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座,一双筷子夹着干锅排骨放到她碗中,她侧头看去,就见许裴昭神色如常地在夹菜。
顿时心里像是吃了蜜糖,她喜滋滋地啃排骨,竟然在这麻香四溢的排骨里,吃出来一缕甜意。
麻辣干锅竟然吃出来甜,顿时她皱紧眉头,紧张地问道:“这干锅排骨你们觉得味道如何?”
正巧岑夫子吐出块干锅排骨的骨头,他舔了舔唇边沾到的调料,意犹未尽地说:“排骨焦香、肉质紧实、内里汁水丰盈。好吃,特别好吃!”
他说完,靖邬也附和点头。并放下咬了一半的莲藕,木着脸说:“这藕片外面裹满了酱料,辣得爽口,而里面爽脆清甜,奇妙得中和了辣度。”
他们两人的夸奖不似作假,那她刚刚尝到的甜是什么?
不太确定问他们,她满心怀疑:“这排骨你们尝出来甜味了吗?”
就见他们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岑夫子说:“糖醋排骨倒是甜得恰到好处,你是不是吃糖醋排骨了?”
安乐垂眼,看了看还沾着辣椒碎的骨头,很难睁着眼睛说它是糖醋排骨。
她又夹了块干锅排骨,咬下去,如火燎过的麻辣混着肉汁在嘴里爆烤,完全没有方才尝过的甜。
“咦,奇怪,为什么阿昭夹给我的那块排骨竟然带了一点甜……”
话未说完她立刻禁声,一抹红霞飞上她的脸颊。
在座只有许裴昭听到她的话,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又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喜欢就多吃些,你若还想要,我给你夹便是。”
“咳咳!”
岑夫子清嗓,瞪着对面两个若无他人的小夫妻。
突然就绝对嘴里的排骨不香了,甚至还变得酸不拉几的。
气呼呼的岑夫子放下筷子,把视线放到萝卜汤上,给自己舀了半碗。
热乎的汤里浮着块晶莹如玉的白萝卜,轻轻嗅一嗅,淡淡的香菜气息混在清香中钻入鼻底。
小心吹了吹,岑夫子饮一口。
清甜的萝卜汤里只有一丝丝的咸香,得十分用心去感受,才能品尝得到。
而这清口的汤,正好把干锅排骨残留在口中的重盐重辣冲走,只留淡淡的萝卜甜,让人回味无穷。
第83章
吃过饭,安乐和许裴昭便向岑夫子请辞,陈末也和他们一同离去。
行至路口快要分别之际,陈末忽然喊住许裴昭:“我想同许公子交给朋友,许公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我?”
这话听得安乐心中咯噔,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眼神怪异地看了眼陈末,她好像扒拉着他咆哮:不要说得这么gay里gay气啊混蛋!你可是有女主的人,别乱碰瓷!
而许裴昭则是神色自若地回答道:“陈公子说笑了,许某并未刻意躲过公子。只是许某不善言辞,故话不多罢了。”
他平静地看过去,仿佛真如他所言,他只是不爱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风起云涌。
如果上天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那他希望陈末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安乐面前。
每每看到安乐和他谈笑晏晏,许裴昭心就如同被沉进了醋缸里,又酸又涩。
哪怕他知道,安乐和陈末并无半点不妥当的联系。
可他就是忍不住。
陈末身后的小厮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气得够呛。
他家公子好心好意低价把院子租给许裴昭,现在还得不到他的好脸色是吧?
小厮当即抱不平道:“租我家公子的院子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善言辞。”
“阿四,休得无礼!”陈末呵斥小厮,转头对许裴昭露出歉意的笑,“是我管教不周,让许公子笑话。”
“可不就是闹笑话吗。”
安乐愤愤不平地瞪着小厮,那模样看起来似要把小厮活剐了般。
她都舍不得凶许裴昭,这小小的跟班居然敢凶她的人,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把许裴昭护在身后,她凶神恶煞地呵斥:“房子是你家公子租给我们的,关你什么事?下人还管上主子的事了是吧?”
“我没……”
小厮正要辩解,却被安乐打断:“我就奇了怪了,我相公不善言辞碍着你了?非得人人舌灿莲花捧着你家公子,那才算是正常人吗?”
