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闻声回头,看到是秦三爷,对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三爷今天怎么可空来酒楼?”
秦三爷展开扇子用力扇,似这样做就能把身边这股腻歪之气扇走。
他站在门口不进去,冷漠地说:“昨晚秦艽回去之后,便向老爷子说她看上了个俊才,我怕老板娘被她打得措手不及,前来给你报信。”
“啥?!”
安乐惊得差点切到手,许裴昭吓得忙取走她手中菜刀,不满地看了秦三爷一眼。
怎么可以在她切菜的时候吓唬她?要是伤着了,他们这些外人又不心疼。
那埋怨的眼神看得秦三爷心里没滋味,但安乐却反问道:“你妹脑子没问题吧?我明明说了阿昭是我相公,她还赶着上趟要来我许家做妾?”
不单是安乐这样想,秦三爷也这样觉得。
想他秦家的姑娘,嫁谁不好,非要嫁个已经娶了老婆的穷书生。
但秦老爷子听到她肖想的对象是安乐的相公,心思立刻又活起来。
秦艽嫁谁不重要,但若能把安乐身边的人清走,那不就能把安乐骗到秦府,给秦府卖命了吗?
当时秦三爷听到老爷子的注意,气得差点没把小厅给掀了,但老爷子立刻捂住心口一副要去了的模样,秦三爷又不敢和他当面犟。
因此他今天才急匆匆地跑来找安乐,和她商量对策。
秦三爷靠在门框上,脸色黑得似墨。他满脸烦意,对安乐说:“我可以随时给你说秦艽家的动向,你打算怎么做?”
但他的示好没能得到安乐的好感,安乐反而机警道:“那是你妹,你不帮她来帮我?”
秦三爷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有老爷子护着,像她这般不知廉耻地算计别人相公,我早把她腿打断。”
再说了,她肖想谁的相公不好,非要肖想安乐的相公,这不是给他挖火坑让他跳吗?
安乐审视秦三爷,见他是真心实意地说这些话,她舒口气。
暂时店里还需要秦三爷的资金链支持,她还不想和让他闹翻脸。
她牵住许裴昭的手往外走,带着秦三爷到后院厢房里坐着慢慢商议。
这房间是留给她午憩用的。
安乐倒三杯茶水,先递给许裴昭,再递给秦三爷:“你妹多大岁数了?要不你给她看门亲事,早点把她嫁了一了百了?”
秦三爷眉头紧皱,十分头疼:“她只是我堂妹,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要你何用。”安乐嫌弃道。
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秦三爷拿她没办法,狠狠瞪着许裴昭:“要怪也该怪你相公招蜂引蝶,进了秦艽的眼。”
“……???”
“你再乱说,信不信我要打人了?”
安乐一巴掌拍到桌上,理直气壮:“我家阿昭玉树临风、风姿卓越,其他姑娘心生爱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明明是你家不讲理,现在你反倒过来怪我家阿昭?”
许裴昭听着她护短的话,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翘成漂亮的幅度。
他没忍住勾了勾她桌下的手,却不想立刻被她反握住。
怎么能让个姑娘逞强护着他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强势插/近她指间,同她十指相扣。他冷冷抬起眼,看向秦三爷:“三爷所言在下不敢苟同,我与娘子正常出游,只是被令妹所见便惹来一身麻烦,这又怎成了我的不是?”
秦三爷咳嗽两声,想将此揭过。
他不过是被安乐气到了才口不择言,又不是真心实意地怪许裴昭。
怕他们两夫妻再提这茬,秦三爷道:“还是快想想怎么办吧,我真怕老爷子出昏招,把你相公绑回去和秦艽拜天地入洞房。”
“???”
“你们秦家都是野蛮人吗?”
安乐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秦三爷竟然说得出来这种话。
看着秦家家大业大,做事这样不讲究门风?
“打住!”秦三爷抬手制止她,“虽然他们行事是挺蛮横,别把我也归到他们之间。”
还没来得及商量出对策,厢房的门被敲响,卢成在外面轻唤道:“东家,有个叫秦艽的小姐找你。”
安乐和秦三爷对视,狠狠瞪他,然后起身迎出去。
“小乐。”
许裴昭忽然叫住她,安乐回过头去。
“此事因我而起,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作势就要站起,安乐却阻止他:“你会好好在厢房休息,我不想让她看见你。”
让许裴昭出去见秦艽才是助长她的气焰,她配看到许裴昭吗?
