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手掌心包裹着手背,烫到安乐心里。
她点点头,应了声。
吃过饭后,许母和年芳抱着两个小家伙回了许母的院子。
如今许母闲暇的时间较多,她便很自觉地把两个小家伙接走,尽量减轻安乐和许裴昭的负担。
安乐洗漱回来,许裴昭已经坐在床边。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隽秀的脸上,柔化日渐分明的棱角。
他听到动静,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睛像黑洞,要把人往里吸。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抬到半空中,他招手道:“来。”
安乐关上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刚到他跟前,他长臂一伸,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猛地拉扯,她脚下步伐凌乱,仓惶跌坐在他膝上。
深似寒潭的双眼由下自上地往上看,直勾勾地撞进安乐的眼中。
大手慢慢掐住了/腰线,他说:“是不是可以喂另一个了?”
轻轻环住他颈脖,她笑道:“这么急?”
柔软得像布丁的唇贴上她嘴角,滚烫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宵夜总是比正餐更令人着迷。”
他熟练地捕捉那本就不会拒绝他的唇,紧紧盯着近到眼前的那双琉璃眼瞳渐渐染上雾气,慢慢地那玻璃弹珠中的焦距在撤退,最终山雨欲来,眼皮垂下遮住了一汪秋水。
等安乐趴伏在他怀中急匆匆地口耑气时,她感觉薄薄的茧子在皮/肤上划过,引得鸡皮疙瘩爬了满臂。
雪白的中衣被毫无章法地丢在床边,遮住了绣花鞋上漂亮的鸳鸯眼。
半透明的纱幔被从勾子上取下,印着光,两道影子投射在上,慢慢合二为一。
许裴昭仰视这她,因为怀孕,她的小脸依旧还带着些许富态。
而腰线也是,不似从前那般凹凸有致,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双手撑在身后,他半扬起身,盯着上方的人,低声牵引她:“难得今日小乐愿意下厨,宵夜也一块做了好不好?”
饿得嗷嗷待哺的人已经举起了筷子,筷子抵在盘子边缘,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便能争夺盘中美味。
坐在前方的人没说话,她只是用发颤地手,按着他,借他发力。
厨子将承载着美味佳肴的瓷盘主动递到筷子下,让筷子不费力气便触碰到盘中的美食。
没吃多久,厨子端着菜盘的手酸软脱力。
她跌下去,双眼朦胧看着他的下颚线,气若游丝地哭道:“不行……手软……腰也软……”
“好。”须臾间,食客出手托住餐盘,帮助厨师一起讲菜肴高举,喑哑道:“我帮你。”
又是月上枝头,许裴昭才抱着她去净房梳洗,又过了许久才回来。
安乐此刻已经困得话都不想说,刚挨着床沿,翻身滚进他怀中,寻了熟悉的位置立刻进入梦乡。
绵长的呼吸声渐渐响起,许裴昭笑着亲吻她耳根:“晚安,我的小猫。”
刚溜进屋内来的徐小娇以为在叫它,竖起耳朵“喵喵喵”地叫了几声,但是床/上已经入睡的人根本不理它,它自讨没趣,趴在软榻上舔舔爪子,也团成了一团,安稳入了睡梦。
*
皇帝的动作很快,每隔几日便派宫里的公公暗自来找安乐。
公公将一枚令牌交给她,笑着说:“圣上说,姑娘心怀天下实乃我大烨幸事,还请姑娘放开了手脚,必要时圣上可定会助姑娘一臂之力。”
安乐摸出个装了银子的小锦囊递过去:“多谢公公。”
但这回公公说什么都不接银子。
他说:“姑娘此举是为了天下寒家子多一份生路,咱家身为这天下之一,断不可在这种时候拿姑娘一针一线。往后姑娘需要用银子的时间多,还请姑娘保重。”
说完公公同她扶扶手,摔过拂尘,带着人转身离去。
安乐看了看公公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随后让人去给许母说一声,她便带着人去找卢成。
她找过来的时候,卢成正焦急地往外走,差点没看到她,同她擦身而过。
安乐忙拦住卢成:“出了什么事,怎这般急?”
