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过奖。”
该说的话秦三爷都说完,趁安乐和许裴昭没有再次无视他,连忙向二人告辞,离开烤肉店。
假期总是短暂到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安乐觉得还没来得及和许裴昭多说几句话,就到了他该回书院的时间。
送他到城门,许裴昭不让她继续跟下去:“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按捺住舍不得的心情,她松开牵着他的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外,才转身回店里。
同她一起进店的还有个身穿粗布衣的男子,那男子路过她时,她闻到股恶臭之气,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忙捂紧鼻子,安乐思索要不要让人把这人赶出去。她常年在厨房闻惯了异味的人都觉得受不了,来店里用餐的客人又怎受得了?
刚想招小二哥赶人,就见那客人爽快地抛给卢成锭银子,让他别找了。
赶客的话立刻被安乐咽了回去,她找过小二哥,低声吩咐道:“把那客人带到角落里,他要什么菜你们给他取,别让他影响其他客人。”
小二哥不明所以,等靠近那客人,嗅到空气里的臭味才立刻明白安乐的用意。
强忍着欲作呕的欲望,他屏住呼吸带客人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按照安乐的吩咐,径直去给客人取菜。
安乐给卢成打了声招呼,转头到后院去休息。
烤肉店的生意比她预料中好太多,这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赚了快两千两纹银。
只是这笔钱她暂时没有打算要给秦三爷分红,她打算趁热打铁,用这笔钱再盘个店铺开分店。
自助烤肉的模式还很新颖,暂时没有竞品,要趁市场还没反应过来,抢先占取市场份额。
埋头书写企划案,写到中途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东家,出事了。”
全神贯注的安乐被唤醒,她抬起头才发现,脖子酸涩得厉害。
揉着脖子,她去开门,就见卢成脸色铁青地站在那。
“发生了什么事?”
卢成将刚才发生的事向她汇报:“今天来了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在我们的菜里抓出了不少蚊虫,正闹着要见官。”
安乐随他往厅堂里走,就见先前见过的那个浑身臭气的客人,正站在菜架前,手里捏着只苍蝇大骂着:“都来瞧瞧!看看这黑心店给我们弄的吃食多不干净!”
店里的其他客人均围过来,看到他手中的蚊虫脸色大变。
难道他们吃的那些菜都被苍蝇爬过?
光是这样想着,客人们就觉得胃在翻涌,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隐隐约约有股臭味蔓延开来,他们全都目光不善看着架子上的菜。
因为信任,他们不曾问过这些菜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但今天却在菜架这里闻到恶臭,实在让人难忍至极。
安乐看到他手中的蚊虫,眼睛眯了眯。
店里的卫生如何她一清二楚,根本不可能有蚊虫,那么这只蚊虫的来由就有些耐人寻味。
她站在离那客人几尺远的地方,沉着脸问:“这只蚊虫你从哪里抓到的?”
客人们看到安乐出来了,纷纷开始叫嚷:“安老板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说法?拿这么脏的菜给我们吃?赚钱也忒黑心了些吧?”
“我的天,那可是蚊子!人吃的菜,能让蚊子爬吗?”
“太恶心了,退钱!”
“对,退钱!”
客人们仿佛都化身成了要吃人的狼,齐齐朝着安乐围过来。
安乐抬起眼看向那个抓住蚊虫的客人,却见他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
果然这件事是他做的。
手指缩紧成拳,安乐气定山河大喊道:“都给我安静。”
这声怒吼让所有人吵闹的人不约而同停住声音,而安乐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立刻说道:“诸位是不是也该听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冷冷地看着那挑事的客人,语速极快:“若真是我店放任这蚊虫进来,毁了这架子上的菜,我定十倍奉还各位用餐的客人。”
顿了顿,嘴角忽然闪过丝奇怪的笑:“可是我觉得这事蹊跷得很呢。”
她一步步超这那挑事的客人走去,围着她的客人不由自主给她让步。
等她来到那客人的面前,安乐不加掩饰地捂住鼻子,淡淡吩咐小二哥们:“把他给我抓住。”
第143章
“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毁了我手上的证据?”
眼看小二哥们逼过去,那找事的客人慌了,忙尖叫推搡,想要逃走。
可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店里那么多小二哥的钳制?不消片刻,他便被小二哥们摁倒在地。
周围食客见状,被安乐的霸道吓住。
有看不下去的客人躲在人群里,高声说:“安老板说给我们的交代,便是把找到蚊虫的义士拿下吗?安老板也太看不起我们,以为我们不辨是非吧?”
