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一边挽衣袖,一边喊许裴昭:“阿昭帮我看着火,我准备炒菜。”
许裴昭熟练地生火烧柴,等着她命令掌控火。
往锅中倒入油,下入冰糖。
晶莹剔透的冰糖仿佛是冰晶,“哒哒哒”落入锅中,敲出悦耳的声音。
随着油温升高,透明的冰糖逐渐被染上淡淡的黄色,越变越小,直至在热油中消失不见。
但到了这一步时还不能往锅中下东西,而是翻动热油继续翻炒,直到清亮的热油变成枣红色的时候,空气中能嗅到一丝丝冰糖的清甜,把鸡肉下入锅中。
热油触碰到冷肉,爆发出响亮地“磁啦”声。
因鸡肉上带有冷水,是不是还有刺耳的爆炸声在锅中响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靖邬从外面冲进来,刀拔到一半,脸上满是戒备。
发着寒芒的刀把安乐吓一大跳,她双手颤抖地举着锅铲,脸色苍白地大喊:“你要干什么!”
两人的视线再空中相遇,靖邬闻了闻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香与肉味,他沉默片刻说:“刚才没有东西爆炸?”
提心吊胆的安乐松懈下来,她用锅铲指了指锅里的鸡肉,说:“哪儿有东西爆炸,你当我是孙思邈,能研发火药啊。”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安乐吧目光看向锅里。
只见锅中堆积的鸡块冒着白烟,她惊叫道:“坏了!”
手忙脚乱地翻着锅中鸡肉,将它们满满平铺整个锅底,安乐舒口气。
差点就煎坏了这一锅鸡肉。
鸡肉边缘渐渐变成金黄色,她立刻给鸡肉翻面。
翻上来的鸡肉表皮金黄,因经过油的洗礼,油汪汪地煞是诱人。
等另一面也煎得金黄金黄,她把准备好的生姜大料--------------?璍下入锅中,再倒入些许酒:“阿昭我要大火。”
许裴昭默契地往灶里添加柴火,这时靖邬却坐到了他身边。
靖邬看看正专心致志翻炒的安乐,小声问许裴昭:“你就这么听她的话,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许裴昭看向他,满脸疑惑:“有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
刚说完靖邬惊觉自己的声音太大,忙捂住嘴看看安乐,见她没把眼神放过来,他更加小声地说:“哪有男人听女人指挥做事,一点都不男子汉。”
正往锅里倒入酱油和豆瓣酱的安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她想说即便你压低了声音,距离隔得这么近,她也听得到。
刹那间,豆瓣酱的香气铺满整个厨房,靖邬闻着这味,滚到嘴边的话全给忘了。
太香了。
并不呛人的辣味里,复合地还有些酱香,只是闻着这味他便知晓,这锅菜绝对是好菜。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锅里看去,就见锅里火红一片,只是这样看着便能感觉得到里面的辣意。
“这么多辣椒?真的没问题吗?”
他目瞪口呆望着锅中的东西,感觉舌头已经辣得开始发疼。
安乐睨了他一眼,边往锅中“吨吨吨”倒酒,边皱着眉头道:“辣不辣,待会儿吃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莫名有股杀意扑向靖邬,他缩缩脖子,不敢搭话。
躲回许裴昭身边,他小声嘀咕:“昨日我救她的时候便想说,你媳妇是个狠人,一个弱女子敢拿刀和人对峙。”
许裴昭听他这般说着,却只觉心中疼痛难耐,他哑着声音说道:“哪个女孩愿意执刀和人僵持?不过是被逼到绝经,没了法子不得不这样做。”
靖邬没听出来他话语中的难受,但也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姑娘家的确没几个爱舞刀弄枪。”
安乐听两个男人的谈话,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谁说女儿不爱武装?漂亮女孩子的事情,请你们这些臭男人别管好吗!
边腹诽,她边往锅中加入没过鸡肉的清水,而后把土豆和姜片都下入其中,撒入少许的盐,盖上锅盖,静静等候土豆熟成。
空气中香味越来越浓,安乐却在岑夫子的厨房里翻找到了蒸格。
用水冲洗干净,她揭开锅盖,把蒸格架上,再把许母坐的馒头架上去蒸着,坐等可开吃。
半刻钟后,被香味馋得忍不了的岑夫子也找了过来,他敲着门框,咋咋呼呼地问:“好了没!这味馋死我了!”
安乐端开蒸格,露出下面翻滚的红褐色汤汁,笑着说:“准备开吃!”
