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面戳着脊梁骨骂德行底下,妇人们脸色变得难看。
然而不等她们发怒离去,许母却先发制人:“总管,送客,往后蓄意诋毁世子妃的人,都不准放进府里来。”
“是。”
总管从旁边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请妇人们离开。
其中一个妇人气不过,站起来怒道:“王妃初回京中,便这般对待我等旧人,是想让京中旧人皆知,恭亲王遗孀毫不知礼节,想要贻笑大方吗?!”
反正她若是被赶出许府,往后在京中也无颜面可存。
倒不如给许母冠上不知礼数的名声,起码能让她等会被赶出府邸之后,没那么难看。
显然其他人也明白了她打的什么算盘,接出声应和道:
“王妃久不迎客,连基本的礼数也忘了。”
“想不到王妃在乡野生活这些年,倒是越发的粗鄙。”
“啪啪啪。”
安乐鼓着掌从外面走进来,冷冷看着这出闹剧。
“我也没想到,一群高官家眷到人家里做客,竟然脸都不要,指着主人家的鼻子骂。”
她走到许母身边,柔柔地笑:“娘,我回来了。”
但侧过头,看向那群妇人时,脸寒得快要滴出墨来:“各位夫人大可放心,今日我许府上演的这出好戏,明日京中所有茶楼必定有说书先生讲述。”
薄薄的唇角微勾,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许府不知礼数之事,明日之后必将在京中盛传,不必各位夫人操心。”
说完,她看向门外,对外喊到:“还愣着做什么?我花钱请你们回来看护家里,是让你们坐在屋檐上看好戏的吗?还不把她们给我丢出去。”
话音落,一群护卫从房顶上跳下来,像拎小鸡仔那般,把这群人全都丢到许府外面。
第220章
“话说近来恭亲王遗孀回京,那朝中官吏无不掂量。官员家眷纷纷前往府上拜会,怎知各个心存狭念……”
说书先生坐在上头讲得那叫绘声绘色,楼中百姓听得那叫个津津有味。
边听他们还边点评,生怕说慢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做后宅贵妇,真不要脸。”
“嘘!说话当心,可别叫人听去了传出去,那些个官宦妇人都不是什么好心肠,难免来找你我的麻烦。”
“兄台说道是!”
安乐坐在二楼包厢里,听下面议论纷纷,心情好极了。
昨日上许府来挑拨离间的官员内眷,现在全成了街头走卒茶余饭后的笑话。
“东家,你怎么还在这里,雁子找你都快找哭了。”
年芳气喘吁吁从楼下找上来,二话不说拉着安乐往外走。
“书院开业就等您过去主持大局,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安乐道:“都说了让你们商量一下,安排谁做院长,往后书院就叫给你们打理,这点小事还要我出面做什么?”
将来书院走上正轨,她势必不会长期呆在书院里,倒不如一开始就放权出去。
年芳却执意道:“不可,这是东家兴办的第一所书院,东家您不能缺席。”
她连推带塞地把安乐推进马车内,嘱咐护卫快马加鞭赶去书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鞭炮炸得震天响,她们到时,已然过了吉时。
雁子不得已站在书院门前主持着,他仓皇讲了几句,便开门迎前来求学的学子们进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宣传,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求学,他们惊奇地发现,邻乡有名的手艺人们都被请到了书院里,做教学的先生。
学子们凑到一起,商量着要入哪个先生门下学手艺。
雁子摆脱了众人,悄悄来到安乐身边,他控诉道:“东家你怎么才来?院长讲话的环节都过了。”
拍拍他的肩膀,安乐笑了笑:“我看你做这院长不就挺合适的?”
当初在烤肉店的时候,雁子就属于能说会道那一卦,现下放到书院里做管理,更不惧怕和人打交道。
越想越觉得能行,安乐说:“就这么定了,书院暂时交给你管理。”
“啥?”
雁子懵逼地看着她,猝不及防他摇身一变,成了安氏技能培训书院的院长?
