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妥当,她便拉开了房门跑了出去。
而屋内的许裴昭则是慢慢睁开双眼,看着门口的方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抬手捂住脸颊,那里是被她刚刚啄过的地方。
即便她已离去,他却还能回味起那软嫩的唇瓣贴上来时,那温润的感觉让他心中小鹿乱撞。
是不小心贴到了?
还是……她故意贴过来?
心情大好地起床穿衣,颇有几分春风得意。
许母端着盆出来倒水,看着他那一脸的荡漾之前,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大清早便没个正形?”
许裴昭略微收敛,他缓缓问道:“小乐呢?”
环顾院子,除了他和许母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而厨房里也鸦雀无声,全无平时切菜烧火的动静。
许母收回空盆,往外面努努嘴:“带着泡好的黄豆,去镇上石磨坊磨豆子去了。”
昨天她有跟他们说过,这几日因为忙搬家的事,完全来不及准备烤串到街上去卖。
正巧昨天她在城南看见了石磨坊,便泡了一桶豆子,打算做新吃食到街上去卖,又方便又不费功夫的新吃食。
他快速洗漱完,然后向着外面走去:“我去石磨坊接她,那么重的东西,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搬得回来。”
许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轻笑道:“这么缠人,真是辛苦乐儿了。”
许裴昭赶到石磨坊的时候,安乐正提着磨好的豆子从里面出来。
她满头大汗提着桶,却还回头和坊主在说话:“谢谢婶子,等我弄好了给您送一碗过来。”
刚说完话,她瞥见匆忙赶来的许裴昭,她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许裴昭两步跨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装了黄豆液的桶,柔声道:“我担心你提不了,所以来看看。”
不加掩饰的担心让安乐嘴角轻巧,但她似娇嗔似埋怨地说:“你是把我想得有多傻?”
说完她指了指石磨坊外面的手推车,她笑道:“知道我们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瞥了眼她带笑的脸,他顺着她的话说这:“是什么?”
就见她得意洋洋地住叉腰,骄傲地说道:“当然是我们会利用工具呀。”
二人有说有笑地推着黄豆液回家去。
到了家,安乐赶忙把滤布拿出来,挂在木架子上,开始捋豆浆。
奶黄色的生豆浆不断从滤布中间落下,她执掌木架宛如执掌战局的女王。
许裴昭看着这眼熟的东西,轻声问:“今天是要烧豆浆去卖吗?”
他话音刚落,却见安乐神秘一笑:“不是哦。”
第96章
因为打的原料多,安乐足足滤出来好几桶豆浆。
许裴昭看她费劲地提着豆浆往厨房里面走,忙过去给她搭把手,把剩余的豆浆也都提了进去。
刚滤出来的生豆浆,散发着浓烈的生黄豆味,说不少好闻,但也说不上难闻。
他见安乐把豆浆倒进锅中,也效仿她把豆浆全倒进去。
家中这口锅从没装得如此满是满载,奶白色的豆乳离边缘只剩半指宽的距离。
慢慢的,被加热的豆浆面上开始生浮沫,大气泡小气泡如漂浮的浮萍,紧密地挤在一起。
安乐见状,立刻拿起勺子小心撇去浮沫,一锅豆浆又恢复成下锅前清清爽爽的模样。
煮开后的豆浆在锅中翻滚,带起浓浓的豆浆香气。
她单独舀出来一小盆,然后拿出盐卤兑水,做准备时她对许裴昭说道:“阿昭,要小火,锅中要保持热度,却不能让豆浆翻滚。”
这可是把许裴昭给难住。
他试探性地把柴火拿出来,只留下一个手臂粗细的柴在灶膛里满满烧。
跳跃的火苗孤孤单单的躺在那里,不知所措。
翻滚的豆浆变得平静,安乐少舀了些盐卤水,慢悠悠地支着勺子,绕着豆浆打圈,一点一点把勺子中的盐卤匀到锅中。
随着她的动作,豆浆上渐渐出现如棉絮般的漂浮物。
漂浮物越来越多,而奶白色的豆浆也逐渐变得清澈,变成了透明的黄色。
卤水耗尽,安乐又等了会,而后拿起筲箕压在这一团团、一簇簇的豆花上,轻轻压下去,从筲箕里舀走清澈的水。
压出来小半盆带着盐卤味的水,锅中的豆花也被压实,规规矩矩地躺在中间。
白白嫩嫩的豆花聚集在一起,被金黄色的汤衬托得愈发诱人。
“这是……”
许裴昭震惊得已经说不出来话。
若说安乐先前做的吃食,虽然样样奇特,但起码还是能看出来食材原本是什么。
可眼下这一锅白白嫩嫩的东西,是他眼睁睁看着。从无到有。
就好像是仙女在他眼前施了法,眨眼间一锅豆浆便成了这奇特的吃食。
“小乐。”他忽然严肃地看着她,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天上的仙女误入凡尘。”
“???”
