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紧她的手,许裴昭说:“以后我会更努力一些,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便不需再跪拜他人,好不好?”
“噗。”安乐轻笑,“就算你挣了诰命夫人回来,也该先给娘。”
靠在他的肩头,她忽然有些想念远在漳州城的家人。
“阿昭,等今天忙完过之后,我们给娘他们写封家书吧。”
听出来她嗓音里的眷念,他喉头滑动,没告诉她这两个月她忙里忙外的时候,他有固定时间代她书写家书寄往漳州城。
他揉揉她的发顶,笑着应下:“好,等回去我们便写。”
来衙门时人群浩荡,出了衙门人员倒是减轻了一半。
安乐没有要回酒楼的意思,反而是带着人群来到安氏百货超市。
从牙行新买回来的管事的瞧见她,笑盈盈地作揖迎她进去:“东家,最近生意生意甚好,不论是蔬菜还是酒楼出品的半成品吃食,每天都被一扫而空,从无剩品余下。”
管事拿着账本,那笑打从心里散发出来。
可不就是高兴吗?
还在牙行的时候,牙行管教只说他们往后的日子虽比那些下等伺候人的奴好一些,但终究也是卖了身的奴,出了牙行只能看主人家的脸色讨口吃食。
却不想天降大运,被东家买回来之后,东家把这么大一家铺子交给他看管,每月还会按照盈利给他分红。
靠着这些钱,他迟早能在京城买栋宅子,是奴又如何?总归是靠本事吃饭,不会受到折辱。
安乐目光在超市中扫过,熙熙攘攘地客人们,热火朝天地在挑挑拣拣,购买心仪的物品。
她又把目光投到对面的菜市场,看着门可罗雀地入口,低声问道:“这些日子对面的生意如何?去对面买菜的客人和从前比,多了多少,少了多少?”
管事站到她身畔,将这段时间观察的情况尽数汇报。
当听到对面的商贩已经开始私底下来接触管事,想要入驻超市时,安乐勾了勾嘴角,无声冷笑。
目前只有小部分卖时蔬的商人找过来,那些贩卖食物储存期较长的商贩还在观摩。
还不够,着还不足以打击雷泉爻的市场。
她没收回目光,依旧看着外面:“凡事找过来的商贩都可以接收,但是把我们收货的规矩同他们好好讲讲。”
“是。”
忽然对面出现了雷泉爻的身影,他急匆匆地往菜市场里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乐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入口处,又对管事地说:“你准备一下,从明天起,十月一日庆祝……庆祝我母亲生日,为期七天,全场商品打八折。”
上辈子的祖国妈妈,是她辛辞的老母亲,没毛病。
第181章
管事听完她的吩咐,几乎瞬间明白她是何意。
她说打算用七天的时间,和对面菜市场打价格战。
安氏百货超市降价八折售卖店里一切物品,自然就包含了对面菜市场所拥有的一切。
城中去对面菜市场买菜的人,兴许会因为安氏百货超市的价格便宜,拐弯过来采购,而放弃去菜市场买菜的意图。
而原本就已经习惯在超市买东西的顾客,只会加深对超市的感情,培养他们继续购买的热情。
“只是东家,七天的时间会不会太短了?七天之后,那些爱去菜市场买菜的人,恐怕还是会掉头去往菜市场。”
安乐睨他一眼,淡淡道:“首先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做生意,绝不可能把所有的顾客都招揽过来。让所有的顾客买一回便产生浓厚的感情,日后次次返场购买,那不是贩卖正常的货物,那是贩卖毒/品。”
“???”
管事懵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毒/品……是何物?”
“这不重要。”安乐跳过这个话题,“重要的是,我们尽力招揽每一个潜在客户,每争取过来一个客人,对面菜市场就少一个客人,明白了吗?”
管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准备转身前去安排。
临走时,他按耐不住好奇,小声问:“东家,我能问问……我们为何要打压对面的菜市场吗?”