安乐眼睛都不眨,对卢成说:“搜他的身,他身上应该带了什么东西把蚊虫装过来,才能陷害咱们。”
“好的东家。”
卢成挽起袖子,像是闻不到那挑事之人身上的恶臭,仔仔细细地再他身上摸索。
不一会儿卢成从他身上摸出个黑不溜秋的小罐子,罐子出现的刹那,空气里的恶臭更为明显。
安乐敲了敲嘴角,目光在客人们中间扫了圈,又换来个小二哥:“去拿个刚定制的琉璃盏过来,带盖子的那种。”
“是东家。”
小二哥匆忙去后院拿来个透明琉璃罐子,挑事之人看到琉璃盏的那瞬间便知晓,他的伎俩已经被安乐识破。
安乐让小二哥把琉璃盏递给卢成,淡声道:“把罐子里的东西倒进去,注意别让它们跑了。”
卢成听命揭开小罐子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倾倒而出。
黑压压的蚊虫蝼蚁立刻倒了小半罐,它们在透明的杯壁上挣扎爬动,却因琉璃太滑,不停往下坠。
“呀!”
客人们见状齐齐后退,被这琉璃盏内的污秽之物恶心得直想吐。
安乐揣着手站起来,再次环视店内的客人:“现在证据齐全,客人们还觉得是我们店里的问题吗?”
没有一个人敢点头,一是被安乐的强势所恐吓,二是事实的确和烤肉店不相关。
很满意没有客人再跳出来抬杠,安乐转身要往里面走。
企划案才写了一半,趁着今天有想法,得赶紧写完。
卢成忙在身后叫住她:“东家,这人怎么办?”
安乐顿住脚步,回过头微微笑道:“他不是这么想去见官吗?像我这么爱助力梦想的人,当然是得满足他的心愿。”
那柔柔的笑刻在所有人的心上,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魔鬼”二字。
等安乐走后,卢成压着挑事之人站起来,和善地对店里客人们说:“今天惊扰客人们用餐,小店深感抱歉。为表达小店歉意,待会客人们吃完饭均可到柜台处退十文银两。”
他话落,店里的客人脸色立刻变好,不少人乐呵呵地说——
“这事也怪不得你们,是这挑事之人不对。”
“就是就是,你们也是无妄之灾。”
“散了吧散了吧,只要吃的东西干干净净,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桌前,继续吃东西,卢成却招过小二来,同他们小声说:“你们看着店里,有什么事便去叫东家。我压着这人报官去,定要给我们讨回公道。”
小二点点头,放下手中活计,进到柜台里守着。
这出乍现的闹剧来得匆匆去也匆匆,顷刻间已成了客人们口中的谈资。
*
安乐弄好企划案出来,店里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员工们也在打扫卫生,等待晚上营业。
她看到柜台处站着的不是卢成,心下了然卢成恐已带着那闹事之人前去报官。
来到柜台处,她同小二说:“我有事去秦三爷,你们看着店里。”
小二应下,崇拜地目送她离去,看着她潇洒背影,她嘀咕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东家那样,简直太厉害了!”
再次来到秦府,安乐都不需要人带领,轻车熟路来到秦三爷的院子。
熟悉的唢呐二胡声从里面传出来,跨入门看,秦三爷果然独自坐在戏台之下,跟着戏词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故意踩大脚步声,引来秦三爷的视线。秦三爷瞧见她,放下手中葡萄,轩眉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老板娘吹到我府上?你不在家陪你相公吗?”
将手中企划案放到秦三爷手边,安乐大大咧咧去屋里拖出张椅子,坐到他旁边:“有正事找你,别贫嘴。”
揪下颗葡萄放进嘴里,安乐对企划案努努嘴:“看看吧,你一定会感兴趣。”
秦三爷不以为然地将那份手稿拿起,随着翻开的页数越多,他神情越严肃。
忽然他从台上的艺人挥挥手,唢呐二胡之声骤然停住,就好像时空被按住暂停键,一切都停了下来。
艺人恭敬向台下鞠躬退场,哪怕台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等秦三爷看完企划案,他捏着企划案不松手,沉沉地看着安乐:“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需要的资金甚多,你就不怕把钱给我赔了个干净?”