卢成这才注意到她,也不说多余的闲话,直接切入正题:“书院那边出了点事,东家要是无事,可跟我一起去瞧瞧。”
两人出来坐上马车,护卫架着马车往书院方向奔驰。
他这才有闲工夫同安乐说:“今天早上工人去书院施工的时候,发现书院里有个死人,现在都在说我们是借修葺书院的名头某害人性命,顺天府已经派人过去了。”
安乐听到这话皱眉:“出现死人就是我们害的?这样太美道理了,我们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死在哪里?”
卢成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死的那个人前些日子曾经去书院闹过,说书院是他的祖宅,地契也在他手里。我们未经他同意便拿这栋宅在开工,属于强占民宅。”
这回安乐看出来了,这哪是死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人故意找茬来了。
她道:“地是走赁居买的,当时签订的契约还在吗?”
“在的。”卢成点点头,“可是坏就坏在,当时签了契子之后,本该去顺天府做交接。但恰逢赁居管事说有事耽搁几天,这事便没经顺天府那头。”
他愁眉苦脸地说道:“那死人来我们这闹过事之后,我便去找了赁居的管事,可赁居那边说事情是管事的在处理,管事回乡下去了,其他人不知。”
“呵。”
安乐冷笑,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从买宅子开始,这块地就是个全套,等着引她上钩。
显然卢成也想到了,他垂头道:“对不起东家,要是我做事再仔细些,也不会遇上这种事。”
安乐摇摇头:“你就算再仔细,没有这件事,还有别的的事会找上我们。”
她四平八稳坐在那,食指无意识地在车上小几上敲着:“先去看看,看看到底别后是哪个牛鬼蛇神在打我们的注意。”
“是。”
卢成懊恼应道,垂下的眼中闪过狠厉。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捅他刀子,让他在安乐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吁——”
马车到了现场,施工不久的现场被层层官兵包围着。
安乐从马车上跳下去,守在书院进口的官兵立刻将她拦下。
她扬眉,也不与这些官兵为难,而是转头问先一步过来的雁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同我说说。”
雁子压着声,在她耳边低语:“刘大人已经带着人进去勘察,现在外面到处在传流言,情况对我们很是不好。”
安乐点点头,在心里打了个底,气定神闲负手站在门口,静候刘哲出来。
“啪!”
石子丢过来,惊扰了马儿,马儿扬起马蹄,嘶声低吼。
是前些日子安乐见过的那几些小乞丐,他们站在不远处捡石头朝着这边丢。
“我就知道她是个坏女人!”
“那些富人有几个不坏的?”
“可怜童安哥丢了性命,太可恨了!”
“你小点儿声,可别让她听见。”
“……”
顺天府的官兵没有不认识安乐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个金蛋蛋,连府尹大人都敬她三分。
虽然此地出了命案,但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还两说。
他们打着卖安乐一个好的注意,抄着刀过去,将小乞丐们驱逐:“命案现场,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安乐看着那群小乞丐,情绪不起半分波澜,她侧过头对卢成说:“让人去把这群小乞丐带回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卢成也听到刚才小乞丐们的窃窃私语,他点头道:“东家放心,这事我一定不会再办砸了。”
第199章
卢成领命离去,安乐揣着手站在原地。
她似座石雕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雁子小心翼翼看了看她,低声说道:“东家,要不您还是回车上坐着,这里由我看着。”
“无事。”
说话间刘哲带着人从里面出来,他看到门外安乐,同她使了个眼神,与她擦肩而过。
等刘哲走后,安乐看了眼依旧驻守在书院外的官兵们,带着雁子离去。
马车缓慢驶离,她闭目坐在车里,缓声吩咐:“回府。”
驾车的雁子应了一声,抄了另外一条小道,绕到许府去。
许裴昭回来时,看到安乐竟然靠坐在软榻上,拿了本游记在看。
他看了看外面,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凑过去抽掉她手中的书,他不由分说地吻过去。
谁知安乐却往旁边偏头,食指抵住他的唇,兴致不佳地说:“别闹,我没心情。”
“怎么了?”