安乐悲怜地看向他:“因为……不反抗就要被别人吞噬。”
*
庆祝打折第一天,除了常来店里消费的客人,其他非超市固定客群并不知晓。
他们在打折的狂喜下,趁着打折的消息还没四处走散,纷纷抢购需要的商品,满载而归后,在街坊邻居间大肆宣传。
错过第一天打折的人们痛心疾首,相约第二天要去超市抢购,毕竟除了超市开业那一次,城中商贩再没见过谁家正经买卖打折出售。
安乐坐在酒楼里,等管事回来汇报第一天的战果。
却不想没等来管事,反倒是等来了一个意外之人。
身穿枣红色锦袍中年人来到酒楼,他视线扫过忙碌的店小二们,在看到坐在墙角的安乐时,眼神顿住。
他提步朝着她走过去,忽地出现一人将他拦住。
卢成道:“客官,今日我们已经打烊,若客官想要享用美食,还请明日赶早。”
中年人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找你们东家。”
说完他侧身躲过卢成的手,大步走到安乐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昏暗的影子从高处投下,罩在安乐面前的账本上,让上面的字变得模糊不清。
她抬起头,发现对面做了个从未见过的中年人,目光将对方从头到尾地打量后,出声问:“你是……”
“户部侍郎雷聦之。”
他往后倚靠,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注视着安乐,他冷冰冰地说:“想必安老板已经知道我的来意。”
安乐合上账本,端起旁边暖手的杯子,也靠到椅背上。
枯坐这么久,她腰间酸痛,像是被冰库冻过,僵得厉害。
但即便身上诸多不适,她面上依旧冷清,她甚至吹了吹花茶,浅饮一口,微微眯着眼道:“想不到我这小地方,还能迎来雷大人,真是蓬荜生辉。”
雷聦之不想跟她废话,坐在那边睥睨着她:“这次是泉儿的错,不该找人打断安老板伙计的腿,安老板开个条件,这件事便揭过如何?”
安乐捧着茶杯,指腹在温暖而又滑腻的杯身上摩擦:“瞧雷大人说的,多大点事,说开条件也太见外了。”
“呵。”
雷聦之冷哼,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转动着。
昨日顺天府尹派人把泉儿抓走,他没急着上门来找安乐,便是差人去查她的底细。
薄薄的纸概括了所有能查到的东西,也代表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妇人背后没有其他人。
“既然安老板这般识大局,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你明日便去顺天府,撤了状告泉儿的诉状。”
他吩咐完安乐,目不斜视站起,转身要走。
安乐用茶盖撇着茶水,低低笑道:“大人以为我是以什么心态把雷公子告进顺天府的?”
雷聦之顿住脚步,眼中轻视渐敛,目光定在一处。
但安乐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摇头吹茶,又饮一口。
“大人莫不以为我不知道雷泉爻是您侄子吗?”
说完这话,安乐再次笑出声,晶莹的泪花溢出眼角,她用指尖沾染,然后狠狠碾干。
“前有雷泉爻威逼利诱,迫使我这酒楼无法正常营业;后有我店铺开业,他带头捣乱意图毁我心血;而如今他更是胆大妄为,目无王法迫害普通黎民百姓。我将这不仁不义之徒,送进顺天府的大牢,实乃为民除害才是。”
“大人,您说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将一个恶果累累之人从牢里头换出来呢?”
“咵嗒。”
她将杯子放到桌上,慢慢站起身:“雁子,送客。”
说完她拿起账本,头也不回往楼上走。
雷聦之回过身,看到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和你说话的是谁?你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也敢和我呛声?”
心中郁气集结,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这小小的妇道人家,居然敢和他正三品官身叫板,也不怕闪了舌头。
却见她居高临下地俯瞰过来,淡棕色的眼睛闪着冷光:“雷大人是想告诉我,你们做官的都不为民请命,可以随意威胁普通百姓?”
向前俯身,她趴在酒楼栏杆上:“看在雷大人今日特地大驾光临我这小店,我再告诉您一个好事情。”
她托着腮,笑眯眯地说:“上个月,我安乐向国库充盈税款四万两白银,你敢动我吗?”
不错,安乐之所以敢对雷泉爻下手,她的底气便是她旗下所有店铺向国库缴纳的税收。
在这里行商纳税十分高昂,扣掉成本所余利润,要交一半给国库。
交给国库的钱虽多,但安乐并不在乎。
只要交上去的这笔钱能护她及家人的周全,她心甘情愿缴纳税款。
雷聦之听到安乐的话,脸色终于大变。
他本就是户部侍郎,自然明白四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
他每月的俸禄不过才十两银子,而安乐每月缴纳税银,竟然能发放大半官员的俸禄!
