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时,不需要半盏茶的功夫,下去足足花了一刻钟。
直到她下到最低的那处树枝,她才得意洋洋地对许裴昭说:“我厉害吧!我将我们的红线挂在最高的地方,柴道煌一定最先看到我们。”
说着她往下踩,却不想意外来得突然,脚底没踩稳,她整个人朝地上扑了出去。
“安乐!”
急速坠落,安乐恐惧闭上眼,等待撞击地面的那瞬来临。
然而意料之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缓缓睁开眼,她看到许裴昭铁青的脸色,他将她放到地上站稳,用力戳了戳她额头,冷声道:“你倒是出息了,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天知道,刚才见她从树上坠下来的那瞬间,他的心都快停止跳动。
要是他没能接住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额头被他点得生疼,安乐凑到他身边,委屈巴巴地拉着他衣袖左右轻晃:“阿昭……我只是想把我们的红线挂上去嘛……你不要生我的气嘛……”
小猫崽把主人惹心烦了,乖乖过来蹭蹭讨好。
但许裴昭压根就不吃这一套,任凭她拉着衣袖,转身带着她往回走。
胸口里心脏在极速跳动,是被她吓的;他紧抿着的嘴唇也没了血色。
生她气时,他更埋怨自己没看出来她的意图。要是早点将她看穿,她也不至于去冒险。
许裴昭在前面走,完全不理安乐,安乐心里头越来越委屈,越来越难过。
她明明是想将他们的红线挂上去,他怎么可以因为这件事生她的气。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眶也开始发烫。
“吧嗒。”
透明的珍珠坠到地上,她忽然松开了前方的衣袖,站在原地不动弹。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约会,好像被她搞砸了。
一直被拉扯着的衣袖忽然松了力,许裴昭的手顺着惯性垂回身侧,他下意识回过头。
就见他的姑娘垂头站在人群里,小手紧紧捏着衣摆,浑身都蔓延着伤感。
周遭的欢笑将她包裹,显得她更可怜。
“唉。”
他摇摇头,转身往回走,同她脚尖相抵,慢慢将她抱紧怀里。
不抱不打紧,揽着安乐入怀时,她埋首在他心口轻声啜泣。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回来干什么,你走!”
嘴上是这样说着,可是那双小手却死死拽着他的衣襟,根本不给他走的机会。
轻轻拍打她后背,像是安抚小婴儿般安抚她:“我就算走也得把你带上。”
任凭她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屈伸将她打横抱起,无视投过来的视线,抱着她往回走。
生气归生气,但他也不可能将安乐扔在这里。
回到家中,许母早已睡下,他抱着安乐径直回到房里。
他坐到凳子上,二话不说翻过安乐,朝着她腰下狠狠打下去:“知道今天错在哪里了吗?”
本来已经不哭了的安乐,被他这两下打懵。
她趴在他膝盖上,傻愣愣地看着地上。
但挨打的地方火烧火燎的开始疼,泪意再次涌了上来,她哭嗓道:“你打我?”
见她还不知错,许裴昭又忍着心疼,狠狠打两下:“认不认错?”
泪水不要钱地往外冒,她挣扎要起来,却被许裴昭摁在膝盖上,动弹不得。
泪珠落到许裴昭的手上,烫得手背发颤。
终究是舍不得再罚她,他重新将她抱到怀中,抵着她发顶,柔柔地说:“小乐,今天看你从树上摔下来那刻,我以为我要死了。”
抓住她的手,放到心口上,许裴昭痛声道:“你知道呼吸停止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吗?就是我那刻的感觉。”
手掌下,那心跳快得出奇,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安乐这才明白许裴昭究竟在为什么生气。
她回搂住他脖子,靠在他胸膛上,抽嗒嗒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吓你。”
紧了紧她肩膀,许裴昭也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也不该因为气急了打你。”
第140章
洗漱后,安乐坐在床边,心里头生出半分忐忑。
等许裴昭回来时,那分不正常的律动愈发明显,她偷偷捂紧心口,睡到里边去。
死死盯着屋顶,耳边却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旁边凹陷下去,她心跳快到了极致,手指无意识捏住被角,淡淡的书香气从旁边传来。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导致,肚腹好像隐隐有几分不适。
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身侧,等候旁边人下一步动作。
就如她预料般,温热的身躯贴了过来,不容拒绝地将她掰了过去。
黑夜里,他的眼眸亮得厉害,像是天边的启明星。
看着他逐渐靠过来的脸,她顺从本能闭上双眼。
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就像是在心里演化了千万遍,她只需要跟着他,慢慢踏入那个曾经浅尝而止的世界。
天鹅颈骤然绷紧,她睁开迷离的眼睛,望着房梁。
忽然,小腹坠痛,立刻将她从无边无尽的梦幻中唤醒,和着坠痛的还有股暖流从身体倾泻而出。
她连忙按住许裴昭作乱的手,对上他疑惑的视线,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今……今天怕是不成了……”
不由分说将他推开,她慌忙从其身下爬走,奔到衣柜边翻找月事带,心里头却懊恼得紧: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月事了……
许裴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她逃开的那刻,眼中闪过神伤。
只是这么伤还没来得及陈酿,他的目光锁住她裤子上的血迹。
所以念啊欲啊通通被他抛之脑后,许裴昭连鞋都顾不上穿,匆匆过去将安乐打横抱起,紧张兮兮地问:“你受伤了?”
