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开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做饭。”
娇滴滴的声音在控诉,许裴昭却受用极了。
她越是刻意避开,越证明了她的心并不像她表面这般平静。
心满意足地放下锅铲,他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看她重新拿起锅铲,把锅中菜肴舀出来,他柔柔地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
都不需要思考,安乐立刻回绝。
她露出生无可恋的目光,在心中暗想:现在他从厨房消失,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看见盘子里这堆不成菜型的碎末末了吗?
都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
舍不得再逗她,许裴昭直起身道:“那我回房去把被子拿出来晾着,湿了那么大一团,不知道得晾多久才能干。”
话音刚落,他便如愿看到她再次僵住。
仗着她看不见,无声的笑在他脸上绽放,他慢慢抬起步子往外走,把这片小天地拱手相让。
终于厨房只剩安乐一人,她像是重获新生般,长长舒出口气。
她把炒好的菜丝放到旁边纳凉,在砧板上撒上面粉,取过面团子来揉搓,擀面杖熟练地把面团子擀成薄薄的面皮,取刀切割,不一会儿砧板上累出一叠吞云皮。
把云吞皮摊开放在砧板上,夹取少许炒好的什锦蔬菜丝放到云吞皮上,四边翻折将蔬菜包裹,一个蔬菜包便算制作完成。
把包好的蔬菜包放进蒸格里,如法炮制包下一个,一个个馄饨大小的蔬菜包整整齐齐码在蒸格里,看起来好看极了。
锅中放水,把蒸格汽在上面。
等待蔬菜包被蒸熟的时间,安乐又取出一个鸡蛋敲开放入碗中,加入少许的盐,顺时针方向打散蛋液。
再取半勺淀粉放入碗中,冲入半碗清水,搅拌至淀粉溶于水中。
切少许葱末放到旁边,这时蒸笼也上好了气。
白色的烟雾了了上升,安乐在心中估摸时间。
半盏茶的功夫,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蔬菜香气,她端开蒸笼,锅中的清水也在勇猛地翻滚着。
边搅拌淀粉溶液,她边慢慢将其倾入锅中。
翻滚的清水逐渐安静下来,也变成了半透明的白色,面上浮起细细密密的白色泡沫。
执锅铲在锅中搅拌,明显能看到锅中的水变得像是冲开的藕粉,略显粘稠。
锅底再此生出细小的泡泡,半透明的水被烧开,安乐又搅拌着鸡蛋液,控制蛋液细如流水地倒进锅中。
金黄色的蛋液遇水变成一缕一缕的絮状,在锅中开出漂亮的花。
安乐掌控装有蛋液的碗在锅中画圈,等碗中蛋液浇尽,半透明的汤底已经变成了黄白黄白的一锅蛋花汤。
分盛进三个碗里,撒上少许葱花。
她端着蛋花汤出去,正好看见许裴昭拿着书站在院子里晨读。
温润的声音读着晦涩难懂的文章,虽然听不懂,但她依然觉得耳朵像是要怀孕了般。
暗自唾骂自己突然声控,她清清嗓,打断许裴昭朗读:“早饭做好了,先来吃饭。”
院中许裴昭放下书,连忙迎了过来。
从她手中接过簸箕,他低头嗅了嗅淡淡的蛋香:“好香啊,看起来就好喝极了。”
见他主动搭把手,安乐转身回厨房:“你把蛋花汤端进去,我去拿蔬菜包。”
拿出盘子,她小心揭开蒸格盖子,一个个半透明的蔬菜包规矩躺在里面,露出肚腹里五颜六色的蔬菜丝的色泽。
回到厅堂里,许母和许裴昭已经坐在桌边。
他们依旧谁也没动快,等安乐回来了,才拿起手边勺子,搅了搅碗中金灿灿的蛋花汤。
不得不说,安乐有被他们日复一日的等待感动。
她放下盘子,张罗道:“蛋花汤要趁热吃,你们快尝尝。”
许裴昭听话地舀起半勺蛋花汤,放到嘴边吹了吹,试着吸入这诱人的汤。
不同于别的汤底,这蛋花汤入口明显能感觉到爽滑之意。
明明已经是汤了,进入口腔之后,居然还能二次融化,惊得许裴昭瞪大眼。
汤汁流向喉咙,剩下一丝一缕的蛋丝在嘴里,细嫩的蛋丝轻轻一抿就断裂开去,只留下咸咸蛋香在嘴里乱窜。
“咦,这汤怎么和别的汤不一样?”
许母惊呼,她又舀了勺汤慢慢倒入碗中,明显看到汤头在空中有滞留的痕迹。
不是错觉,这汤真的有固态感!