第70章
热腾腾的大盘鸡被盛进大盆里,香气扑鼻,岑夫子和靖邬不约而同地吞咽口水。
红艳艳的盆中,鸡块和土豆块不分彼此堆叠成山,安乐抓了少许白芝麻慢慢撒在上面,再点缀上香菜,便算大功告成。
她抬眼看向许裴昭,都不需要言语,他已经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许裴昭一言不发站起来,端起灶台上的大盘鸡,小心翼翼往岑夫子家的厅堂走去。
岑夫子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眼睛都快掉进他手中的盆里,紧张兮兮地叮嘱着:“你仔细脚下,可别把我的鸡给摔着了。”
刚才还略显挤的厨房,瞬间走了个干净,只留下安乐一人拿着盘子捡蒸格里的馒头。
她三五两下把馒头全夹进盘子里,拿了筷子和碗筷往厅堂走,还没走进便听里面岑夫子大吼道:“靖邬你是不是在偷吃!”
走进厅堂,安乐扫视过去,便见岑夫子嘴角还余有未曾擦干净的红油。
……所以老头子自己偷吃,他还理直气壮地诬陷别人?
安乐又好气又好笑地把碗筷放下,许裴昭自觉过来分发碗筷。
四个人围着桌上唯一一盆菜,岑夫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块鸡肉往嘴里送。
麻麻辣辣的鸡肉块,又鲜又香,吸进嘴里,好似条鱼鳅在嘴里游走。
嫩滑的表皮爽口极了,轻轻咬下去,丰盈的汁水在嘴里爆开了去。
“这……这是什么?”
岑夫子再夹一块,美妙的滋味令他沉沦。
见他如此喜爱,安乐也很开心:“这叫大盘鸡,这道菜不光可以吃里面的鸡肉和土豆,还有另外一种吃法。”
说完她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块给他们做示范:“像这样,用馒头蘸里面的汤汁就这吃,味道也非常好。”
她的话音刚落,桌上另外三个人立刻放下手中碗筷,学着她的模样掰下馒头一角,在盆中蘸了蘸。
红润的汤汁立刻将白白的馒头浸湿,染上绯色,放进嘴里,湿润的馒头也变成了麻辣鲜香的味道,少了纯白馒头的回甘。
“安丫头你简直就是个神童!”
岑夫子惊叹道,又掰了块馒头蘸汤汁。
不一会儿他面前那块大盘鸡空出来一个小坑,里面汤汁全无,只余土豆和鸡肉干巴巴地躺在那里。
安乐一边吃饭,她一边问道:“夫子我问你个事呗。”
“你说。”
专心干饭的岑夫子抓了抓嘴边碍事的胡子,大口大口吃鸡肉。
“你那厨房比我脸还干净,你平时都是喝露水的吗?”
“咳咳……”
岑夫子呛得眼睛发红,猛咳嗽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有你这样形容的吗?”
他看向许裴昭,满脸嫌弃:“你这一天天别光顾着自己读书,没事也教教你媳妇。等日后你高中进京,你媳妇啥也不懂,那些官老爷的夫人不得可了劲地欺负你媳妇?”
“夫子说的是。”许裴昭点点头,把这事给记在心里。
而后岑夫子又语重心长地对安乐说道:“别听外面那些人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有了学识,别人才会敬重你。”
岑夫子的一番话,让安乐感动不已。
谁能想到刚认识的时候,小老头还说她就该老实侍奉公婆,接过家中重担,无怨无悔供许裴昭读书。
她咬了咬筷子,突然心中升起恶作剧的心思:“夫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嘶,以前你说的是什么来着,女子就该……”
“夫子说什么你便听什么,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岑夫子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夹了块鸡肉扔进她碗里。
旁边靖邬看了看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眼中不由染上一抹深思。
安乐喜滋滋地吃肉,恢复正经模样:“不过夫子,你家厨房什么都没有,平时你吃什么?”