越说安乐越气,她把矛头直指陈末:“陈大公子你是当事人,你来说说这叫什么道理。你想跟我相公做朋友,我相公就非得阿谀奉承你是不是?”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把小厮和陈末都震住。
这时浅浅的低笑从身后传来,一只手从后面搭到了安乐的肩膀上。
就听许裴昭含笑说道::“每每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家娘子就控制不住火冒三丈,还望陈公子莫要怪罪。”
受到惊吓的小厮吞咽口水,看了看怒火中烧的少女和她身后笑得温柔的男子,瑟瑟发抖。
而陈末看着面露得意的许裴昭,嘴角没来由地抽了抽。
他瞪了眼小厮,尽量保持君子仪度:“许公子同安姑娘伉俪情深,实乃羡煞旁人。”
这话深深取悦了许裴昭,他嘴角轻勾,颇为愉悦地说:“多谢陈公子谅解,待日后我回书院,学业如有不懂之处,还望能向公子讨教。”
能听到陈末说他和安乐相配,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
而陈末则是眉尾轻挑,沉沉地看着许裴昭。
先前他那么多示好许裴昭都视而不见,今次不过是随口说了句他和安乐伉俪情深,他便不抗拒和他来往?
仿佛是掌握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陈末暗笑:“我在书院等着公子。”
火气还没消下去的安乐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扫动,顿时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在吵架吗?他们两个人怎么化干戈为玉帛,瞧着像是搭上线了?
糊里糊涂地看着许裴昭和陈末道别,她随许裴昭去城南取手推车。
回去的路上,她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奥妙,她憋不住地问道:“刚你和陈末怎么回事?怎么就回书院还要请教做学问的事儿?”
心底像是有猴在抓,她无比想知道,到底是哪里没跟上进度,以至于她像在看无字天书。
许裴昭推着手推车慢慢地走,他瞥了安乐一眼,轻笑道:“就是突然觉得,陈公子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不似他想象中要抢走安乐。
他说得安乐更加不明不白,最终只能归结为男人的友谊可能就是诞生得这般奇怪,
*
到家后,安乐和许裴昭立刻把租到院子的消息告诉许母,许母听后露出恍惚的神情。
就在安乐猜测许母是否不高兴的时候,许母喜极而泣:“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呆在这村子里,没想到还能有走出大山的一天。”
明明是喜悦的话,却让安乐心里发堵。
若是按照原书剧情,许母的确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紧紧握住许母的手,安乐向她许诺:“搬去镇上算什么?等阿昭高中之后,我们还要搬去京城里住。到时候啊,我们只食琼浆玉液,只穿绫罗绸缎,娘您就等着享福吧!”
“好好好。”
许母破涕为笑,点了点安乐的鼻尖,抬起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却变得幽深。
一家人商定明日便搬到镇上去,所以今晚安乐没有准备食材,早早洗漱回了房间。
可刚进房间,她看到许裴昭已经坐在床上,顿时心中打起退堂鼓,想转身出去逛逛。
脚步即将提起,这时许裴昭柔柔地看过来,柔顺的长发披散在他身后,衬得他中衣更加雪白。
“回来了?”他移了移,留出方便安乐上铺的空缺,“睡吧。”
现下可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默默缩回想走的心,安乐尬笑:“啊哈哈,你还没睡呢?”
如同奔赴刑场般,她朝着床边挪去,那步伐小到像是怕踩死蚂蚁似的。
把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许裴昭按下想勾起的唇角,依旧柔和地说:“我在等你。”
“砰!”
安乐一个没踩稳,脚尖踢到了凳子上,疼得她泪水刷地盈满眼眶。
她抱着脚蹲下,表情狰狞,忍受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许裴昭被她吓一跳,立刻掀开被子,踩着木屐奔过来,想去触碰她的脚,却又怕让她伤上加伤。
“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泪眼朦胧的安乐抱着脚摇头:“没事没事,你等我缓缓就好。”
只是话音刚落,脚弯忽然被勾住,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
失重感突袭,她慌慌张张地抓住乱抓,等缓过来后她才发现,是许裴昭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下意识抬头看他。
只见他神情焦急,似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许裴昭抱着安乐,两三步跨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下。
不等她开口,他蹲身而下,小心翼翼握住她的脚腕,似在描绘精细的工笔画,慢慢将木屐从她脚上退下。
随着木屐一点一点的褪去,她雪白的脚背渐渐展露出来。
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
然而许裴昭却顾不上看脚,而是看着绯红的脚指头心里犯疼。
红成这副模样,那该是有多疼?