安乐惊恐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思维拐十万八千里去了。
放下手中汤勺,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纳闷道:“不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许裴昭抬手抓住额上的小手,攥着它捧在掌心。
沉沉地看着她,他情不自禁地说道:“与我而言,你便是天上仙女。”
被猝不及防的一句情话轰炸,安乐脸“唰”地红透了。
大清早就这么刺激的吗?
心中涌起冲动,她想趁着现在的气氛,向他告白。
按着“噗通噗通”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在腹内打好的草稿正准备脱口而出,却听他说:“你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便利计数之法,会做那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珍馐,如今你还能凭空变出这白嫩之物,你不是仙女是什么!”
“咳咳!”
未说出的话梗在了喉头,她捂住嘴猛烈咳嗽。
啥玩意儿?
她以为,她会是话本里写的“感谢上天垂怜,赐予他田螺姑娘”的那种听起来就甜甜蜜蜜,要过没羞没臊生活的仙女。
没想到他说是真出手改变世界的仙女。
把那些告白的话吞回去,她冷漠地抽回手。
不愧是原书寡到大结局的人,明明气氛已经暧昧起来,他却能一句话把这粉红的空气撕得干干净净。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那计数之法真不是我创造的,你要再这样说,我可跟你急了。”
说完她转身去把出门前就发好的面团拿出来,揉吧揉吧,放到砧板上擀成厚厚的长方形,用刀切成一条条宽细均等的面块。
“吨吨吨”往另外一口锅中放油,她冰冷冷地说道:“烧火,还想不想吃早饭了?”
被她凶了一脸,许裴昭下意识萧瑟身形,艾艾期期地偷瞄她。
刚还和颜悦色摸他额头,怎突然生气了?
夹紧尾巴,他忙坐回灶后,十分殷勤地往灶膛--------------?璍里添柴火,几近讨好地说:“这火力行吗?”
睨了他一眼,安乐抿紧嘴“嗯”了声,不想和他说话。
她把两条面块重叠在一起,在中间的位置抹上一点水,防止待会油炸的时候,两块面分离。
而后拿出一只筷子,在面上比划,竖着重叠在面块的正中心,用力按下去。这样做既能加固两条面块之间的沾性,又能让面有些造型。
压完之后,她捏着面块两头,小心翼翼地往两头拉长延展,让面块变成细细的长条。
就在此时,锅中的清油表面开始冒青烟,油从四周像中间翻涌。
安乐捏着拉好的面块,轻轻从锅边滚下去。
“磁啦——”
大量气泡沿着面块周边冒出,“乒乒乓乓”如爆竹的声响一声接一声,争先恐后炸开了花。
放下去的面块慢慢从油中浮起,向两边鼓起来。
白色的面块变成了金色的油条,在油中摇摇晃晃,看起来十分可爱。
锅中油条在炸着,安乐又继续制作面块,如刚才那般把面块滚入锅中。
而先前放进去的油条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安乐忙把熟了的油条夹起来,放到已经架上了筷子的盘子上控油。
一根根油条相继出锅,油炸过后的面香,馋得许裴昭连连咽口水。
这种香和平时吃过的那些菜的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这种香更加勾人心肺,让人抓心挠肝想要往嘴里塞东西。
“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从灶后传过来,安乐不动声色地望过去,总算是没忍住,无声暗笑。
她就知道,没有人能拒接碳水,没有人能抵抗刚出炉的炸油条!