年芳见证了这个粗糙的任命过程,没忍住笑出声。
她憋笑打趣道:“恭喜雁院长,从此以后您也是管着好几百人的大人物了。”
“别闹。”雁子挥衣袖,苦哈哈地看向安乐,“东家我不行,您再思量思量。”
“不要你觉得,要我觉得。”安乐张嘴就来,“改明我让黑三每周抽空过来带厨艺院的学子,其他学院你就多操操心。”
解决好书院的事,安乐立刻带着年芳溜之大吉。
当初想办学,只是因为看路有饿殍于心不忍,但真让她老老实实地锁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也不是她之所愿。
她还是更喜爱呆在厨房里,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让人品尝。
回许府的路,有一条小道恰好会经过翰林院后门。
安乐让护卫走那条道,今日他下午沐休,整好可以接他回家。
“世子大人,难道你不觉得你们府上做事太过分了吗?”
刚到翰林院后门,娇滴滴的怒骂声便从墙角后传出来。
安乐下意识拧眉,示以护卫和年芳安静,她悄悄下马车,寻着声源靠过去。
就见墙角之后,一位身穿水红长衫的姑娘背对着她,带着个丫鬟把许裴昭堵在那里。
许裴昭看都不看她,左右顾盼,似在寻出路。
那姑娘却上前一步,忽地将外衫脱去,露出白花花的颈脖与肩膀。
她厉声道:“你说我要是现在大叫,引来他人旁观,明日京中会如何传大人的名声?”
她的举动终于引来许裴昭的视线,黑黝黝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他道:“随便你叫,你以为毁了我的名声,你的名声还在吗?”
虽是这样说,他却避嫌地往后退了退:“不过京中贵女倒是让我瞠目结舌,竟这般不知礼义廉耻,连乡下的姑娘都不如。”
“嘁。”那姑娘嗤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觉得,哪怕我现在叫人,只要你不靠近我,这事就跟你没关系。”
话音落,她从腰带里摸出个小瓷瓶,用力砸到许裴昭的脚边。
一股浓郁的异香瞬间以他为中心点散开,香味不停往他鼻子里蹿。
平静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血脉里流淌的血液也在叫嚣。
他感觉脸庞不受控制地再升温,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慢慢朝着他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
脚下趔趄,许裴昭扶住墙,捂着额角甩头,想要保持清醒。
“你、你想干什么?”
就见那姑娘忽地扯开腰带,水红色的长裙“唰”地坠到地上:“我当然是想要大人去我家向我娘赔礼道歉,再风风光光地将我娶过门去。”
安乐躲在墙外,捂着嘴惊呆了。
这时代还能遇到这么强势的姑娘,厉害了。
“东家,你还看?你再不去救大人,那姑娘待会就要霸王硬上弓,和大人生米做成熟饭了!!”
年芳急得把安乐推出去,巷子里突然多了个人。
那姑娘回过头,安乐这才发现,对方小腹微凸,分明是安结了珠胎,来找许裴昭接盘。
难怪胆子这么大……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买卖。
“你是谁?难不成也想嫁入恭亲王府?”
哪怕她只身着小衣,被其他人撞见这等场景,也没有半点羞耻感。
安乐提步过去,走到她面前目光向下移。
水红色的小衣遮不住微鼓的肚子,难怪她不是想办法喝药去子,而是找人接盘。
这个月份怕是去不掉了。
“是呀,恭亲王府人丁稀薄,恭亲王妃和蔼可亲,谁不想嫁这样好的人家?不然姑娘也不会带着孩子嫁人是吧?”
话音落,那姑娘抬手抚在肚子上,目光凉凉:“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多姑娘一人。方才我下的药,足以让你我姐妹二人好好侍奉世子大人,只是希望妹妹日后嫁到恭亲王府上之后,和我一起对付世子妃如何?”
“咚!”
不等安乐说话,那边许裴昭终于支撑不住倒到地上去。
她慌忙看过去,就见他脸红的吓人,无意识地在拉扯领口,露出好看得锁骨。
安乐在顾不得和这姑娘说话,她厉声道:“还不快把这谋害世子的女人给我丢到顺天府去。”
说完她越过去,搀住许裴昭的手扶他站起来。
手臂蓦然被捧,他下意识挣脱。
虽然他意识已经不太清晰,可他还记得不能让那虎视眈眈的女人奸计得逞。
感受到他在抗拒,安乐小声在他耳边唤道:“别怕,是我。”
许裴昭努力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是安乐的身影:“小乐?”