听到安乐这样说,许裴昭只好又坐下去:“你别生气,我明日便回书院去,不待在这里让你为难。”
他柔柔的声线却激得安乐火气渐起,她仰起头,像只即将上战场的小公鸡,抖擞着漂亮的羽翼往外走:“你在哪里都不为难,是三爷他妹不长眼睛。”
安乐走后,许裴昭脸上的柔情瞬间扫去,变成了一尊冰雕坐在那里,浑身都散着寒意。
本来他并不把昨晚那姑娘放在眼里,但没想到那姑娘居然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手指无意识地揉搓,他沉着眼眸,思索要怎么对付秦艽。
任何让安乐心烦的人,都该消失。
“喂,把杀气收收,我还在这坐着呢。”
秦三爷展开扇子,目光凌冽地看着许裴昭。
却见许裴昭扯了扯嘴角,他冷冷道:“三爷说笑,我一个文弱书生,哪有什么杀气。”
沉甸甸的视线落在许裴昭身上,许裴昭不闪不躲,面不改色受下。
“啪。”
秦三爷收好折扇,眼神不变:“没想到许公子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是我看走眼了。”
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在安乐面前表现的那样人畜无害。
比起安乐那种溢在外面的怒,这个男人显然可怕得多。
“三爷过奖。”
而另一边,安乐随着卢成出来,一眼就看见门口的秦艽。
兴许是学乖了,这回她不但带着侍女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她在店内打量,满脸嫌弃地说:“这就是最近火爆全城的烤肉店?看起来也不如何嘛。”
隔着帕子,她手从柜台上扫过:“不值钱的桌椅板凳、不值钱的门面招牌、店小二瞧着也不机灵,是漳州城里的百姓都眼瞎了吗。”
她的话让店里不少人怒目,但他们都不敢骂过去。
不少怕秦艽带来的人,而是担心卢成知道后,扣他们的月钱。
店里有规定,不得同客人发生争执。
“我店里的员工机灵不机灵不重要,但我觉得秦姑娘你挺没眼色。”
安乐从后院进来,店里的员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朝她靠过来。
隐隐间,两帮人竟有要抗衡的意思。
强势从安乐这边压过去,秦艽那边忽地泄了气。
她搅了搅手帕,瞥到后面刚上好菜的菜架,像是打了强心剂:“好你个安乐,我到你店里来用餐,你却骂我没眼色,你们烤肉店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原来秦姑娘是到我店里来用餐啊。”
安乐缓缓勾起唇角,唤卢成:“按照店里的规矩,进店收钱,数清楚秦姑娘带来了多少人。”
“嘁,说得好像我要贪你这点便宜似的。”
秦艽翻个白眼,对侍女努嘴:“给她银钱。”
侍女立刻从怀中拿出个钱袋子,安乐却道:“像秦姑娘这般高贵的人,六十文钱哪儿能匹配您尊贵的身份?一人二两,爱吃吃,不吃滚。”
她话音落,秦艽脸上骤变:“你故意敲竹杠?”
安乐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瞧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为了让你体会匹配身份的尊贵,享受至尊的服务吗?还是说姑娘舍不得银子,不愿意享受最好的服务?”
那边秦艽被她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因说不过安乐,她恨恨对侍女说:“给她。”
银子被交到卢成手上,安乐挑眉,亲自带着秦艽去坐下。
她问都不问秦艽,径直去拿了些菜过来,头一回在这店里上手,给人烤肉。
往铁盘上刷油,她夹起几块腌制过的牛肉往铁盘上放。
“磁啦——”
油滋啦啦跳跃,吓得秦艽往后退去摔到在地,她带来的侍女慌忙叫喊:“小姐您没事吧!”
连忙将她扶起,秦艽红着眼睛大骂道:“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呵。”安乐把烤变色的牛肉翻个面,垂眼看着铁盘上的牛肉,嘲讽勾起唇角,“秦小姐见识这么短,不知道肉如何成熟,看来还很得意?”
将烤好的肉放到她碗中,安乐冷冰冰地看着她:“这点声响都受不住,来吃什么烤肉,回家喝奶去吧。”
说完她夹起带水的萝卜丝团往铁盘上清洗,余油遇水,立刻爆炸开。
“啊!”