岑夫子吐掉嘴里的骨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般随口道:“平日隔壁王婶会来我家做吃食,今日王婶回娘家去了,不然我也不会叫你给我做东西吃。”
不知怎地,安乐突然觉得岑夫子好像有些可怜。
一个孤寡老头独自住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吃过饭,岑夫子指了指厢房说:“你和许裴昭睡那间屋子,被褥在柜子里,自己铺。”
“好叻。”
安乐欣然应下,只是进屋拉开柜子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今晚许裴昭好像没办法打地铺了。
洗漱完回来的许裴昭,看到安乐拘谨坐在床边,他习惯性走到柜子面前,忽然顿住。
显然他也意识到,今晚好像不太妙。
“那个……”安乐讪讪举起手,笑得十分勉强:“今晚可能要委屈你和我睡一张床。”
说完她立刻垂下眼眸,完全不敢看许裴昭是何表情。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像他这种谦谦君子,又要被迫和不喜欢的人睡到一起,肯定会感觉十分折磨。
只是这样想着,安乐心中顿时郁结,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坦,梗在心尖尖,上不去下不来。
许裴昭看她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心脏也像是被人捏住,闷得快要不能呼吸。
今夜迫不得已要同床共枕,她便是这般不高兴吗……
那烦闷之意盈溢于周身,好似在大声呐喊着:不要靠近我。
有种不甘心在心里蔓延,他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随着本能一步步靠近她,直至落坐到她身边,他平视前方,紧绷绷地说道:“今夜情况特殊,你……忍耐一下。”
他僵硬的声音听得安乐来气,跟她同睡就这么难受?
连说话的嗓音都变了!
气呼呼地瞪他一样,安乐心酸地扯开衣带。
她却不知,布料的摩擦的声响落在许裴昭的耳里,折磨得他下意识锁紧手指,背脊僵直。
许裴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她脱衣的过程,那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只有从她那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不容易等她把衣物挂到旁边,躺进了被窝里。
他挂好衣衫转过身时,看到她乖巧地躺在里面,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再猛烈撞击胸腔。
发颤地手指,捏着被角往上拉,她雪白的中衣从被底下慢慢显露出来。
“你到底上不上来。”
安乐翻过身背对他,冷冷地催促着。
这床是什么凶险之地吗?
他拉着被角站在那里,像是在思考国家大事似的。
猝不及防被安乐凶,许裴昭差点哆嗦得松开手。
他小心翼翼躺进去,侧过身看着她的后脑勺,无声地勾起嘴角。
不管她多不愿,起码现在能名正言顺躺在她身侧的人,是他。
*
黑漆漆的世界里,滚滚白雾不断升起。
安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浓雾中前行,她好似不知疲倦,只知道得不断向前。
“臭女表子我看你往哪儿跑!”
充满恶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下意识往后看,却见元昌带着两个龟公氵?笑着从后面追了过来。
他们跑得极快,明明前一刻他们的身影还是一个小黑点,下一秒就快要跑到她面前。
安乐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往前冲,在心底呐喊着,决不能被他们抓到。
元昌他们紧追不舍,好似不知疲倦似的。
渐渐安乐的两条腿越来越重,像是被人拽住一般,她低头看去,就见张富贵红着眼睛抱住她的腿,满脸恶笑:“跑啊,你快跑啊。”
“滚开!”
她大力踹张富贵,他却仿佛不知痛,死死地搂住她的腿。
而后面的元昌和龟公,带着那放/荡的笑赶到跟前,三个人齐齐伸手摸向她,恶心感瞬间包裹周身。
“啊!”
她紧紧抱住头颅,撕心裂肺地大叫着。
有谁能来救救她?她不要被抓回去,不要被卖到青楼里。
忽然,脸颊传来轻微地拍打感,许裴昭的声音由远及近:“小乐醒醒,快醒醒。”
朦胧睁开眼睛,视线里是许裴昭担忧的脸。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发,安乐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埋进他的胸前。
熟悉的书香味令她狂躁的心跳慢慢被安抚,她死死地搂住他,唯有这样她才感觉自己真的从元昌手下逃离,而不是大梦一场。
怀抱里,她在不断发抖,抖得许裴昭心肝钝痛。
他轻轻环住她的背,像母亲哄睡小婴儿那般,轻轻地拍打,在她耳边呢喃:“我在,别怕。”
厢房的动静自然是把岑夫子和靖邬都惊动,岑夫子披着外衣站在院子里,听着从厢房传出来的啜泣声,面色难看得不行。
他顶着月光,扶手而立,对靖邬冷冷地说:“伤害安丫头的那些人,我希望他们都消失。”
第71章
靖邬抱着剑,望着厢房问:“先生这般在意那姑娘,是因为她像小姐吗?”
他话音刚落,岑夫子锐利的眼神扫了过去:“我离京这些年,你倒是越发没了规矩。”
自知失言,靖邬垂下头:“靖邬多嘴,请先生降罪。”
岑夫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回房:“去把我交代你的事处理好,然后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