“嗯。”
将他的手臂架到肩膀上,安乐这才发现他的体温有多高。
闻到熟悉的皂角香,许裴昭终于放下心来,他放心地靠着她的颈窝,用滚烫的脸颊去贴近她冰凉的肌肤,寻求一分的舒适。
巷子中的那个姑娘和侍女已经被护卫带走,安乐小心搀着他从巷子里出去。
年芳想要来帮忙,却在快要触碰到许裴昭都时候被他挥臂躲了开去。
哪怕已经在失去意识到边缘,他已然谨记,不要安乐以外的人碰他。
“我来吧。”
艰难地将他扶上马车去,年芳在外面架车回府。
兴许是因为只有皂角香包裹,许裴昭靠着她,开始不安分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本能般地朝身边靠,安乐不停地抚摸他的脸颊,小声安慰道:“忍一忍,一会儿就回去了,好不好?”
已经在掀裙边的手听话地停下来,转道死死地箍着她的腰,贪念地吸着淡淡地皂角香。
“年芳,走侧面,马车直接往府里走。”
年芳知道轻重缓急,什么都没说,只是扬鞭子的手更快。
回到府里,来不及去向许母打招呼,安乐扶着许裴昭匆匆回房。
年芳停好马车后,认命做善后的事。
吩咐好人温好净房的水,她脸色凝重地去向许母汇报今天的事情。
另一边。
几乎是刚回到房间里,安乐就被许裴昭扔到软榻上。
刚想说什么,失去理智的大狗狗扑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嘶掉所有障碍。
丝帛破裂声,声声悦耳,轻柔的丝线在空中飞舞着。
头一回,没有任何的号角声。
杀红了眼的军队强硬攻破了城门,用冰冷的利刃,在干燥的城墙上滑下一道又一道伤吧。
安乐紧紧蹙着眉头,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不呼痛。
她像是抚摸小狗一样,从许裴昭的头顶向后脖顺抚,一遍一遍,在他耳边低语:“不要急……我在,阿昭不要急……”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激/烈的厮杀。
军队失去了理智,见人就砍。
所有人只知道横冲直撞,要杀掉所有的活口。
这场战斗,从天明厮杀到天黑。
整洁的城池变成了断壁残垣,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终于许裴昭恢复了理智,看到昏睡过去的安乐,身上没有半块完好的肌/肤,不止眼睛泛红,眼眶也红了。
烫人的泪珠低到安乐的手背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她看到许裴昭悲恸的视线,哑声道:“怎么哭了?可还有哪里难受?”
说话见她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多难听。
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破喉咙。
第221章
许裴昭埋首在她手掌心里,滚烫的泪水顺着睫毛汇入手心,黏黏腻腻。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生怕多使一分劲就将她捏碎。
“你该找人把我打晕丢出去。”
他鼻音重得厉害,像患了重感冒,声音瓮声瓮气。
安乐抬起另外一只手,在他头上轻抚:“我去找人打我相公,我是傻子吗?”
“可不就是傻子吗?”
若不是傻子,怎会宁愿苦了自己,受这等委屈。
他跪在床边,无声地忏悔。
白天他就不该为了避嫌,躲着哪女子反倒被她逼近小巷子里,中了她的昏招。
顾不得身上难受,安乐缓缓撑起像是被碾压过的身躯,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她附身过去拥住他,柔柔地说:“如果是我被人谋害,你会将我打晕了丢出去吗?”
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紧了紧,他抬起头,黑珍珠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睫毛也都因为泪水贴在了脸颊上。
他揽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扶她躺下。
她身上的伤太过骇人,他都不敢去拿衣物给她替换,只能扯过薄被覆盖在她身上
指尖扫过贴在她脸上的发丝,将其勾到耳后,他哑声说:“等我回来。”
来不及说什么,安乐目送他离去,她又在这安静的夜里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地在按压手臂。
勉强睁开眼,是许裴昭跪坐在身边,拿着木盒子在挖东西。
“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裴昭挖出一坨白白的膏药抹到锁/骨上的青紫,他垂眸道:“有一阵了,你睡就好,我帮你上药。”
手指从隐约渗血的牙印上拂过,手下肌肉下意识紧绷,她微微皱眉。
“我知道很疼,忍一忍,大夫说一定得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