他轻轻拥着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发顶。
安乐正想同他说发生了什么,这时门却被敲响——
“东家,成哥压着几个小乞丐从后门进来,让我来请您过去。”
“知道了。”
她立刻从许裴昭的怀中钻出来,下榻整理衣衫,跟着年芳走出去。
还没走近偏远,已然能听到叫骂的童声。
所有用词皆是市井流里流气的浑话,听得年芳下意识皱紧眉头:“也不知道成哥是怎么做事,怎弄了这帮粗鄙之人到府里来。”
倒是安乐神色不变,她淡淡道:“是我让他把人弄过来到。”
顿时年芳谨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随她走近偏远。
小乞丐的模样瞧起来不算好,脏兮兮的脸蛋上,还挂了些伤。
这小乞丐安乐还认识,正是前些日子在城北想要讹她的那个乞丐头子。
安乐站在几步之外的距离小心打量他一番,侧头问卢成:“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你们打的?”
“我呸,你这婆娘假惺惺做给谁看?”
“放肆!”
年芳想也不想便喝道,要不是碍于他是安乐要的人,她早就叫卢成把人扔出去了。
安乐冷冷地看了小乞丐一眼,又望向卢成。
卢成摇头道:“不是,这小鬼头狡猾得很,我带人去请他的时候,表面上答应要同我们回来,实际上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他脸上的伤是戏耍我们时,他自己撞到墙角伤的,和我们的人没有关系。”
“嗯。”
安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要不是她的人把小乞丐弄伤,那她便不用背负逼迫人的罪名。
眼见的年芳去偏远里端出来椅子,伺候安乐坐下。
安乐也不推迟,顺势做下,却也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乞丐。
她手指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没有半分情绪地看着小乞丐:“你和你的小伙伴认识死者。”
小乞丐脸上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嗤一声,无所谓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些有钱人,谋财害命之后,只会在东窗事发之时,才来找补,他凭什么要帮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却见安乐微微向前倾些身子,冷笑道:“小乞丐,我不是在问你是或者不是,我是要你把死者的相关信息告诉我。”
她从赁居那里正经买卖的宅子,手里还有和赁居签订的购买契约。
查清楚这件事和安乐没关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她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个真相,她要查清楚背后究竟是谁在使坏,以至于给她布这样的局来缠住她。
“怎么?得不到答案就开始恐吓我吗?我、我告诉你!我也不知你三言两语就能吓到的人……”
说话间,安乐从袖口里摸出张折叠了的银票。
她当着小乞丐的面,慢慢将银票打开,露出上面的面额:“告诉我真话,这张银票是你的。但你若说假话……我保证,你今天绝对不能活着走出我许府大门。”
小乞丐看着银票,眼睛都直了。
那可是价值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只要能从这个女人手中骗走这张银票,那么接下来半年,所有寄宿在废庙里的小乞丐,都能吃饱饭。
紫葡萄般的眼睛在他眼眶里赚着,安乐这才发现,小孩的眼白究竟有多亮。
片刻时间,他已是想好。
他道:“我怎么知道你得了我的消息,会不会不付报酬就将我赶走?你们有钱人可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骗子。”
“呵。”
安乐满不在乎地将银票折叠好,插/在小乞丐的衣襟上,毫不在意地说:“对你来说,这五十两银子兴许是一笔巨额财富,可对我来说,和一文钱没什么区别。”
说完她退回椅子,安稳地坐着:“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小乞丐摸了摸胸襟上别着的银票,眼中闪过不甘,而后又归于平静:“他叫童安,也是从外乡来到京城流浪的人。听他说,他祖籍京城,祖上给他留了栋宅子,就是你们动工的那里。”
“既然那是他祖上留下的宅子,那他还在城北流浪做什么?”
当即小乞丐变了脸色:“你若觉得我说谎,那便别向我问话。”
安乐瞧了瞧他,又收回实现:“继续。”
“前些日子,他忽然像是遇到了喜事,跟我们得瑟他遇到了贵人,贵人要带他去做人上人。还跟我们说,要是识相就到他手下做事,往后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小乞丐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而后捏着银子说:“我说完了,你们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
安乐笑了笑:“当然,今天辛苦小兄弟特过来告诉我消息。”
她侧过头对护卫点头,让护卫带他离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后,安乐冷下脸,对卢成说:“派人跟着他,看他究竟是为谁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