肯定是刚才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那里划伤,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只顾着想要亲近她,却连她的安危都不顾。
得多重的伤才能有这么多血,他真是个畜生。
他二话不说就要去扯安乐的裤带,检查她伤到了哪里。
谁知下一秒,安乐死死摁住他的手,小脸红得赛苹果:“你别碰我!”
猝不及防被他打横抱走,感觉两股间流得更汹涌了……
焦急让许裴昭失去了平常的观察力,他反手擒住安乐两只手腕,用力拉扯:“你不让我看看,我怎么知道你伤哪儿了?”
眼看裤子摇摇欲坠,安乐再顾不得羞恼,她半哭半嚷:“你放手!我没受伤!”
趁他发愣,她赶紧解救命悬一线的裤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
退回来时,就见许裴昭隽秀的脸颊也红成了一片。
现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僵硬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垂着头的安乐指了指衣柜,羞答答地说:“拿月事带和干净的衣服去净房换……”
“哦。”
已经呆傻的许裴昭抱着她走到衣柜,看着她从衣柜最深处拿了条红色的布条出来,藏在雪白的中衣里。
不等她跳下去,他又抱着她去净房。
守在净房外,冰凉的石板刺脚,他这才发现忘记了穿鞋。
手足无措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方才还慌张的脸,慢慢绽开笑容。
他又知道了些关于她最私密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站得离她更近。
“嘎吱——”
身后房门被拉开,安乐抱着换下的衣物走出来。
她声音低如蚊虫,呐呐地说:“你去睡吧,我把脏衣服洗了就睡。”
只是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再次腾空,又被许裴昭抱回房里。
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床上,许裴昭取走她紧抱着的中衣中裤。
因为藏得匆忙,隐隐还能看到些刺眼的红。
揉揉她的头,他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说:“不是说女儿家这几日不能碰凉水吗?你好好在房里呆着,我去洗。”
穿上木屐,他拿着衣服出去,安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高兴又是害羞。
倒在床上,她紧紧搂住被子欢喜打滚,心里对许裴昭的爱意又浓了几分。
等她昏昏欲睡之时,许裴昭才带着一身的水气回来。
怕惊醒她,许裴昭放轻手脚拉开被子,慢慢坐到被窝里。
快要睡着的安乐立刻翻过身来,滚进他怀中:“你回来了?”
小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找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嗅着书香气安心入睡。
许裴昭轻吻她发顶,哄小婴儿睡觉似的拍打她的后背,放低了声线:“嗯,睡吧。”
第二天安乐缓缓睁开眼皮的时候,外面天刚亮。
悄悄扬起头,趴在许裴昭的心口上,用眼神描绘他俊俏的轮廓。
从下巴走到眼睛的时候,小扇子似的睫毛忽然翻开,露出那深似寒潭的眼睛。
他极其自然地对她展开笑颜,垂头在她唇上亲啄,亲昵地用鼻尖蹭她鼻尖:“早。”
安乐凑过去狠狠盖住那张薄唇,不满他居然这般轻描淡写。
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捏在她肩头上的那只手,似要把她骨头碾碎。
就听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别仗着我现在不能动你,你就瞎惹我。”
他话落,估计翻过身去,企图离她远些。
其实他没说错,安乐就是仗着现在他舍不得动他,估计撩拨他。
柔软的身躯紧追过去,她不由分说从后面揽着他,额头抵在他背上,调皮道:“我不惹你,你就高兴了吗?”