安乐扯着葡萄,自信满满地说:“漳州城这家店便是我的招牌。”
用手接住吐出来的葡萄籽放到旁边,安乐笑了笑:“不到一个月,自助烤肉店已经赚了近两千两纹银,三爷觉得这还不能让你信服吗?”
她轻轻撩起眼皮,直视秦三爷:“还是说,三爷见过比我赚钱更厉害的人?”
秦三爷喉头滚动,胸腔里的心脏久违地开始激烈地跳动。
他并不是不相信安乐,只是这小册子上画的饼太大,他怕被这饼给噎死。
上面书写的计划,是要在全国都开连锁店。
全国啊!
捏着企划案的手指隐隐发白,秦三爷喉头滚动,压着心里头的那份悸动,沉声道:“漳州城的店之所以能够开起来,那是因为有你坐镇,有你亲自调味亲自教导了批人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安乐,想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半分动摇之意:“其他地方若是没有你,又怎么把店做得这般红火?”
听到他的顾虑,安乐呵呵笑着:“若三爷是担心这件事,那便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惬意地靠到椅背上,摘葡萄往嘴里放:“我既能教出漳州城里这帮人,我又如何教不得更多的人?”
“况且。”安乐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现在店里这些人,只需再培训些时日,便能让他们奔赴各地去培训其他人,会烤肉的员工不就都有了吗?”
所有秦三爷以为的不可能,都在她三言两语下,慢慢变成可能。
但秦三爷也听明白了,若不是安乐手上没钱,无法支撑这么大的计划,恐怕她并不会找上自己。
手上拿着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比他以往资助的任何一个手艺人还要赚钱。
怀着那份澎湃的心意,秦三爷将企划案拍到桌上:“需要多少钱你仅管报上来,爷别的没有,就钱多。”
“得叻!”安乐喜笑颜开,“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她又从怀里抽出另外一份企划案,递到秦三爷的手上。
秦三爷瞥了她一眼,心中热情冷下去几分,不阴不阳地说:“原来老板娘找我谈生意还藏着掖着。”
他夹枪带棒的话并没有让安乐恼火,她十分坦然:“先前不确定三爷是否投我的计划,我也不敢百分百地将计划托盘而出不是?万一三爷撇开我,自己拿着我的企划案去做,那我多亏?”
“你倒是机灵。”
说完秦三爷再次细看,这份手稿把如何培训员工、培训掌厨全写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安乐再多做解释,秦三爷也知道连锁店应如何生出。
看完之后,他无比庆幸在宁禾镇没有错过安乐。
安乐是谁?是他的财神爷,是他生钱的金母鸡!
秦三爷把两份收稿合在一起,交还给安乐:“你只需要放心去做,寻店铺、招掌柜之事交予我便是。只是你要教的大厨可有人选?”
安乐摇摇头,她的人脉极其短,根本不认识几个人。
秦三爷却说:“那便再去趟牙行,买些死契之人。若不是死契,我也不放心。”
这些东西安乐不懂,她乐得听秦三爷的安排。
两人相约明日再去牙行,安乐便回家去。
到了第二日,安乐早早起来去店里忙活完后,秦三爷的马车便来接她。
店里小二看着远去的马车,再一次来到柜台前同卢成八卦:“要不是咱们东家有相公,我真以为三爷对我们东家有意思。”
卢成扶住额头,他就不明白,怎么店里一个个都不拿他当外人,喜欢给他讲这些有的没的。
他拍拍小二的肩膀,淡漠地说:“去擦桌子,那边桌子还没擦干净。”
“好的。”
小二拿着帕子欢快地去擦桌子,根本没意识到卢成只是想把他支开。
安乐和秦三爷再次来到牙行,牙行管事见了他们俩,第一反应是往他们身后看。
在看到他们身后空荡无人,管事眼中闪过落寞,但他掩饰得极好,根本没人发现。
管事笑着迎过来:“三爷今日又想要些什么人?”
秦三爷道:“要些卖死契的老实人。”
所谓死契,便是正儿八经的卖身契,不可赎身,世世代代皆为奴仆。
寻常人家一般也不会卖死契,只有那些没了法子活下去的人,才会来卖死契。
管事听后神色不变,带着他们往里走:“三爷里面请,我这就让他们带人过来见过三爷。”
还是曾经待过的那间屋子,只是这次端茶倒水的不再是卢成,而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