安乐也舀起勺汤放凉,她解释道:“我在汤里放了一点点的淀粉,淀粉溶液遇热便会使汤变得有些粘稠。”
“原来如此。”
许母点点头,放下汤勺,拾起旁边的筷子,小心夹了一个蔬菜包。
靠近鼻底,首先闻到的是被蒸制过的面粉香,而后才是混合的蔬菜香。
咬下一口,表面的面皮劲道有劲,脆脆的胡萝卜丝在嘴里“咔嚓咔嚓”,流出其特有的甜,而柔软的香菇也不甘示弱地彰显它的存在。
“这个也好吃!”
三两口把蔬菜包吞下,许母就这蛋花汤,又吃了好几个蔬菜包。
直至胃部感觉有些撑,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筷子。
喝着还残余的蛋花汤,许母视线落到还在进食的许裴昭身上。
不知不觉,许裴昭的脸颊渐渐变得丰满,不再是以前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自家孩子的身体愈发渐好,要说谁最高兴,那必然是身为母亲的许母。
然而家中能有这些变化,全靠着安乐,因此许母看着安乐的目光也越来越慈爱。
“乐儿。”许母轻唤道,“谢谢你。”
安乐叼着蔬菜包疑惑抬起头来,她就做了个蛋花汤和蔬菜包,连肉都没有,怎么就谢上了?
第79章
她傻气的样子把许母逗笑,许母拍拍她的肩膀,和蔼地说:“娘就是有感而发,你快些吃,免得蔬菜包都被裴昭吃光。”
刚夹住蔬菜包的许裴昭顿了顿,看了眼他筷子下的蔬菜包,默默松开收回筷子,转而喝蛋花汤。
其实盘中还有不少蔬菜包,但许母说得好像只剩最后一个似的。
安乐哭笑不得地夹起一个蔬菜包放到许裴昭的汤勺上,她对许母说:“还有那么多,裴昭吃不完。”
勺子上天降的蔬菜包让许裴昭心里滚烫,他沉沉地看了看安乐,一口吞下这个蔬菜包,他觉得这是今天最好吃的一个蔬菜包。
饭后安乐和许裴昭收拾东西,推着小推车前往镇上。
路过花海时,安乐忍不住往那边看,昨夜便是在那里她与许裴昭执手前行。
手似回忆起昨夜,被握住的感觉复苏。
她走了两步被拉扯住才发现,原来不是错觉,她的手又被许裴昭握住。
颤着眼皮望过去,许裴昭靠停手推车,对她说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大步迈向花海里,在其中寻觅,最终弯下腰去,摘了朵红黄渐变的小花。
他持着那朵花,慢慢走向安乐。
小花在他手中孤零零的,和身后的大片花海格格不入。
“你……摘一朵花做什么?”
他嘴边含笑,并不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之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朵花插入她毫无装饰的发髻里。
黑得发亮的青丝,因有了这朵红黄渐变的小花,顿时变得夺目起来。
许裴昭看着她的鬓发,心中闪过伤痛:“以后我会给你买最漂亮的发簪,让你每天都有不重样的发饰戴。”
“噗。”
安乐抬手抚了抚头上的花朵,还带着露水的花瓣丝滑冰凉。
她看不见现在她是何模样,但看许裴昭热烈的眼神便知,一定不会差。
放下手,她脸上止不住笑:“我天天围着灶台转,戴漂亮首饰也只有油烟看,何必浪费钱银?”
“谁说只有油烟看?不是还有我吗?”
话脱口而出,顿时空气都静了下来。
他看着安乐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小脸才惊觉,方才那话多么放浪形骸。
只是那本就是他心中所想,冲动说出来,他却并不后悔。
然而隽秀的脸庞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丝丝薄红,在花海的映衬下,能把人看痴。
安乐只觉得现在快要死去了似的,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也不知道这几天许裴昭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动听的话说得越来越顺口,也让她越来越难以不在意。
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她没敢接话。
要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他再说些露骨的话,到时候她又该如何收场?
做作清嗓,她转过身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今天卖完烤串还得去找房子,不能再耽误时间。”
知她是羞恼了,许裴昭心情大好,重新推着手推车跟在她后面,目光痴痴,勾勒她的身形。
头一回他有些懊恼,懊恼他没本事,没能多赚些钱银。
倘若他手有富裕,他便能去买上好的彩墨,将她身影留在画中。
*
摆好摊,安乐和许裴昭坐在桌边,等候客人上门。
一个行人目不斜视地从他们的摊位边路过,刚走进拐角,忽然倒回来,凶神恶煞地吼道:“是你?!”
他声音把安乐吓一大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疑惑地看着这位面带怒火的大兄弟,她在心里头回忆:她应该没得罪过这位大兄弟吧?