小猫崽恶作剧地伸出爪子,狠狠向着要害击去。
不敢伤害小猫的主人身形僵住,下意识按住小猫的手。
柔若无骨的手不躲不闪,任凭他盖在手背上。
夹心忽然生出来自己的想法,它不甘被两块饼干夹住,努力磨蹭,要逃出被夹击的命运。
听到他倒吸口凉气,安乐更得意:“你还没回答我,我惹你高不高兴?”
许裴昭背脊绷紧,紧得隐隐发抖,他颤着声道:“小乐……别玩了……”
但调皮的猫儿哪有这般听话?
直到把它的主人惹的气喘吁吁,背脊脱力松下去,它才心满意足地不再捣蛋。
翻过身紧紧把安乐搂紧怀里,许裴昭用下巴抵着她发顶,恶狠狠地说:“等我下次回来,你绝对逃不掉了。”
轻轻环住他,她笑道:“我从没想过要逃。”
*
吃过早饭,许裴昭在家里呆着也无事做,同许母说了几句体己话后,他跟着安乐来到自助烤肉店里,陪她在厨房里忙活。
店里的员工们,时不时从厨房门口路过,眼睛恨不得摆在门口,看里面两个人做个菜都黏黏糊糊。
有小二哥跑到卢成面前,小声和他八卦:“卢哥,你说东家的相公究竟是个什么人?”
卢成头也不抬,专心拨算珠:“很感兴趣?”
小二哥连连点头,放下手中抹布,和他说道:“怎么不感兴趣?自打认识东家起,她身边只出现过秦三爷,我还以为东家和他是一对。”
对此卢成冷哼一声,不敢苟同。
他可没忘秦三爷那混球把他从牙行强买出来,只为了把他送到安乐床上做暖床。
那样冷情冷心的人,哪里配得上他们的东家?
只是这些事他断然不可能同小二哥说,他冷冷道:“东家的私事轮不到我们说,去打扫吧,当心让东家瞧见你在偷懒,又把你卖回牙行去。”
“哎呀好哥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小二哥假意用抹布擦着柜子,撒娇哀求道。
“原来你们都是这样互相称呼?”
秦三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二哥对卢成撒娇。
今天他为了昨夜的事专程来找安乐,没想到撞见一个小少年对着另外一个少年撒娇叫哥哥。
这画面简直太冲击,看得他眼睛疼。
久闻有些男儿之间也有情爱,可当他实实在在看见……
小二哥不知道秦三爷听见了多少,脸色“刷”地变白,抓起抹布战战兢兢溜走。
卢成这才放下手中事,抬起头对上秦三爷那审视的目光,他淡淡地说:“三爷好,三爷今日到访是为何事?”
秦三爷忽地明了为什么当初把卢成送到安乐身边,安乐那么快就破解了他的用意。
原来是卢成的口味奇特,泄露了他的戏码。
嫌弃地看了卢成两眼,秦三爷问:“安老板呢?我有事找她。”
卢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丝毫不在意秦三爷的眼神,安之泰然道:“在厨房里忙着呢。”
得了他的话,秦三爷收起折扇,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卢成望着他背影,缓缓勾起嘴角。
东家和她相公有多腻歪,他可是见识过。今天怎么也得让秦三爷体会体会,被恋爱的酸臭气息熏陶的滋味。
第141章
安乐和许裴昭都不知道外面的事,自顾自地在厨房里准备东西。
将黄瓜切片,安乐抽取出最中间的那块,放到许裴昭的嘴边,希翼地看着他。
黄瓜的清香气息瞬间扑鼻,许裴昭就这她的手,将黄瓜咬走。
薄薄的唇瓣触碰到她指尖,温热的舌不经意从指尖划过。
要不是这里是酒楼,不是家里,他已经贴过去,搂着她陪她切菜。
“咳咳!”
秦三爷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前看两个男人撒娇,后就撞见安乐跟她相公缠绵。
这满屋的空气都快变成粉色,腻得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