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念头在那瞬间涌起,乔皇后脑海里一阵晕眩,眼前昏黑,险些栽倒在地。情绪剧烈起伏之下,双手下意识缩紧,指甲几乎在皇帝鬓间刮出印记。
快要睡过去的乾明帝被她划醒,皱了皱眉,回头就见皇后满脸苍白,就连唇上都似乎失了血色。
他有些诧异,“怎么了?”
“有些晕眩,许是近日操劳太过,连夜未眠的缘故。”乔皇后掩饰着,缩回袖中的双手却剧烈颤抖。
她此刻的感受,用天崩地裂来形容都不为过。
第25章 托付
乔皇后这些日子过得十分难熬。
兄长举荐的几位将帅都没能挡住郑德的兵锋, 就连督办粮草的老信国公都不知是走什么霉运,竟在途中遭遇敌军侵扰,受了身重伤。
年已花甲的老头子, 又是个文臣, 哪经得住那般折腾?
听说老公爷伤势颇重, 回京途中都是躺着的。
乾明帝原就为战事焦灼, 听到这消息后雷霆震怒,在凤阳宫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就算了, 外头还有个周曜。
淮阳王虽性情桀骜可恨, 却是个用兵的奇才,在军中威望很高, 又跟废太子周晏感情极深, 是楚王图谋东宫最大的威胁。这回好容易废了周晏,令淮阳王府几乎倾塌,倘若放任周曜再度染指军权,没踩死的老虎发威起来,定是极难对付的!
乔皇后简直坐立难安。
好在乾明帝已对儿子起了忌惮之心,有几回因战事连连落败,动了重新启用周曜的心思, 乔皇后只拿东宫与军权勾结的事挑唆, 便让乾明帝歇了心思,决意另寻将才。
后来周曜办了件事, 更是让乔皇后窃喜不已。
是在七月上旬, 屡战屡败后乾明帝心力交瘁, 每日里千百遍地想起周曜, 迟疑不决。
那天刚好有战报传来, 令他拍案大怒。
乾明帝狠了狠心, 为免边境失守动摇国本,命御前内侍亲自去淮阳王府一趟,借看望病情的由头试探周曜的态度。在长达半年的父子龃龉,生疏隔阂后,他如此做派已是帝王能够低头的极致了。
谁知周曜却不领情,态度极为冷淡。
乾明帝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再未派人找过周曜。
这件事情就连已废为庶人的周晏都听到了风声,这日前晌,他得了允准后忙携妻儿一道来了淮阳王府,半为关怀,半为作别。
*
周晏被废为庶人后,一直住在乾明帝赐的小院里。
说是御赐住处,实则是为监看。
这半年多来,周曜与萧令华夫妇带着周梦泽住在小院,身边只有两位仆妇伺候——萧令华的父亲虽是地方大员,到底君臣有别,难以左右乾明帝的裁断,能在天子的雷霆之怒下保住权位已极艰难,如今能做的十分有限。
夫妻俩只能在监看下谨慎度日,就连来趟淮阳王府都须乾明帝点头应允。
上回能来是因周曜大婚,乾明帝念了父子之情。
而这回,则是因他俩要离开京城。
初秋的天气仍旧炎热,蒸腾的暑气闷得人不敢晌午出门,玉妩也因暑热懒倦,躲在屋里就着冰轮送来的风纳凉抄经。
窗扇半掩,阁楼外是一方碧叶清圆的荷池,已有零星的花苞亭亭而立,随风摇曳。
蝉在树间拼命地叫着,虎子趴在她的脚边,昏昏欲睡。
莲屏在旁研磨,困得眼皮打架。
一个不留神睡了过去,手上劲道一歪,墨锭磕在砚台边缘发出轻响,沾了她满手的黑色墨汁,甚至溅到了脸上。莲屏霎时惊醒,睁开眼就见玉妩诧然抬眉,瞧见她溅花的脸后差点笑出声来,“困成这样子,怎么没把脸栽到砚台里?”
“那不就成虎子了!”莲屏脸上一红。
玉妩想起虎子的蠢事后笑得更欢。
京城的初秋实在闷热,从前每逢这种时候,她都是跟母亲韩氏一道出城去郊外避暑。时娇和魏婉仪也都会去别苑,几个人泛舟游湖,寻访山林,很是逍遥。
如今王府这情形,她自不敢奢望那些。
院墙深深,每日除了操心药膳,她都躲在屋里翻书抄经,睡觉逗狗。
前日抄经后颇有兴致地作了幅画,莲屏去外头洗笔,虎子跟出去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