端着豆浆油条出去,她张罗着过来吃早饭。
许母还没走到桌边,空气中的油炸之香已令她心旷神怡。她道:“好香啊,这味闻着真诱人。”
说完她一眼便见桌上长相奇特的油条。
看着许母和许裴昭二人眼中泄露而出的惊奇,安乐便知他们没见过油条。
她像是做示范般,先往碗里舀些豆浆,然后给他们解说:“豆浆你们都见过,不过今日这豆浆我没有加糖。”
指了指桌上的糖罐,她说:“你们要是想加糖可以自己加,我想给你们演示一种吃法。”
话音还未落下,她捏着缠在一起的油条,轻轻一拉变做了两根。
然后放下其中一根,把另一根撕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模样。
所有的油条段均被放入了豆浆里,她笑道:“这便是豆浆泡油条。”
表皮金黄的油条,因她的撕扯,暴露出内里白皙而又柔软的内里。
突然落入豆浆怀抱,它们倔强漂浮在水面上,苦苦挣扎不愿落入水底。
只可惜安乐要它们泡豆浆,小小的油条又怎敌得过和豆浆相拥的宿命?
两根无情的筷子压到了它们的身上,随着那力道,豆浆汹涌澎湃地从两边空洞灌进油条里。
泡了半根油条,安乐又拿起另外半根说道:“油条不止能泡豆浆,也可以干着吃,我建议你们两种都试试,看你们喜欢吃哪一种。”
她说完之后,许裴昭和许母学着她先前示范的样子,纷纷拿起一根油条一分为二。
一节节油条被放入碗中,之后许裴昭才拿起剩下的半根油条,准备细细品尝。
却掉了半根同胞兄弟的油条变成了苗条模样,将它抵到嘴边,温热的油条表皮微微发硬,不似曾经吃过的豆沙面包那样柔软。
张嘴咬下一口,不是预料之中一咬而断。
要微微偏头使劲,才能把咬住的油条从整体上撕下。
酥香的油条表皮脆脆的,但咬到内里时,靠近白色的部分软得像云朵。
细细咀嚼,油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随着嚼的时间越来越长,香味也越来越浓。
油条劲道,咬着只觉得舒适极了。
而这面不论嚼多久,都不感觉粘牙,反而是有些舍不得吞咽下去。
可无论再怎么不舍,油条最终也被嚼化在了嘴里。
于是许裴昭依依不舍地吞下油条,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香!越吃越香!”
许母赞叹道,许裴昭疯狂点头附和。
这辈子他还从未吃过这般香的面食,他觉得他还能再吃十根。
他们发自内心的夸赞让安乐由衷高兴,但她矜持着,不想泄露她的窃喜。
含笑指了指碗中泡了许久的油条段,安乐提醒他们:“油条泡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了。”
第97章
许裴昭听闻,立刻垂下眼,观看碗中的油条段。
原本金黄金黄的油条段被泡得隐隐发白,但这种白又不同于油条面本身的白。
那是面食泡水后,白得湿漉漉。
轻轻夹起油条段,没想到它出乎意料的有些沉甸甸。
拧起来,奶白色的豆浆顺着油条边缘滑落下去,在豆浆面上溅起滴滴漂亮水花。
试探地咬下去,不同于刚刚那种脆脆的口感。
浸满豆浆的油条软软囔囔,在牙齿压住油条的那一瞬间,豆浆迸发出来,让整个口腔都溢满了豆浆的香气。
没有加糖的豆浆少了甘甜,却多了本味。
豆香里又因带了几分油香,变得妙不可言。
分明是同一根油条,只因吃法不一,竟生出两种滋味。
“这油条妙啊,本自同根生,却有龙生九子之像,实乃妙哉。”
许裴昭摇头晃脑夸赞,沉醉在豆浆油条的美妙里,吃完一根又掰半根泡进去。
安乐今早炸了十根油条,她自己就吃了两根,其余八根被许母和许裴昭分掉。
揉揉发胀的肚子,许母不可置信地说道:“我竟然吃了这么多?”
许裴昭看着空荡荡的盘子,隽秀的脸庞也染上薄晕。
从来没发觉过他的饭量也可以这么大。
安乐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她笑道:“不多不多,我就是按我们人数炸的。”
只不过她预估的自己能吃掉三根罢了……
但这话没必要说,说出来涂添尴尬。
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推着手推车出门。
和她一起出门的许裴昭不放心地看着她,连声问:“真不用我送你过去?”
安乐摆摆手,像赶扰人的蝴蝶:“你再不走去书院就要迟到了,第一天你就想被夫子惩罚吗?”
许裴昭紧了紧书本,心中有些后悔为何这么早复学。
若是等泰山大人那边稳定下来,能过来给安乐搭把手,那个时候他再去书院办复学手续也不迟。
不高兴在他脸上萦绕,他紧抿着嘴,不甘心地跟在她后头。
眼看着他已经路过了书院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安乐不得不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