本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而她朴素的外表之下,居然藏着这等庞然大物。
嘴唇蠕动,雷聦之咬紧牙关不再说话,在雁子的带领下,转身出来酒楼。
闹剧谢幕,雁子回来凑到卢成身边,心有余悸地说:“我滴个乖乖,乐乐姐上个月缴了那么多税?”
卢成拨动算盘,神情不变。
每个月月底盘点,所有分店掌柜都会互通书信聊聊经营状况,所以他早就知道安氏烤肉店具体的盈利状况。
雁子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还以为他吓傻了,他道:“成哥你也吓到了吧?四万两白银啊,换成金子怕是得有四十两吧?我要是有这笔钱,肯定买个官当当,再讨个漂亮媳妇……”
“活干完了吗?”
卢成打断他,继续对账,雁子高呼他是恶鬼,苦着脸去继续干活。
而卢成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楼道,眉头拧紧。
安乐故意在雷聦之面前炫富为的是什么?不可能只是想把人气跑吧?
楼下动静不下,楼上许裴昭自是听到。
他接过安乐手中账本,扶她到旁边坐下,也问出了卢成道疑问。
安乐趴在软榻上,反手揉着酸疼难耐的腰。
但因为反手操作不顺,怎么都不得章法,许裴昭见状,轻轻拉开她的手,覆手而上接替她。
大手有力地在腰间推拿,酸胀的腰板总算得到缓解。
舒畅感让她眉头展开,她夸赞道:“等日后你想做副业,我觉得开个按摩馆就很不错。”
“这么舒服?”
他曲直摁压脊骨边上的穴位,半是酸胀半是痛的感觉,诈得她惊呼连连。
她不由自主抓紧垫枕,点头道:“嗯,许技师手艺绝佳,定是吃这碗饭的手艺人。”
低笑响起,许裴昭顺眉垂眸,按摩得更细致:“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和雷聦之说那些话。”
安乐眯着眼睛趴在那,慵懒地说:“我想过了,我们安分守己正常做买卖,总会有人想方设法给我们找事做。”
腰间钝痛,她倒吸口冷气:“轻点,疼!”
“抱歉。”许裴昭放柔力度,小心给她揉捏。
舒适感重新回来,她又恢复懒懒的模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我的位置变得更高,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再想招惹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有没有本事全身而退。”
“所以明日我会去请刘哲帮我向上头递话,我要去见见上面的人。”
正在按捏地手停止,许裴昭呆呆地看着旁边趴着的人。
说不出来心里头是什么感受,极大的恐慌感令他忍不住发抖。
他那么努力地追赶她,一不小心她又跑到那么前面的地方去了吗?
而安乐却似有心灵感应般,立刻睁开眼睛,刚好捕捉到他稍纵即逝的失落。
慢慢爬起身,她搂住他颈脖,坐到他怀中去。
“怎么了?”
两条手臂松松缠上腰间,他额头抵过来,眼睫毛颤了颤:“无事……”
黑漆漆的眼睛避开和她对视,她叹口气:“阿昭,你很不会撒谎哦。”
捧住他的脸,掰他抬起眼,那双忧郁的眼睛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眼眸里。
抬头亲吻那双眼睛,她柔柔地说:“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是要携手相伴共度一生的人吗?你为什么要把心事瞒着我呢?”
腰被紧紧缠住,他抖着声道:“总觉得好像要被你抛下,我赶不上你的脚步……”
“瞎说。”
她盯着他,目光暖暖:“我们阿昭可是答应过我,要让我做状元夫人,也要给我和娘挣诰命夫人的头衔回来。我就算挣再多钱,我也没本事买个状元夫人回来当,所以我还要靠我们阿昭才能做状元夫人。”
她眼中力量感染着他,他轻声问:“万一……”
不等他话说完,她侧头过去,堵住那张发颤的唇。
轻轻描绘,慢慢告诉他,哪怕她往前走得再远,她回过头来只看得见他。
分开之时,她双眼迷离地靠着他胸膛,聆听哪里已经乱了节奏的跳动:“阿昭,不许自暴自弃。半年之后便是你大放光彩之时,我等你让我无限风光。”
喉头滑动,他紧了紧她肩膀,哑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182章
靖邬在岑夫子屋外徘徊,愁眉苦脸的,惹得府内打扫院子的下人频频侧目。
岑夫子捏着书本的手指愈发用力,纸张被捏出褶皱,牵扯到纸上小字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