正当她在空荡荡的脑海里,搜索关于这位大兄弟的相关信息时,就听他大声嚷嚷着:“有你这么摆摊的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知不知道我来找过你多少回了!”
额……
安乐汗颜,原来又是位食客。
她忙扬起抱歉的微笑,指了指摊上的菜品:“前些天家中发生了些事情,没顾得上出摊。客人您别生气,今天您尽管吃,我给您算八折行吗?”
一听打八折,客人的火立刻烟消云散。
他兴致冲冲地扑向烤串,看见清一色的蔬菜,脸都绿了:“肉呢?我那么大一串的肉串哪儿去了?”
边说他边比划,浓厚的悲伤与失望连带着他周遭都暗了下去。
安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她讪讪道:“肉串属于盲盒食品,并不一定每天都有。要不您看看这个,烤茄子强推。”
她拿过一整条的茄子,给客人比划。
茄子表面还带着水珠,紫得近乎发黑,看着就新鲜。
“一整条茄子难道就不是茄子了吗?我又不是没吃过你烤的茄子。”
客人面露怀疑。
安乐忙说:“烤茄片有烤茄片的风味,炭烤一整条茄子,风味又不一样。”
想到这摊位上每一样东西味道都绝妙,虽然有些忐忑,但客人还是点了点头,说:“那就来一条吧。”
“好叻!”
当着客人的面,安乐削去茄夹部分,把光亮的茄子放到烤架上,为茄子表皮刷上一层油。
随着温度渐生,刚还光滑锃亮的茄子皮慢慢开始变得皱皱巴巴,颜色也从紫得发黑变成紫褐色。
她拿着夹子轻轻敲打茄身,力道虽小,也阵得烤架“啪啪”响。
这边的动静吸引来街上的人,有人眼熟安乐,惊呼道:“是她!那个很久没来摆摊的烧烤摊摊主!”
瞬间行走在街道上的人如流水般涌过来,团团围住烧烤摊,静看安乐操作。
安乐瞥了一眼围在外面的人,她暗自含笑,感觉茄子内里变得软乎乎的,停止敲茄子。
从烤架下拿出剪刀,沿着茄子正中间剪开,轻轻在茄肉上划拉几刀,顿时茄子变成了半敞开的小盒子,向众人展示它内里白白的肉。
往茄身上刷油,放入提前准备好的泡椒料。
红红绿绿的几勺辣椒铺到茄肉上,把白色的茄肉完全遮掩,酸酸辣辣的泡椒香气也慢慢弥散开去。
“咕噜——”
不知道是谁在吞咽口水,但也没人追究。
因为这味道实在太香了!香得嘴里不断在分泌唾液。
炙热的温度还在底下烤,两边的茄皮在慢慢收缩,颜色越来越紫。
泡椒的香气浓烈到让人以为这里不是街道,而是在某个专门腌制泡菜的房间里,这时,他们看见安乐拿着夹子把茄子移到盘子里。
撒上葱花,安乐把烤茄子递给客人,对他向里面招手:“当心烫,到里面坐着吃吧。”
当即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客人端着烤茄子往里走。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端的不是烤茄子,而是圣旨。
刚落座,一双筷子从旁边递过来,他忙不迭接过,撇开盖住茄身的辣椒,露出底下已经变成姜黄色的茄肉。
夹住其中一缕茄肉,只不过稍稍用力,一长条带着蒜末辣椒碎的茄肉便被撕了下来。
靠近嘴边,茄子的热度已经把空气都烧灼,客人下意识吹气。
随着他一呼一吸,带着茄香的辣味钻入嘴里,馋得他口水快从嘴里喷涌而出,他再也顾不上烫,忙把茄子塞进嘴里。
舌尖被烫痛,却也舍不得张口嘴把茄子吐掉。
软得似云朵的茄子又酸又辣,咀嚼之后茄子的清甜立刻驱逐掉前面的味道。
像是嗦面那样把一整条茄子嗦进嘴里,软软的茄肉把口腔占满,客人沉醉在咀嚼的快感中。
他没说一个夸奖的字,但他的表情、他的动作,无一不在彰显这茄子有多好吃。
围在摊前观望的客人们终究不在忍耐,纷纷指着客人手中的茄子,急急忙忙地大喊道:“我也要那个!给我也烤一份!”
“好好好,客人们别急,一个一个来。”
她边招呼着,边手脚麻利地往烤架上摆上一排茄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炙烤工作,丝毫不见慌乱。
又是两个时辰的忙碌,那些没抢到烤茄子的客人满脸悔恨地要了其他烤串,正好帮她扫清带来的烤串。
许裴昭和她一起收拾完摊位,把手推车寄放在附近的商铺门口,去打听镇上谁家租赁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