行了过来。
姬临霄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不耐烦地冲裴长亭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