秦艽捂着被烫到的手背,连忙退开,她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安乐,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你绝对是故意的!”
安乐把萝卜丝团放到旁边,举起同样被油烫出红点的手:“是啊,我是故意的,你奈我何?”
第142章
步步逼近秦艽,明明安乐和她身高差不多,但是安乐的气焰把她压得抬不起头。
走到秦艽身前,安乐俯身到她耳边,压低了嗓音幽幽地说道:“不要再打我相公的主意,否则我会杀了你。”
无边寒意将秦艽包裹,她颤动着嘴唇,想说的话全堵在嗓子眼。
呼吸起伏不定,好像骨头都被冻住,她想侧头看看安乐都做不到。
“你……你敢!”
安乐退回去,环抱双臂冷眼看着她:“你可以试试,就是不知尊贵的秦小姐敢拿命跟我赌吗?”
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激烈,但秦艽却吓得双股战战,连连退步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
倚着后面的桌子,秦艽脸色苍白得似寒冬飞雪,连唇上也无半点血色。
“小姐……”
“走、快走,我们回去!”
秦艽拉着侍女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带来的那些下人左看右看,最终也跟着离开了烤肉店。
安乐目送她逃窜的背影,冷哼一声:“就这点出息也敢找上门来挑衅我,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只是她刚转过身,便看见卢成审视的目光,她皱眉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卢成脸上写满了敬畏,他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低声问道:“您还会杀人?”
没好气瞪他一眼,安乐招手,让人来收拾桌子:“我唬她的你也信?还不快去干活。”
她话音刚落,就见卢成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烤肉店即将关门歇业。”
“???”
对上安乐吃人的目光,卢成从怀里摸出刚从秦艽那里收的银子:“这银子怎么办?他们都没吃什么,要退回去吗?”
安乐嗤声道:“傻子才退回去,又不是我们把他们赶走,不许他们吃东西。是他们自己不吃怪得了谁?你赶紧把钱收好。”
“好的东家。”
卢成转身朝柜台走去,把钱放到装钱的木匣子里。
其他目睹安乐发怒的员工,纷纷夹着尾巴做事。平时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今天各个安静得如木偶人。
一直到安乐回后院,店里紧张气氛才松弛下去,有小二哥跑到卢成面前倚着柜子,擦头上虚汗:“平日里东家那般和善,真看不出来她发火这么吓人。”
卢成神色不变,照常拨弄算盘淡淡地说:“是吗?”
这算什么,他还见过安乐和秦三爷叫板也没在怕的。
小二哥察觉到他不以为然,连忙问:“卢哥你不怕吗?”
“怕什么?”
卢成抬起眼,看了看他手中的麻布,不急不慢地说:“我们规矩做事,东家又不会找我们的麻烦,用得着害怕吗?”
“有道理。”小二点点头,转而笑道,“还是卢哥你看得透。”
有了卢成安抚,店里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伙又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中。
只有卢成朝着安乐离去的背影看了眼,然后再次垂下头颅点拨算盘,柏木算珠被他拨得“啪啪”响,店里恢复正常。
另一边,安乐回到厢房里,许裴昭和秦三爷正碰杯喝茶,瞧着聊得很是愉快。
她刚坐下,秦三爷问:“秦艽走了?”
“走了。”
她点点头,端起桌上茶杯,猛灌几口水。
白皙的手背上,被热油溅到的地方生出片片红梅,刺得许裴昭眼睛发疼。
想也不想拉过她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红点,他眉头紧蹙:“怎生弄的?这么多伤痕。”
安乐不在意地抽回手,端起桌上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事,油溅的。”
秦三爷坐在旁边,见两人不拿他当外人,自顾自地黏糊,刚退下去的酸意再次袭上牙龈。
“咳咳咳!”
他不得不清清嗓子,提醒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让他们两个人都收敛些。
安乐闻声看过去,她说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一事。我把你妹吓跑了,问题大不大?”
“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她谦虚摆手,“我就说她敢打阿昭的主意,我就敢宰了她。没想到她这么不惊吓,带着吓人屁颠屁颠逃走了。”
“噗——”
秦三爷连连咳嗽,目瞪口呆看着她。
千言万语终究变成了不可言说,他默默伸出个大拇指对她比了比:“厉害,我秦家的人你也敢威胁,不愧是你。”