想替她揉揉,怕她会更痛,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伤,心中自责得不得了。
若不是他放在克制不住得说那些话,也不至于会吓着她。
脚腕被许裴昭轻轻抓着,他手心的温度烫得安乐心尖发颤。
也是因为他,导致她坐不稳当。她只能被迫双手撑在身后,才能稳住身形,不至于躺下去。
可是,这个姿势也不是什么好姿势啊!
但凡许裴昭抬起头来,情况就会变得很尴尬。
极力想手回脚,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事,等我缓过来变好,你……”
话还没说话,就觉得脚尖一阵凉风袭来。
定眼细看,是许裴昭靠近她的叫,在轻轻地吹着。
“轰!”
大脑瞬间变得空白,这一刻她俩你挣扎都忘却。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看他专心致志地为她吹伤处。
他像是捧着什么珍宝,脸上不见任何嫌弃之色。
可是……安乐她自己嫌弃啊!
再也没办法维持这个姿势,她不管不顾缩回脚,因力度太大,脚又撞到床上,疼得她嘤咛。
怕许裴昭再来,她强忍着痛往里面滚去,声音异样地说:“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搬家。”
没听到许裴昭的回答,安乐舒口气,大概他放弃了吧。
不一会儿,感觉被子被掀开,旁边凹陷——是他坐上来了。
她强行闭上眼,免得再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冰凉的手指触碰上她的眼角,温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若是没事,那你为何要哭泣?”
眼皮不受控制地弹开,猝不及防对上那双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
他伏在上方,调皮的青丝顺着他的肩膀滑落而下,把刺眼的烛光遮去不少。
“脚……脚痛,眼泪就克制不住,我也不是故意想哭……”
她话音刚落,上方那道为她遮光的身影便俯了下来,虚虚地抱住她。
他低柔的声线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温热的鼻息撒在她耳窝上:“在我这里,你想哭便哭,何须忍着?”
书香从他身上渡过来,安乐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衣襟。
然而脚尖的疼已经慢慢缓过来,没有疼痛的骚/扰,她这才意识到,现在他们俩的姿势有多不适宜。
她像是穿着夏衣,倏地进入了冰天雪地的世界,整个人僵直得如同硬邦邦的石头。
拍拍他,她吞吞吐吐地说:“那啥,我……我脚它不痛了,所以……你……”
然而许裴昭没有如她预料之中松开她,反而将手臂收紧得更紧。
这回他不再是虚虚地压着,而是实打实地紧贴住她。
从满磁性地嗓音再次响起,那温热的鼻息离得更近了:“若我说我想这样呆着,你会骂我吗?”
第84章
现在安乐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随着他的话一起消失。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越来越急,心口激烈起伏,猝不及防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
她几乎下意识要往后躲,可身后便是床板,她能躲去哪里?
心跳越来越急,她身形越来越僵,就当她以为她会以这副姿态死在这里的时候,耳边传来他的低笑:“不闹你了,睡吧。”
压住她的身躯腾空而起,新鲜的空气重回嘴边。
她像是条游鱼被捞上了岸,长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气。
只是……
明明是重新活了过来,可跳跃的心却觉得空落落的。
许裴昭躺回到她身侧,借着月光,贪婪地用视线描绘着她的容颜。
她目光涣散望着床顶,圆润的小脸上覆着薄红。
轻翘的鼻尖上,隐隐能看到细细密密的汗珠;再往下是那张分开了的薄唇,粗粗地喘着气,贝齿若隐若现,引人想一亲芳泽。
方才紧贴着她的时候,虽然她僵着没有动作,可他也感觉到了她心窝里那颗在剧烈冲撞的心脏。
有个声音在耳边蛊惑他,今夜天时地利都在,只要他低头吻下去,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从此安乐便是他的人。
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在这简陋的房间里,糊里糊涂地从了他;舍不得她不知晓自己的心意,不能带着愉悦和他共享鱼水之欢。
忽然想起成亲前,她说她不愿被锁在后院之中。
他想在个正经的场合,告知于她,若是和他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他不会把她拘在方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